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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精通茶艺 夫人她精通茶艺 第24节

若是三四岁大的沈阎王站在她面前……

温虞浑身一震, 霎时惊醒, 再细看隔窗相望之人, 顿觉她方才的惊叹定是错觉, 沈阎王分明是绯衣阎罗, 不然怎会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 也不知看了多久。

沈阎王可从来都不喜熏香, 站在那儿是又想做什么?

她从来都看不懂沈遇的眼神, 那双深沉似寒潭,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眼里,又好像藏匿着世间万物。

她阿爹说,一个人的眼神就如同一个人的心。

能看透一个人的眼神,就能看见他的心里。

沈阎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反正她也不关心,而且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沈遇站在那儿,丝毫未动。

温虞屏气凝神片刻,放下香囊,站起身来,步伐徐徐朝窗前而去。

“夫君是何时回来的?”

“想来夫君还未用过晚膳?”

“瞧夫君一身寒气,我这就去让人备热水,夫君先洗漱更衣,再用晚膳罢。”

多么完美的脱身借口,温虞转了身就打算出门去。

不想,刚转身,手腕叫人给轻轻握住。

沈遇拉住可她的手。

“我洗漱用膳都不迟,夫人不必担心。”

温虞毛骨悚然,谁担心他了,她想在就想离开这里好不好!

可不等她再寻个离开的借口,又听见背后传来,“夫人制的何种香?”

温虞深吸了一口气,浅笑着回过身去,“那花我倒是不认得,但香味极不错,所以我将它采来,制成了香囊,也好多留几日香气。”

她带着几分恍然之色,轻挣着被沈遇握在“夫君不喜欢熏香,那我这就收起来。”

温虞心想,她以后定要天天佩戴着各种浓香,沈阎王远着她才好呢!

沈遇淡然道:“谁说我不喜欢?”

他忽而微微向前探身,将距离拉近到呼吸之间。

分明还隔着一道墙,温虞恍然间,却觉着他的身影能全然罩住她,就像是织了一层天罗地网般。

这可不太妙。

她得快点逃走。

小骗子还想逃?

沈遇轻笑一声。

大抵是此间香气馥郁。

那些个从昭狱带出来的郁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他轻声道:“我说这香特别。”

“是因为它特别好闻。”

温虞惊呆,一瞬间张大了双眼。

沈遇就看见,那双漂亮的褐色瞳孔中,不止倒映着夜色,还有他。

*

“嬷嬷,姑爷是不是生气了?”

“您瞧他怎么隔着窗户,抓着姑娘的手不放呢,一定是生气姑娘在制香。”

陶桃站在陈嬷嬷背后,远远地探头看着西厢房,忐忑不安的问道。

“咱们是不是该过去帮帮姑娘,免得姑爷又伤了姑娘。”

陶桃说着说着,就大着胆子准备上前去替她家姑娘出头。

陈嬷嬷颇为无奈,很是想要好生同这没长心眼的小丫头说道说道,但可不是现在。她眼明手快的将人给拉住,低声道:“你这不开窍的丫头,还不快随我去趟厨房吩咐人备菜。”说完,就将人给拉走了。

姑娘可是连午膳都还不曾用过,想必早就饿了。

姑爷这会子才回来,定当是也不曾用饭,很该整治一顿美味饭菜出来,今日可是搬家头一日呢,不坐在一起吃顿饭,岂不是有遗憾。

陶桃一步三回头的走着,生怕她家姑娘会受半点儿委屈。

陈嬷嬷倒是喜上眉梢,边走便乐呵。

她们杵在这里,打扰人家夫妻二人谈情说爱,花前月下的,是很不该的。

但愿这二人早些交心,这日子哪里会有过的不好的呢?

*

特别好闻?

这四个字,竟然有朝一日会从沈阎王口中说出来。

温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从来都不喜熏香,又怎么会夸赞香气好闻。

看吧,她就知道沈遇不正常,并且症状还越来越严重!

阿娘还想让他们赶紧有个孩子。

可如果孩子也不正常,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温虞的心情可以说得上是一言难尽。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沈阎王恢复正常呀,谁来帮帮忙。

大罗神仙千千万,谁能显显灵,若是灵验,她定是会虔诚还愿。

沈遇一向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收起了继续逗人的心思。

虽适应了她在耳边聒噪,可也想让眼前人停止愈发离谱的胡思乱想。

他终于松开了手,轻声说道:“夫人,下雪了,回房吧。”

温虞神色一怔。

那被松开了的手腕,忽而有些凉意,温虞忍不住手指蜷缩捏在掌心。心中不免嘀咕,沈阎王是背后长了眼睛不成,怎么知道这会儿在下雪。

她绕过沈遇的身影,抬眼看过,果然此间夜空里,烛光照影处,不知何时,又开始浮着轻缓旋转飘落的白净雪花。

晴了整个白天,此刻又陷入了大雪的世界里。

也许是这场雪来的无声无息,而她发现时,又已经洋洋洒洒、轻描淡写的落满人间。

夜里的雪,比白日所见的雪,倒是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温虞看的一时屏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真美。”

屋檐下的灯笼,透出昏黄的烛光,笼罩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眼中、她笑起来才会显现的梨涡里,她像是会发光一般。

小骗子此刻的喜悦心情倒是心口如一了。

沈遇转过身去,看着漫天雪花,他漫不经心的想,今年自入冬起,下雪下足了两个月,今夜这场雪,就如同这两个月以来每一场雪般,微不足道,何来稀奇?

若是哪一年的冬日没下雪,那才该让人惊叹。

可温虞像是入了迷不愿走。

他竟也生了一二分倦怠之意,卸了力,靠着窗沿,抬头看着这场雪,不置可否道:“雪景年年有,有何稀奇。”

听见沈遇这般问,温虞竟生了几分怀念,有许多原本自以为遗忘的记忆,呼之欲出。

温虞还记得,在蜀州的那几年里,她和阿兄阿弟,每一年的冬天都还是会为了下雪而欢呼,还会想方设法的留住雪,亦或者用脸盆、瓦罐去接雪,又或者是在下雪天里,张大了嘴巴,仰着头,任凭雪花落进嘴里,品尝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阿爹阿娘,也从来都会在旁看着她们嬉戏打闹。

可又是谁知道,会有一天,天子传召,阿爹调任上京为朝官,莫说是阿爹欣喜不已,便连她也跟着高兴。

上京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连糖葫芦都比蜀州的大个儿,更甜一些。

她们一家人,便随着阿爹的调令,举家搬迁,千里迢迢来到皇城。

到了上京,年年冬天都是大雪漫天,可还不等她玩够雪呢,就被阿娘拘在屋子里,不准再往雪地去翻去滚,去将雪捏成团,堆成山。

她要有上京贵女的仪态和教养,言行举止都应当优雅从容,进退有度,那些个在雪地里蹦来跳去的举动,可再不能有了。

她们搬来上京,真的已经有好多年了,她都快要记不清家乡的模样了。

只记得上京的糖葫芦其实同蜀州的味道差不多。

而今,她也过了那个一心想要去尝雪是甜的还是苦的,躺在雪地里是不是和躺在棉被上一样柔软,非要追着阿兄丢雪球打雪仗的年纪。

可那些在蜀州的年少时光于她而言,是不是反而比现在,只能站在这窗前,静静地看着大雪落下更快乐呢?

她忽而就忆起了蜀州的冬天,怕会再次忘记,便迫切地想要诉说。

“蜀州的冬天,从来都不会下这样大的雪,不是片片如鹅毛般,而是一粒一粒绿豆大小、冰渣子似的雪,还没仔细瞧呢,它落地就直接融化成了水。”

“很难得下一场大雪,却也是夜里悄无声息的下,面在地上,等到清晨太阳一出来,就会逐渐消融。”

温虞才开口说上两句,鼻子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惊觉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同沈遇说起了往事,她还差一点点就冒出了本性,说起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年少往事。

那可不能说。

她倒是不怕自己沈遇嘲笑,却怕沈遇说她没有教养。

她连忙去瞄沈遇的神色,却见他静默的看着前方,像是也在赏雪,又想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冷峻的侧脸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之意,好似并没有听见她说话,倒是有些像从前的模样了。

于是她放松了下来,便也不说话了,静静地赏着眼前越发密集,层层堆叠在一起往下垮落的大雪。

沈遇耳边响起了今晚的第二声叹息,“姑娘家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的玩一场雪呢?”

“哪怕是只能团一个小雪球呢?那这个冬天该有多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