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诸位将军随朕一同前往望台,我还没有见过明军的军势,正好见识一番。”
刘协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虽还没有及冠,但是早已经度过了变声期,其身形因为没有懈怠于锻炼的原因也颇为健壮且高大, 甚至要高于很多的将校,更为其添了几分威势。
“诺。”
众将应诺,跟随着刘协走出了大帐。
身穿着重甲的王越的就跟随在刘协的近侧,一众顶盔掼甲的羽林卫尽忠职守,伴随左右。
望台所设之地正在大帐的东北方不远处,相比于平昌的瞭望塔来说,这里更为广阔,也更为高大,能够容纳的人员也更多。
刘协带着一众将校登上了望台,却丝毫没有赶到拥挤。
雪花纷纷扬扬,但是却并不太过于影响视线。
刘协靠近了望台的栏杆,向着东方望去。
视野之中,十多股上百人的明军骑兵在旷野之上奔驰往来,肆无忌惮.
就在东部的丘陵和山地之间,两支规模超过三千人的骑兵大阵一左一右,立于雪地之上。
暗沉的天空之下,赭黄色的旌旗和满地的白雪相互交映在一起,传递出强烈的视觉刺激,空气之中弥漫出一股肃杀之气。
东部的丘陵和山头有黄点在闪烁,明军的先锋已经占据了这些地方,他们正在清查着是否残存着危险。
而在东方的更远处,无数赭黄色的旌旗正在寒风之中招展,无数身穿着赭黄色衣袍的明军军卒正冒着风雪,向着前方迈进。
一队连着一队,一阵接着一阵,彷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涌来。
赭黄色的汪洋淹没了一般淹没了刘协的整个视野,漫山遍野尽是招展着的赭黄色旌旗。
第八百八十三章 出阵!
骁骑、西凉、上谷、并州明军四营骑军各列骑阵,于彭城东山山麓之下自北向南一字排开,与西山的汉军大营隔空向往。
四营骑军共计有两万余骑,数倍于汉军骑兵。
汉军斥候骑兵的势力范围被再度压缩,被尽数驱赶到了己方营垒的附近,依靠着营垒上的弓箭手,方才稳住了阵势。
汉军骑兵虽然已经撤离的十分迅速了,但是还是在战场的中央丢下了上百具尸体。
明军的斥候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非弓马娴熟、勇武过人者不能担任,所骑乘的战马也都是北地的骏马。
大宛国灭、大宛的名马也被带入了凉州境内,现在大部分的明军斥候骑兵不是骑着经过了改良之后的战马就是直接骑的大宛的战马。
在丢失了北方所有的马场,以及失去了冀幽凉并四州之后,汉庭不仅没有办法补充损失的战马,甚至连合格的骑兵都没有办法征募到。
繁阳一战最惨重的损失,实际上是失去了刘备麾下的五千幽州精骑,还有孙坚麾下的直属骑兵,这一部分的损失根本无法弥补。
论起步兵的战力汉庭和魏庭当时都是远不如明军,但是若是比起骑兵,除了数量之外,其实汉魏两庭的骑兵并不孱弱。
刘协凝望着背山列阵的明军骑兵,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他看过了明国国内印发的报刊,他清楚明庭在西域、北疆、辽东所发动的战争规模有多么恐怖。
这些报刊基本被他截留了下来,有部分连王允、刘宠都不知情。
那些世家豪强虽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是却并不完善,刘宠、王允、袁术等人地位崇高,掌握权力,对于明庭了解详细,但是整个汉庭对于明军的实力最清楚的其实还是刘协。
饶乐水平灭鲜卑之战,如果算上民夫、辅兵,以及协从军,明军调动的骑兵都已经是超过了二十万,这还不算东部鲜卑的骑兵。
而在遥远的西域,明军竟然也调动了五万余骑讨伐大宛。
南疆进攻交州的明军足有三万之众。
这个数字相比于明廷在辽东和北疆发动的攻势显得要弱小不多,但是这三万人在南疆的重量可要不比辽东和北疆要差多少。
南疆很多地方人迹罕绝,辎重运输困难,后勤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资源来支持。
现在的明国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巨物,而汉庭却是在他的手中越发的衰弱。
青徐丢失,只剩下扬、交、豫、兖、荆五州之地,体量甚至不足如今的明国三分之一。
这一战就算是打赢,之后南渡兖州全境都将不能保守,荆州的南阳郡自然也是无法保留,豫州的北部包括陈都在内都要放弃,一路退守到淮水,到时候只剩下扬、交、荆三州大部,还有豫州的最南部。
袁术编连的新军虽然操练了有差不多的两年的事情,但是都没有见过什么鲜血,到底有几分的战力根本不从得知。
更何况到时候放弃兖州,兖州的那七万大军不知道又能有多少人能够安然撤回淮南。
如果许安想要调动,轻而易举便可也调动数十万能征善战的大军。
而如今的汉军,堪战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几支,纸面之上的数字终究只是留存于纸面,被许安轻而易举的便戳的粉碎。
从上庸的攻防战,刘协实际上已经是看出来了他们和明军的差距。
变法不过只是饮鸩止渴,但是这杯鸩酒饮下,却还是没有能够缓解他的干渴。
再兴汉室……不过只是虚妄……
就算是守住了彭城,靠着淮水的水师控制了淮水全线,也是无力回天。
现在甚至就是连偏安一隅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明国的国力空前绝后,刘协不清楚许安到底是怎么将明国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
就是昔日汉武之时国力相比如今的明国也要差上不少。
为什么明庭的税赋收的如此低微,但是却可以支撑的起如此大规模的用兵。
财政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还越发的良好,各地欣欣向荣,官道之上商队络绎不绝、就是寻常的百姓也有余钱可以花销。
反观自己治下的百姓,很多的人甚至都没有熬过这一年的冬天,又何谈什么花销,就是一般的小地主生活也颇为紧缩。
这些都是绣衣使者禀报上来的信息,确定了真伪。
旷野之上明军的骑军肆无忌惮,甚至在他们的营垒之前纵马奔驰。
刘协移动目光,他注意到身旁一众军将皆是面色难堪,神色暗澹,营垒之中众军的气势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对于这一情况,刘协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他麾下东拼西凑,最终也只是凑出来的三千余名骑兵,和明军骑兵相差甚远。
他并非是不知兵事之人,当初孙坚和皇甫嵩仍在时,也曾经教导过他兵事军略。
现在骑兵根本无法和明军抗衡,这也意味明军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东山扎营建寨,站稳脚跟。
而他们却是被约束在有限的范围,除非是大军出征,否则根本就对营垒之外的这些明军游骑毫无办法。
这一现状,对于士气的打击犹如沉重。
就算是本已打定了主意防守,但是士气的下落仍旧是不可遏制。
刘协眼神清冷,心中压抑万分。
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神色,他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害怕,所有人都可以恐慌,但他一定不能露出半分的犹豫和慌乱。
一旦他露出了怯意,军心必然动摇,那么这一战就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刘协握紧了腰间的宝剑,稳定了心绪,正待转身回营,海潮般的欢呼却是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经久不息。
刘协双目微凛,明军的骑阵之中一片骚动,他看到了一杆赭黄色的大纛旗在地平线之上冉冉升起。
远方的欢呼声在这一刻也达到了最大,两军虽然相隔数里,但是仍然让人感觉震耳欲聋。
随着那杆大纛旗的升起,作为明军主力的步卒也在这时步入了战场。
数里长的阵线之上,哨音和鼓声犹如雨点一般响起。
在昂扬的战鼓声和刺耳军哨声之中,明军缓缓在东山的山麓之下铺开了军阵。
原本苍白的雪地此时正逐渐被黄潮所吞没,伴随着一阵阵整齐的踏步声,明军的步卒源源不断的涌入战场。
明军的队列由纵队变换为横队,而后排列成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步入战场,各级的军旗相继竖起。
明军步卒肩上所抗的长枪彷佛移动的钢铁森林,
四营明军骑兵两两分开,一左一右组成了大阵分列左右护住了中央的步兵方阵。
令旗飞舞,尘土飞扬。
明军已经是完成了列阵,鼓号声随之而听。
但是片刻之后,明军阵地之上各部纷纷开始应旗,转瞬之间已经是化作了旌旗的海洋。
阳光照射在明军的军阵之中,刘协的视野之中一片耀眼的赭黄。
“明军这是……”
孙静神色微凝,眼眸之中充满了惊愕。
他不明白,明军这是什么意思。
排布军阵,派遣哨骑,甚至还推出了攻城器械,莫非明军想要现在发起进攻?!
但是明军明明刚刚抵达彭城的东部山区,那些营地都还是之前明军先锋骑兵所修建的简陋营地。
那些明军的步卒只是在经历了短暂的休整,甚至还有没有经过休整的步卒都被集中了起来,此时就在东山的山麓之下排布军阵。
难道许安并不准备让麾下的军将休整,想要直接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
孙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极为错愕。
他想过了无数的情况,但是唯独没有想到明军竟然在抵达第一日,便排开军阵,准备要发起进攻。
远方,明军的阵地之中,明军的军卒正在组装着投石车。
一辆接着一辆的四轮马车开到了阵前,一架架床弩伫立。
十数匹战马拖拽着巨大的撞车缓缓向前,向着军阵的最前列一路行进。
“真是疯了……”
孙静脸色阴沉的可怕,咬紧了牙关,他的声音几乎都是牙缝之中迸发而出的,眼前的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望台之上,气氛也因此几乎陷入了凝结。
刘协看着远方那面赭黄色的大纛旗,纵使他的意志多么坚定,但是面对着正在列阵的明军,眼眸之中仍然是流露出了一丝的惊惧。
没有人注意到刘协眼眸之中的惊色,望台之上一众汉军的将校皆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言。
刘协举目看向远处,看向那面大纛旗所在的方位。
远方,那面赭黄色大纛旗之下一名身穿着赭黄色战袍的将校此时立于万骑之前,执鞭牵马,缓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