现在的益州黄巾军不仅有战鼓,而且还能听懂鼓号声的传达的军令,甚至还能听懂旗号,根据旗号作战。
庞羲一开始以为益州黄巾军还是如同此前的那般孱弱,怀着这样的心态,初次交锋还因此损兵折将,小败了一阵,在广汉城外丢下了数百具的尸体。
如果是以前的益州黄巾军,那么庞羲完全是可以撤军。
但是现在益州黄巾军无论是风格还是面貌全都已经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东州兵被益州黄巾军击败了一阵之后士气颇为低落。
这种情况下撤退,一旦益州黄巾军衔尾追击,恐怕有战败的风险。
一旦战败,那么就意味着广汉郡的东部将彻底脱离刘焉的控制,益州黄巾军的兵锋将能直指绵竹。
但是现在若是不撤退,一旦犍为郡被益州叛军全部掌控,益州叛军从牛鞞直接北上,便可以截断庞羲带领的东州兵撤退的道路。
短短的旬月的时间,现在巴郡已经是彻底失控,犍为郡已经快要失控,广汉郡南部的屏障已经消失。
刘焉背负着双手,面色阴沉的站在庭院之中。
“武阳城外益州叛军约有一万余人,截断了南北的通道,犍为郡南部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吴懿面色有些难堪,现在益州内的情况极为不妙,内忧外患,一时间全都爆发了出来。
其实不止是犍为郡和巴郡情况不妙、蜀郡和广汉郡两郡之中的豪强也是有些骚动。
吴懿毫不怀疑,一旦益州叛军占据优势,只怕是两郡的本土豪强世家也会响应益州的叛军。
刘焉此前的杀了十余名益州本土豪强世家已经是引起了众怒。
吴懿本以为任歧、贾龙两人叛乱被平定之后,益州当地的豪强世家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
但是事与愿违,现在益州豪强世家居然和益州黄巾军联合了起来。
“蜀郡北部只留下了一些维稳的军卒,其余的可战之兵都在往成都方向靠拢。”
“预计到三月二十九日,蜀郡的援军应该能全数抵达成都,到时候就算是武阳城破,绵竹的西南方也能够有一定的保障。”
刘焉微微偏头,侧目看向吴懿。
“任宪手下和益州黄巾军现在大概有多少人?”
吴懿回忆了一下,回禀道:“任宪麾下军兵有三万余人还算是有战力,这一些人之中,一部分是益州本土的豪强家中的私兵,另一部分则是巴郡、健为郡两郡的郡兵。”
“其余的辅军大概有两到三万人,不过这些人战力不高,都是临时征募起来的民夫可以忽视。”
“任宪应该吸取了教训,这次不会再带上这些辅军了”
刘焉微微颔首,此前任歧和贾龙之所以战败,就因为辅兵的军阵被东州军的击败,东州兵抓住了机会,裹挟溃兵掩杀了过去,一鼓作气击溃了贾龙和任歧带领的益州叛军。
“蛾贼那边有一部分的军兵在广汉城中,难以统计,不过在城外的军兵大概有四万余人,粗略人数应该在六万左右。”
“巴郡北部那边,还在想办法联系,如果能够联系上,应该能找到一支援军南下,威胁巴郡的安汉城,吸引一部分的注意。”
吴懿面色有些犹豫。
“这一次蛾贼面目变化极大,恐怕和北面的太平道脱不了干系。”
刘焉双目微眯,他当时收到庞羲发来的消息,也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甚至都萌生出了亲自去看一看这些蛾贼的想法,不过现在他需要先解决益州本土豪强世家所引发的问题,将叛乱止下。
益州消息闭塞,对于外界的很多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刘焉知晓在青州发生的一切,那么就知道益州黄巾军的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
事实证明,用具备了一定军事素养的军官去训练那些连战阵都没有熟悉甚至没有参加过战事的军兵,可以很快的使其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
许安此前在晋阳设立的太平道陆军学院确实培养了相当一部分优秀的将校,这些中下级军官极大的提升了黄巾军的战力,还有组织度。
而经过了专门培训的鹰狼卫缇骑在接受了一定的军事培训之后,完全可以充任军事教官。
对于那些完全没有战阵经验,不久之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拿着农具耕种,伐木的民夫来说,他们对于行军作战完全不懂。
两军交战,尤其是大军交战,和乡间的械斗完全就是两码事。
乡间械斗打的虽然凶狠,但是终究是小规模的械斗,而大军交战,必须要有组织度。
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
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
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方寸,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进或退。
冷兵器的作战,一旦人数超过百人,甚至是数十人,只要组成军阵,就算是简陋的军阵,也可以发挥极大的战斗力。
益州黄巾军此前声势浩大,马相麾下十余万人却是被贾龙带领的上万人轻而易举的击溃。
而在明朝末年的时候,记载了种种战例也佐证着军阵,组织度,军兵素质的重要性。
明朝末年,起义军、流寇众多,其人数少则数千,多则数万人,但是十数万人却能被数千人追着一路逃窜。
战阵不比械斗,戚继光当初排练的鸳鸯阵斩杀了大量的倭寇,但是自身却几乎是零伤亡。
“蛾贼那边先不要管,让庞羲一找到机会就立即折返,返回绵竹,广汉郡的东部放给蛾贼也没有关系。”
“蛾贼那一方不重要,蛾贼现在和任宪他们虽然合谋,但是两家绝对不可能是一心,任宪若是进攻绵竹绝对不会要蛾贼的帮助,要是蛾贼在旁侧,任宪还需要留下一部分的军兵来防备蛾贼。”
“必须要的时候……”
刘焉的眼神闪过了一抹厉。
“告诉庞羲,可以让广汉郡郡兵作为殿军……”
吴懿心神一颤,刘焉说的很露骨,他明白刘焉的意思。
“诺。”
吴懿垂首应诺。
自从刘焉进入了益州之后,刘焉的所作所为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吴懿是兖州陈留郡人,叔父吴匡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属官。
何进被杀,吴氏也遭受了牵连。
当时刘焉迁任为益州牧,吴懿因其父亲与刘焉交情很好,因而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刘焉想要自立为帝的事情,吴懿并非不知。
第六百八十五章 决战成都
初平四年,五月二日
蜀郡,广都城内外皆是一片欢腾。
街道两侧皆是挑着饭食、拿着水酒的民众。
古语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只是这一次,他们欢迎的军队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什么王师。
那些赠送吃食和水酒的民众也并非是什么平头百姓,他们都是益州的本土豪强世家中人。
当身披着坚甲,手持着长枪,排列成队列的益州军军卒走入广都城中之时,城内的喧哗声此时也达到了最大。
城门处,数百名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军卒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四周的人皆是面带愠色,不怀好意的盯视着那些军卒。
这些被绑住的军卒正是刘焉麾下的东州兵!
任宪手执马鞭,身穿华铠,头戴铁冠,挺着脊背坐在马鞍之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那些双目无神,死气沉沉的东州兵。
“就地格杀,不留一人。”
任宪的眼神只在那些东州兵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重新收了回来。
“将这些豚犬的首级挂在广都城的城门之上。”
任宪面无表情,语气森然。
中原动荡,南阳和三辅地区的人逃入了益州,要是遵纪守法那便也就罢了。
但是那些人,却是看准了刘焉就任益州牧根基不稳,找上了刘焉。
那些东州人和刘焉狼狈为奸,作为刘焉的爪牙,横行地方,违法作乱。
东州兵军纪败坏,私闯民宅,劫掠财物只是家常便饭。
益州本土的豪强世家因为被打压,由任歧和贾龙两人带领军队进攻刘焉,被东州兵击败之后,东州兵的气焰更为猖狂。
他们并没有因为遭到了反抗而反思自己的行为,而变得收敛起来。
他们看到了反抗,于是将手中的屠刀磨得更加的锋利,将身上披挂的盔甲打造的更为坚固,哪里有反抗的声音,便让那里再也无法言语。
到后来,他们甚至敢于洗劫聚落,敢于劫掠商队,而刘焉对于东州兵的作为却是抱着默许的态度。
甚至截杀商队之事,或许就是刘焉暗中授意,否则那些东州兵为什么敢于如此胆大妄为,漠视王法。
城头变幻大王旗。
飘扬在广都城之上的旌旗还是火红色的旌旗,但是旌旗之上的字符却是早已经改变。
任宪不是什么蠢人,他攻占了江州,第一时间便是派出使者前往陈都面见天子。
先是上书刘焉作天子才能使用的乘舆车具,以及刘焉招募东州兵,以为私军,并派遣张鲁北上攻取汉中郡,故意断绝交通,不再和外界联络,意欲在益州称帝。
又说刘焉管辖益州之时,纵兵劫掠,大肆屠杀,以致于民怨沸腾。
他们想要归附朝廷,但是却被刘焉阻止。
刘焉掌控益州不想着回归朝廷,反而是想要占据巴蜀之地自立为王,称帝建制。
并指出其上书改刺史而置州牧就是为了图谋益州、交州等偏远州郡,以图谋自立。
为了让陈都朝廷相信,任宪还在其中编造和将一些传言都写了进去。
譬如,本来想领交州避祸的刘焉因为听侍中董扶说益州有天子之气,改向朝廷请求为益州牧。于是以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被封为阳城侯,命其前往益州逮捕郗俭,整饬吏治。
有善于面相的人说吴懿妹妹吴氏日后将有极尊贵的地位,于是刘焉便跟随自己入蜀的儿子刘瑁迎娶了吴氏。
不得不说任宪的判断是正确的,刘焉之所以提出改置州牧,并请益州牧,确实是有着不小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