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军令一下,确实是必须要服从,但是并非是所有的命令都能被归纳到军令之中,私人的要求,可不算是军令。
在军外,无论军职高低互相见面,只允许称呼同道。
这一切的变化,其实都还是因为各军之中的符祝。
在军中最受尊崇的便是各军的符祝。
在战时是将领军官领导军队,而在平时则是符祝领导军队。
将领是军事主官,主管军事,而军中的符祝则是政治与思想的主官,主管思想工作。
明军能有如今的精神面貌完全是因为太平道思想的深入人心,他们旧有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改变。
精神面貌的改变,使得明军不再被营啸所困扰,他们在战争之中的压力情绪在战后都能够得到疏解,明军中的符祝会尽可能宽慰他们,鼓励他们。
而汉军则是与之相反,汉军之中等级森严,压迫剥削不过是军中常理。
而汉军的正规军对于乡勇更是将其直接视为炮灰,奴隶,稍有过错,动则打骂,重则甚至当场格杀。
夜晚汉军面对攻城,那些乡勇不仅帮不上,甚至还要派人监督,以防之乡勇生乱,发生营啸。
祝阿的汉军在明军高强度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围城的第五天,徐晃于鸡鸣勒兵,骤然发起进攻,一战而下祝阿城。
城破之后,祝阿城守将自刎而死,祝阿城中剩余的两千余名军卒和七千余名乡勇尽数投降。
徐晃遵从许安的命令,将正规的汉军,还有乡勇之中的世家子弟全部扣做俘虏,派人押入青州平原郡。
这些俘虏将会用劳动来赎罪,在战俘营之中度过数年的时间之后,才会得到自由。
而那些乡勇,则是被暂时征用作为民夫,并告知其在战后将会得到自由,并可以发放路费干粮允许其各自回家。
这一次作战许安一共出动了五万大军,但是实际上算上征召维持后勤的民夫早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
明军所征发的民夫并非是免费的劳役,都有役钱可领。
对于这些被征募的乡勇也是一视同仁。
这些被征募的乡勇本以为又要作为炮灰,当听到不仅不需要打仗,只需要运送粮草,帮助修补城池干些杂活还能拿到一定的役钱。
所有的乡勇都是欣喜若狂,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听错了话。
他们运送粮草和兵甲的时候,干劲甚至还超过了负责押送钱粮的后勤辎重兵。
就是随军的符祝也被这些干劲十足的乡勇给吓了一跳。
有了这些乡勇的帮助,济水各地的浮桥不断被搭建起来,祝阿城也很快恢复了正常的使用。
徐晃带领着麾下的大军继续进攻,拔出沿途汉军留下的军堡。
这些军堡垒一开始还能坚持,对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但是后来随着明军遭到了攻略军堡的法门,以及坚守待援根本没有援军,这些军堡便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只是花了三天的功夫,祝阿到历城一线的二十七座军堡全部都被拔除。
等到第九天之时,麹义和徐晃两人已经带领大军兵临历城城下。
而与此同时,许安也带领着大军全部进入了黄河的南岸,屯兵于着县和漯阴两城的周围,并分兵进攻管县与东朝阳两城。
明军如此快的攻城速度,完全是超出了李乾的想象。
他守卫历城,祝阿和历城防线的督造是他亲自参与,他自然知道难以进攻的程度。
若是让他进攻祝阿和历城带着麾下的这些军队,在守军没有援兵的情况之下,恐怕起码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拔除。
当初陈宫说祝阿和历城只能够坚持两旬的时间,李乾还觉得有些夸张。
后来陈宫说,恐怕祝阿和历城能够坚持半个月都有些勉强,李乾也只以为是耸人听闻。
但是现在看来,陈宫所言不虚。
刚刚拔除了祝阿和沿途军堡的明军此时气势如虹。
仅仅是三天的时间,李乾便已经感觉有些坚持不住了。
这不是因为历城比祝阿的城防而是更弱。
明军的主攻方向虽然是祝阿,但是也留下了一支军队进攻历城。
而之后,明军更多攻城器械在这时候到达了济水。
明军凭借着攻城井阑,利用弓箭和投石车压制着城墙之上的守军,然后修筑起了很多土制的山丘,那些土山的修筑使得明军的弓弩手可以登上土山据高临下的进行射击。
历城的城防虽然得到了加强,但是高度确是一时间难以增加。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明军的民夫从容的填平了城外的沟壑,甚至修建了两座可以直接徒步登上城墙的土丘。
明军主力一到,战场的局势瞬间落入了谷底。
仅仅是两天的时间,明军所发起的进攻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几乎一刻都未曾停歇
李乾自兖州之时便跟随着曹操的麾下,他经历了兖徐之役、也经过了青州之役。
他甚至曾经直面过魏军之中最为强悍的虎豹骑。
但是他所见过的任何军队都没有如今城外的明军恐怖。
那连续不断刺耳无比的哨音就如同是梦魔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这两天以来,李乾没有一天能够睡好过觉,他耳畔总是回响着那明军刺耳的哨音。
李乾脑中一片混沌,这几天他几乎没有怎么睡过,双眼也是布满了血丝。
明军的进攻刚刚停歇了不到一个时辰。
这两天的时间,明军总是在不经意间在夜间发动袭击,让他的精神都有些衰弱。
“冬冬冬……”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李乾的思绪。
李乾睁开了布满着血丝的眼睛,一把抓住了放在身前桉桌之上的汉剑。
“进来吧。”
木门被守在房舍之外的亲卫拉开,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
“叔父。”
那年轻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沉声道。
“已经安排妥当,城外的哨探没有看到明军的影子,陈长史书掩护我们撤离的部曲也已经准备妥当,趁着夜色,我等现在从南门离开,就算是明军发现,一时之间也难以追上。”
李乾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先去南城,我随后就到。”
“那侄儿便先行告退了。”
那年轻将领应了一声诺,随后便想着房外走去。
“曼成……”
不过就在他刚走到房门处之时,李乾突然叫住了他。
这年轻的将领其实是他的亲侄李典。
“叔父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是殿军崩溃,你千万不要逞强,直接带着亲卫撤走。”
这一次的撤军,他是让李典担任殿后军的主官。
李典自幼好学,不乐兵事,但是在兵事之上却是极有天赋,所以李乾才将殿后军的重任交给李典。
但是青年人冲动,李乾怕李典太过于重视而不惜性命。
陈宫的计划只有他和夏侯惇、韩浩三人知晓,其余的人皆是茫然无知。
李乾也将这个计划埋藏在心底,哪怕是他自己的儿子李整都没有告诉。
“诺。”
李典微微一怔,但是还是应了一诺,随后离开了房舍。
脚步声越去越远,李乾的神色也逐渐是冷了下来。
庭院之中,月光清冷。
秋风肃杀,蚀骨冻心。
李乾手握着汉剑走出了房舍。
庭院之外,一众从乘氏城起兵便跟随着李乾的亲卫皆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天色未明,历城内外已是大雾弥漫。
历城北临济水,南靠山岭,到了秋季之后,清晨之时便会生出许多的雾气。
李乾选在这个时间段撤离,就是想要借着雾气和夜色的双重掩护。
历城的南门缓缓的打开。
门内,一众汉军军卒皆是神色紧张的看着门外。
他们的嘴中都咬着一根木棍或是木块,他们已经在瓮城等待了多时。
那个时候灯火便已经完全熄灭,现在他们不少人的眼睛都已经熟悉了黑暗的环境。
这些军卒都是李乾麾下的嫡系部曲,纪律还算是严明。
至于其余的新募士兵都被李乾调到了另外三面城墙,这一次李乾没有带一个乡勇和一个新兵。
新兵和乡勇在撤军的时候最容易生乱和恐慌,撤军之事李乾自然是要隐瞒下来。
否则城中发生恐慌,到时候不需要黄巾军进攻,历城就已经无法坚守了。
因为他们是李乾麾下的嫡系部队,因此军中有夜盲症的人要相对少上不少。
不过还是有军中仍然有夜盲症的军卒,难以看到眼前的道路,李乾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拽着身前军卒腰间的绳索在黑暗之中前进。
李乾骑乘着战马,率先走入了城门的甬道,身后两百余名骑兵也是跟随着一起走入甬道,城门的甬道之内顿时传出了沉闷的响声。
战马不仅缚住了口,其马蹄之上还被包裹上了一层软布,就是为了让马蹄声不那么的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