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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第84节

伙计正试图解释自己方才的离谱举动时,只听自家娘夸赞道:“不愧是我生的,干得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骂得太轻了些!”

又道:“……没看出来我儿子还有这本领呢,往后娘跟你婶子她们吵架,可就指望你了!”

“……”想象了一下自己对阵婶子们的画面,伙计心情复杂。

“行了,快进去伺候萧侯爷吧!”妇人很快催促起来,满面激动欣喜:“回头也好叫我跟你爹也跟着沾沾佛光……”

对上自家娘的眼神,伙计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件法器——即将要被送去菩萨面前开光的那种。

堂内,衡玉和萧牧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苗娘子上前郑重行礼道谢:“今日之事,实在多谢侯爷与吉画师了。”

否则单凭她自身,根本吓不退那些胡搅蛮缠,能将人生吞活剥了的豺狼。

而至亲之人忽然成了豺狼,如果无人在身旁添些底气,她恐怕也做不到冷静理智相待。

柳荀也赶忙跟着一起施礼:“多谢侯爷和吉画师相助。”

王敬勇看了一眼站着行礼的二人,又看一眼坐在那里接受二人行礼的两个人——

这是在干什么?

一拜高堂吗?

此时伙计提了壶茶来,苗娘子接过,亲手斟了两盏递给萧牧和衡玉。

“……!”王副将的瞳孔一阵收缩。

还要敬茶是吧!

干脆把这大堂里挂满红绸好了!

饶是王副将素日不通风月,然而这一幕于他这个局外人而言,指向性实在过于明显。

衡玉捧着茶,鼻间嗅着包子香气,朝萧牧问:“侯爷还没吃过苗掌柜家的包子吧?”

听出她言外之意显是想吃了,萧牧垂眸吃茶间,“嗯”了一声。

“……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小吃食、粗茶淡饭,岂能招待得了侯爷。”苗娘子有些惶恐地道:“对街有几家酒楼里的菜式听说不错,不若我去叫上一桌,权当聊表谢意。”

听她口中的自家将军这般精贵挑剔,王敬勇脊背挺直,正色道:“我家将军往日行军时,一贯与军中士兵共饮用,行军艰难时,便是喝雨水、嚼草根充饥也是常有之事——”

听着下属这无处安放不合时宜的好强心,萧牧一时无言。

虽说也是实话,但此刻说出来,莫名就有几分饮血茹毛之感……

不出意外,四下安静了片刻,果然陷入了冷场。

“吃食之粗细,不仅在食材,更在各人手艺,能将寻常的包子做到人人称赞,才是真本领呢。”到底是衡玉开口笑着道:“有劳将现有的各样都蒸一笼来,且叫侯爷尝尝看。”

苗掌柜便也不再多说,笑着应下。

“掌柜的您歇着,包子都有现成儿的,小的去蒸就是!”伙计咧嘴一笑,连忙就净手去了。

“啊,对了,我今日是出来帮婶婶挑下聘当日要穿的料子来了……且还有得忙,就先告辞了。”佳鸢适时行礼,临走前笑着看了苗娘子和柳荀一眼。

见下属迟疑着,迟迟站着没动,萧牧将茶盏放下:“……一起吃?”

柳荀猛然回神:“属下……属下吃罢了!”

言毕,只见自家将军和吉画师齐齐地看着自己。

过于安静的眼神仿佛在问——

所以,要站到什么时候?

柳荀有些紧张地看向一旁的苗娘子。

好半晌,才开口道:“……大黑可喂过了?”

“?”苗娘子摇头。

“那我……那咱们去看看它?”柳荀露出一丝紧张到生硬的笑意。

“……”苗娘子点头。

是以,二人一同朝后院而去。

见隔开前堂与后院的帘子落下,衡玉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我听说你们习武之人听力皆甚好,是真的吧?”

萧牧:“……倒也没好到这般地步。”

衡玉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萧牧建议道:“若想偷听,大可去帘后。”

衡玉表情为难:“如此刻意,不太好吧?”

毕竟听力甚好,“不慎”听到,和躲在帘子后偷听,那区别可太大了。

萧牧甚是钦佩她这套自欺欺人的本领,折服般沉默下来。

第095章 为何堕落至此

伙计很快端来了几笼热腾腾的包子、几碟爽口的酱菜,并两碗羊汤。

一时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衡玉未去拿调羹,捧着汤碗先喝了口羊汤。

“小心烫着,没人和你抢。”萧牧提醒道。

衡玉将汤碗搁下,感慨着道:“冬日里喝汤,第一口一定要喝烫的才行,这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跟着暖起来了,一身的疲惫冷意都卸得干干净净……所谓人间烟火气,正是这般抚慰人心的。”

听她说了一堆,萧牧坚持补充道:“俗称,烫着了。”

这对牛弹琴之感让衡玉思索一瞬,而后认真点头:“……倒也是,侯爷已是做世叔的年纪了,于养生之道上注重一些,也是正常的。可包子总要趁热吃的,快尝尝。”

萧牧无甚表情地看她一眼,抬起筷子去夹包子。

好巧不巧,俩人手里的筷子,颇默契地相中了同一只包子——

衡玉率先移开筷子,笑着道:“侯爷先请。”

萧牧也不客气,将包子夹起。

再抬手间,却是送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衡玉抬眼看去,只见他已垂眸另夹了一只包子送入口中,一口便咬去大半,却也并不叫人觉得吃相不佳,反而颇利索悦目。

衡玉露出一丝笑意,便也不再说话,低头去吃包子。

咬了一口,不禁点头。

苗娘子的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后院内,苗娘子正与柳荀站在枣树下,盯着大黑狗吃食。

直到二人眼睁睁看着大狗将一盆骨头拌饭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的大黑坐在那里,反过来看向了二人,眼珠里似有疑惑——这俩人到底干啥呢?

实在沉默太久了——柳荀心想。

他无声深吸了口气。

“苗娘子……”

“柳先生——”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柳荀忙道:“苗娘子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苗娘子看着他道。

柳荀不敢不从。

又犹豫了片刻,言辞才有些不甚顺畅地道:“方才那些话……我知苗娘子只是赌气之言,我……我未曾当真,苗娘子也无需因此有压力,这话赶话的道理,我且是懂的!”

苗娘子沉默了一下。

不是说读书开智吗?

见她不语,柳荀只当这个话题使人为难,当即另道:“今日之事,已足以看清令堂一众人的真面目,虽说亲情是世间最难斩断之物,但苗娘子还应多为自己考虑,往后切莫要心软待事……”

“嗯。”

“还有令弟之死,同苗娘子全无干系,断不宜因此生出心结来。”

“嗯。”

“他们此去,怕不会善罢甘休,还须多加提防,若有麻烦,定要告知于我——”

“嗯。”

柳荀将能想到的皆说了一通,苗娘子始终只是点头。

隐隐觉得有些局促的柳主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紧张间看到空空如也的狗盆,下意识地就道:“大黑它……饭量甚大。”

言毕又觉不妥,连狗的饭量都要评价,如此似乎管得更宽了些……

柳主薄急于想要说些其它弥补一二时,忽听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的苗娘子开了口。

“所以,柳先生那些话,也是在赌气吗?或者说,话赶话?”

柳荀一愣,而后急忙否认:“……自然不是!”

他正色认真道:“字字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对上他的眼睛,苗娘子眼角眉梢似有了些淡淡笑意。

“那你不怕吗?”她问:“就算不提克夫之事,我也是嫁过不止一次的寡妇,而你有着大好前程在,当真不怕被人非议耻笑吗?”

“话随他人说,日子是自己的。既光明坦荡,便不惧人言!”柳荀眼中是多次深思熟虑后的坚定:“若当真有人因此非议耻笑,此等狭隘愚昧之人,当与之割席才是!”

苗娘子眼角笑意微敛,缓声问:“值得吗?”

柳荀的声音也跟着放缓,却愈发认真:“理当如此之事,没有不值一说。”

苗娘子袖中微攥着的手指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