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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第104节

“我只是个郎中,听不懂你们这些成日挂在嘴边的正事大局!于我而言,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严明气愤之下,拔草时失手薅掉了一株药苗,顿时火气更大了。

印海见状恐引火烧身,忙点头道:“好好好,我不当这说客也罢,你倔,他一贯也不差,且看你们谁倔得过谁吧……”

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忽听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严军医!”

听得这道喊声,严明丢下水舀,一个激灵站起了身。

四日前吉姑娘将白神医多半还在世的消息告知了他,并道找到人的关键或在一幅画上,而她在试图将这幅画重现——

此时亲自来找他,莫不是……!

严明脚步极快地出了药棚:“吉姑娘!这儿!”

衡玉循声转头,疾步朝他走来。

印海轻“咿”了一声,好奇地看着走来的少女。

少女白皙的脸颊被晨风吹得发红,呼吸有些不匀,显是一路疾走而来。

“吉画师怎来了这药园里?”印海含笑问。

衡玉也早已看到了他,此时随口便道:“今晨画了幅山水,特来与严军医探讨一二。”

她不怕印海听出异样,印海与此事也绝非敌对的立场,此前她只和严军医私下商议,一是因为她几番言辞试探萧牧均是避开,他无意让她知晓,她便也装作不知。二来,则是因线索未明,寻人之事难有进展——

可眼下不同了。

无论她的猜测是否准确,既得此线索,接下来便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寻人,是也不能只靠严军医来安排余下之事了。

“哦?我竟不知严军医竟还精通书画之道——”印海笑着问衡玉:“不知在下是否也有荣幸一观?”

“印副将随意。”衡玉将手中画纸递出。

印海要接过画时,看到了少女手腕处那片微微隆起的红肿。

一只手快他一步将画纸抢了去,迅速展开来。

印海便往严明身侧靠近一步,探头去瞧。

有山水跃然纸上,虽下笔颇灵气,一看便知画技熟练绝佳,但若论起探讨品鉴,却也不甚谈得上——

只因这画显然是匆忙画成,能省下的皆省下了,只为叫人能够看明所画为何即可。

不过……

印海眉头一挑,又细看了看。

“吉画师可知此处是何处?”严明看了两眼立时问。

衡玉摇头:“我幼时曾与阿翁同游此处,但彼时年岁太小,不过五六岁稚龄,阿翁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也不懂去问此时是在何地,故而虽记得此一方景,却不知是何处之景。”

是的,她也是曾去过此处的。

所以在梦中依稀看到了阿翁于葡萄架下所作那幅画时,便于记忆中的某处重叠在了一起。否则她便是有天大能耐,也无法单凭一个梦,便凭空画出此景。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她所画之处的确是真实存在于这世间的,但阿翁当年画的究竟是不是此处?万一梦中所见只是她逃避挫败的假象呢?

从醒来后的振奋,到一气呵成画出来,再到跑来寻严明——

此时的衡玉冷静下来,反而有些摇摆了。

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便是赌,在没有更明确的方向之前,她也只能暂时将赌注押在这里!

是以她道:“可先将此画临摹出来,加派人手尽快去各处询问打听。”

严明郑重点头之际,只听一旁的印海笑着道:“与其去别处,不如先同我打听打听如何?”

“此事非是你能拿来插科打诨的,容后再与你细说。”严明不欲理会他,当即就要将画纸卷起。

印海伸手拦下他的动作:“啧,怎不信呢?此山名为青牛山,我再熟悉不过了。”

“青牛山……”衡玉看向印海:“印副将当真能确定吗?”

严明也猛地转头,正色看向他。

“若说别处,那倒不敢保证,但此地可是我长大的地方,又岂会认错?这一桥一河,皆是我每日必经之地。”印海手指轻点那山间露出的塔尖:“而这便是我自幼修行之处,灵泉寺了。”

“这是灵泉寺?!”严明大感惊诧。

吉画师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却不知为何地的存在,竟就是印海从前修行之处!

“吉画师若是幼时来过此地,那说不准也是去过寺中上香的。多年之前,我许是见过吉画师也未可知。”印海笑着感慨:“果然,因缘二字向来妙不可言。”

衡玉显然顾不得去与他谈佛理,忙问道:“既如此,印副将可知这附近是否有宜居之处?”

将她和严明的焦急看在眼里,印海心有猜测,未急着证实,只答道:“过了这座桥,便有两座村落,虽不算热闹繁华,但于不挑剔者而言,倒也勉强算个宜居之所。”

衡玉匆匆点头,立即看向严明:“我此前所拟的白神医画像在何处?”

严明深深看一眼印海:“等着,我这便取来!”

“白神医?”印海眼神微闪,笑看着面前的少女,仍旧未急着多问。

严明很快将画像取来。

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衡玉却也画了不下十幅,身形面相虽有差异,然细观眉眼仍可辨出是同一人。

严明早已将此装订成册,此时一张张翻给印海瞧:“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见过此人!”

衡玉在旁道:“白神医是八年前离开的幽州,据裴……咳,据闻印副将乃六年前下山入世,或在青牛山附近见过也未可知——”

“这些画像不就是你前些日子交给我,让我派人去寻的么?原来竟是吉画师所画。”印海边对严明说着,边摇头:“我此前也大致看罢了,并未觉得眼熟……”

“画像与真人难免会有出入,你再仔细看看!”严明下军令般督促道。

印海觉得自己被为难了,叹气道:“我又不是吉画师这般神人,纵当真偶然有过一面之缘,时隔这么多年,又哪里会有印象在?严军医能记得住数年前在某处与你擦肩之人是何模样吗?”

“先别说话,你再看看!”严明恨不能将他的眼珠子抠下来帮他看。

印海嘴上虽说个不停,眼睛倒也没离开过那些画像,此时眼见严明翻到最后一张,他忽然伸出了手去:“不对,且慢……”

印海用手遮住了那画像之人的发髻,轻“嘶”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惊奇道:“这不是我那好吃懒做的师侄吗?”

衡玉:“?”

师——侄?!

严明:“你确定?!……此人已年近七十了!”

第114章 不靠谱的靠谱

“七十了么?看起来倒要稍年轻个十来岁……”印海道:“佛门辈分,不论年纪高低,他当年是拜了我师兄为师,依照辈分,不正是我的师侄?”

“……!”严明费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既是你师侄,找了这般久,你竟不知他便是白神医?!”

“他自称姓朱,并不曾透露过自己会医术——”印海也难得震惊了一把,甚至不确定地问衡玉:“吉画师,会不会找错人了?”

“应当不会有这般巧合。”衡玉分析道:“他既假死离开幽州,更换身份隐瞒姓名便在情理之中。且神医早已不愿行医,不肯透露倒也正常。比实际年纪看起来要年轻些,也极吻合,且还有一点——”

少女说着,眼神逐渐肯定:“好吃懒做,的确是神医本人了。”

“亏得你此前还看了这些画像,险些误了大事!”严明一时既觉激动,又免不了埋怨起了印海。

印海只觉颇为冤枉:“若非今日吉画师拿出这幅画来,我先是知晓了神医有可能在青牛山,又岂能凭空联想到身边看似毫不相干之人?须知这人有无头发在,那可是差之甚大的。且你是不知我那师侄,让他提水喊腰痛,让他劈柴手不能提,做早课时更是连床也起不来,真乃是……”

“行了行了!”严明顾不上再追究:“谁要听他有多懒,只要能救将军,那他就是佛祖在世!”

衡玉连忙问道:“印副将近来同师门可有书信往来?可知白神医当下是否还在寺中修行?”

“师父来信已是数月前之事了,人……应当是还在的。”印海转着佛珠,思忖着道。

严明:“应当?”

印海轻咳一声:“师父于信中多少有些想让这位师侄下山历练之意……”

衡玉听懂了这委婉背后的含义。

大约是不堪其懒,难以忍受,想要将这白吃白喝之人扫地出门的意思了……

“不过此一点应无需担心,我这师侄没别的长处,唯独脸皮够厚,想来师父的打算应当也未能顺利施行。”印海客观评价道。

衡玉赞同点头,旋即问:“自营洲前去青牛山需多久路程?”

印海:“来回少说也要二十日。”

“那便耽搁不得了!”严明紧张无比:“速去,立即使人快马加鞭速去相请!”

又道:“可否劳烦吉画师写一封书信带去?神医既与令祖父有故交,见到书信,必愿相帮!”

衡玉却是摇头。

“神医性情古怪,且出家隐居多年,说不准当下是否还愿意再牵扯进这些尘事之中——”

“那……”

“且也无需如此麻烦。”衡玉道:“直接将人绑来即可,省时省力,一切等见到人之后再说。”

“?”严明张了张嘴巴。

这合适吗?

毕竟有求于人——

“甚妙!此法甚合我那师侄的脾气!”印海赞成道:“我这便去安排此事。”

严明:“……行吧。”

印海走出药圃,望着那轮朝阳,手持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自语般感慨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师父当年命我下山助贵人救世,果真处处皆有机缘在。”

药棚前,衡玉缓缓松了口气。

虽说时间紧张,但至少那些不确定统统已被排除,无论如何,白神医的下落终于明确了!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需等消息即可。此一刻的她,是尽力之后的安定和放松。

“多谢吉姑娘!”严明躬身深深施礼:“此番吉姑娘相助之恩,严某必当铭记于心!”

“严军医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其它的也没做什么。”衡玉道:“纵然勉强谈得上相助二字,那也是因为他值得——”

因觉得对方值得,而尽自己所能去帮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