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监狱原来所有的罪犯都已经被清空带走,那些罪犯按照之前收录的罪名按照太平道内最新颁布的《太平律》严格执行刑法,若是有人想要申冤,法司和鹰狼卫也会受理案件,重新审定。
现在在僰道城内的监狱之中,只剩下甘宁还有他麾下的一些亲从。
甘宁的亲卫被关押在后监之中,和甘宁所在的牢房相去甚远,甘宁被单独关在了僰道城内的监狱的最深处。
许安的进入打破了监狱之中原本宁静的气氛,黑影晃动,悉索声和见吱吱声快速的作响,随后便见似乎有黑影从过道一闪而过。
昏暗的火光跳动着,映照在墙上,将许安的背影照射在了墙壁之上,显得颇为奇怪和扭曲。
走到了僰道城监狱最深处的牢房,守卫在其外的数名黄天使者见到许安皆是齐齐敬礼。
许安走到牢房的近前,坐在了一名黄天使者搬来的胡椅之上,看着坦然坐在牢房之中的甘宁。
因为许安下令优待的原因,甘宁虽然身处监狱,但是仍然过的不差。
甘宁也坐在牢房之中的胡椅上,平静的注视许安,衣衫干净不见多少的褶皱,剑眉短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肤色略偏麦色,想必应该是经常在战船之上经由太阳晒过而成,倒是和汾水水师的那些水兵肤色相仿。
许安在打量着甘宁,甘宁也在打量着许安。
许安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道出过许安的身份,但是甘宁却是本能的感觉眼前这名身穿着戎装,头戴着道冠的青年男子绝对就是许安。
虽然听说许安并没有到而立之年,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甘宁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是当看到许安的那一刻,甘宁却仍然感觉许安年轻的有些过分。
中平元年时的许安应该只有十八岁左右,他到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江面负毦带铃,引着一帮随从到处游走,劫掠来往商船。
而许安那个时候却已经是黄巾军中的一员。
太平道从衰弱到重新崛起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甘宁曾经也了解过,无论如何作响都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九年的之间,原本坠入谷底几欲衰亡的太平道却是在许安的手中重新焕发的活力,甚至在许安的带领之下,比张角、张宝、张梁等人筹备了十数年才发起了叛乱还要强上数倍。
郡县莫能制,朝廷不能讨。
只是许安的面容虽然年轻,但是甘宁却在许安梳着整整齐齐的头发之下看到了些许被遮掩颇好的白发,不过遮掩的再好,还是没有能够瞒过甘宁的眼睛。
甘宁的视力很好,他能够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许安就离他不到五步的距离,面对而坐。
所有的东西可以骗人,但是眼神和气势却是很难骗人。
甘宁原本以为许安是坐镇中军,如同韩信、乐毅、张良等人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毕竟许安被誉为当世第一兵阴阳,甘宁下意识便将其当成了一名习惯于坐镇中军的将领。
但是真正见到许安,却是发现自己的认知其实有不小的错误。
许安手掌中有茧,是长期握刀磨出来的老茧,若是养尊处优,绝对不会有那样的老茧。
许安不止是曾经亲阵过,而且亲自斩杀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传言之中,广宗之战张梁之所以能够逃脱,是许安身先士卒带领着城中黄巾军发起反攻救回了张梁,这一传言恐怕是真实的事情。
“益州今年的夏季比往年都还要热上几分。”
许安开口打破了牢房之中的宁静。
“本来以为想要趁势收取南中六郡,但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恐怕只能等到秋天才有能继续南下了。”
“不过南中六郡已经有递来的降表,有一便有二,收取益州全境也并非难事了。”
许安靠在胡椅上,询问道。
“我记得甘校尉出身临江甘氏吧?”
甘宁眼神微凝,心中微动,他出身于临江甘氏的事情这并非是什么隐秘。
临江距离成都遥远,成都之战战败的消息恐怕早就已经传到了临江,他的宗族得知成都之战益州军战败,应该会立即前往相对安全荆州,不会继续留在益州。
相隔距离如此之远,黄巾军就算是会飞,也应该没有他们快,再加上白帝城还有原本跟着他的水兵以及荆州的水师,白帝城和江关肯定不会失的,如此也能照拂他的家人一二。
这也是什么甘宁被关在牢房之中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少反应的原因,他不怎么害怕黄巾军拿着他的家人威胁。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告知一下甘校尉。”
“白帝城、江关已为我军所夺,两关的船只还有甘校尉麾下的一千余名水兵,现在都已经暂时被划分到了我军的序列之中。”
“顺便一提,现在临江甘氏的宗长正在帮助我军协防。”
“此为凭证。”
许安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站了起来走到了距离只有甘宁两步左右的距离。
甘宁霍然起身,甘宁此时已经是有些失去了镇静,许安手中所持的玉佩正是临江甘氏宗长才能配戴的玉佩。
许安并没有说谎!
“你在威胁我?”
甘宁猛然上前一步,剑眉微凛,逼视着许安。
他的眼眸之中精芒一闪而过,凌厉的杀意骤然浮现。
“不。”
许安摇了摇头,淡然道。
“本来我原先的计划,只是攻下巴郡的江州城便可。”
“但是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人想到,白帝城和江关居然同日而落。甘校尉同族人被扣留其实纯属意外。”
甘宁双目微眯,怒视着许安。
他现在突然能够体会那些东州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
“以老弱之命作为胁迫,这就是太平道的行事做法?”
甘宁目露凶光,沉声言道。
许安没有躲避甘宁的目光。
“我军在成都、江原两地共招降益州兵五万余人,蜀郡、蜀郡属国、广汉郡、广汉属国、犍为郡、巴郡六处郡国如今在我军控制范围之内,益州兵中普通军卒有想要返乡者皆发放路费准许返乡。”
“将校留后,在各地实行屯田之后,同样发放路费准许返乡,主要是担忧若是放其归乡之后,若是有他心,会聚拢军兵反抗,所以暂时留后。”
“巴郡如今已经平定,我太平道的官吏也进入了益州,很快将会在各地筹备屯田事务,就在数月之间,屯田制实行之后,校尉想走随时可以走。”
甘宁目光闪动,他没有想到许安放那些益州兵返乡,当真不怕再度引起动荡。
“为了保证安全,各处城邑亭乡所有的兵刃我们都会将其收缴,工匠也会集中起来,农具损坏后,有专人维修送新。”
“山中贼匪不需要担忧,少许贼匪,人多势众拿着农具完全可以驱赶,大股贼匪由我太平道自会派兵剿灭。”
许安眼神微厉,似乎是猜出了甘宁心中的所想。
“昔日太行山十数万的贼匪都在我军军前化作了灰飞,这益州之地纵使再多上十数万又能何妨?”
第七百一十四章 强秦之势
“鹰狼卫正在走访巴郡东部临江等地,审查案件,九月下旬公审应当就会结束,到那时临江便会正式实行屯田的计划,具体的时间应该是十月的下旬,屯田安排好以后,你可以返回临江,离开僰道城。”
许安转过了身,准备离开僰道城的监狱。
“明天我会让人将你麾下那些亲卫一起安置在这里,不必再隔离,也没有什么必要。
甘宁眼神微凝,许安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放他离开。
事到如今,许安也没有必要再诓骗他。
只是许安的做法,他在典籍之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人做过。
发放路费,安置回乡?
自古以来的降兵,不是被坑杀,便是被贬为奴隶,或者是作为马前卒,炮灰来使用。
但是许安却是愿意花费钱财,将其送返归乡。
甘宁脸色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平静,而是带上了些许疑惑。
许安进入益州之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六郡。
成都之战最后的赢家不是东州兵也不是益州军,而是黄巾军。
甘宁虽然被关押在监狱中,但是他也听闻了黄巾军在外面的一些所作所为。
在东州兵已经归降的情况下,许安仍然将东州兵的将领刘璝被斩首示众,其罪便是纵兵劫掠,屠戮乡聚,传首三郡。
那听从刘焉军令,一路从梓潼烧杀抢掠,强征壮丁南下的东州兵将领庞异,更是被传首五郡,以示众人。
甚至还那些在益州内地劫杀商队,掳掠乡民的东州人皆是被定罪。
罪大恶极者、民怨沸腾者,当众问斩。
次等者按照所犯之罪,定以劳动改造,从数年到数十年不等,将其发配到矿山等地用劳动来抵消刑罚。
实话实说,对于许安这样的判决和审理,甘宁对于一直以来因为东州兵的缘故而积压在心头的不满也是消散了大半。
这些事情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是这些事出去之后,随便问上一人,便能知道事情的真伪,许安没有必要在这里说谎。
许安也确实没有说谎,现在很多益州军都已经返乡。
五万益州军,许安只准备留下五分之一,其余的军兵大多遣散回乡,实行屯田。
通过公审,在鹰狼卫的缇骑还有军队两方的合作之下,太平道可以将大量的土地收归国有。
这些土地将会被集中起来,交给农政部统一分配,安置屯田事务。
现在太平道的农政部已经不再是许安当初刚刚进入并州之时那般一穷二白,只有数十名文吏。
凉州、并州、中州,农政部在三州数百万人之中推行屯田制,依然是有条不紊,凉州、并州两地的畜牧业也归属农政部管理,都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许安能够带领麾下的军队进行多次大规模的作战,农政部功不可没,正是因为屯田制的推行,才使得黄巾军能够拥有还算充足的粮草来支撑频繁战争。
至于矿场、林场、湖泊这些,在太平道的法律之中都已经写明,这些所有的自然资源在黄巾军进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属于太平道了,那些豪强世家已经失去了所有权。
不过矿场、林场等等自然资源是归于工部管理,而不再归农政部管理。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不知道晋侯可否为我解惑。”
许安停下了脚步,甘宁的声音从他的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