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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第121节

严军师听得眉毛微抖。

那女使闻言也吃力地抬起了头,看向衡玉。

她是窦氏身边的侍女,自然是见过衡玉的。

可在她的认知里,这位吉画师是随朝廷钦差同来的画师,按说应当被定北侯百般防备才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在思索分辨及收集信息的眼神,被衡玉看在眼中——这的确不是一名寻常女使。

“严军师,您继续审问吧。”衡玉道:“只是不知晚辈是否方便旁听?”

严军师有些为难。

倒没什么不可听的,就是怕小姑娘做噩梦。

虽说尸首都看过了,但有些东西手段可比尸首可怕得多。

他思忖一瞬后,给了个折中的法子:“吉画师或可在隔间内旁听。”

衡玉便听从安排,点了头。

然而此时忽听一旁的严明道:“父亲,不必审了……”

在几人投来的目光注视下,严明眼神变幻着,看着那女使道:“她并不是裴府的女使,她另有身份。”

女使闻言猛然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间,严明嘴唇翕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得以下定决心般道:“……她是姜家的人。”

姜家?!

衡玉眼神微变,印证道:“京师姜家,当朝中书令姜正辅?”

严明闭了闭眼:“是。”

“你胡说!”那女使急声反驳道:“我从未去过京师!”

“裴家出身京师世族,裴刺史未有调任营洲之前,于渭南任上县令之职。渭南距京师不过百里远,你既为裴家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竟是从未随她回过京师裴氏族中吗?”衡玉问道。

女使的神态已是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我也是来到营洲之后,才逐渐得夫人看重的……!”

“不必与她多费口舌了。”严明道:“她幼时被……姜家姑娘所救,很是忠心,断不会松口的。”

女使闻言瞳孔骤缩:“你是何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姜正辅行事谨慎,断也不会透露什么机密给她,只是颗棋子罢了,也审不出什么来。”严明垂下眼睛,道:“当下只需知道她是谁的人,便足够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知道了她是谁的人,已足以说明许多了。

衡玉悄然握紧了冰凉的十指。

先是验证了那些刺客的身份,而今又查出了姜正辅的手笔、与裴定的牵扯——

今夜得到的线索太多了。

严明挪动脚步,离开暗室之际,微微转回头,道:“杀与不杀并无区分,暂且留她一命吧……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

言毕,便走了出去。

室外寒气逼人。

“你我之间,到底还是走到了生死对立的这一步吗……”

严明对着天地夜色自语般说着,无声苦笑了一下,似有些嘲弄而无可奈何。

暗室内,衡玉几人已大致消化了这条线索。

“所以,此人是姜正辅安插在裴定身边的眼线?”印海道。

衡玉思索着道:“的确是眼线,却未必是‘安插’……”

印海看向她。

严军师已赞成地点了头:“她既能在刺史夫人身边侍奉跟随,便是得重用的……她是谁的人,裴定应当很清楚。”

所以,不是暗中安插,而是光明正大地监视——

第130章 我兴许本就是个疯子

裴定既接受着这份监视,无论是否自愿,都已是姜正辅的棋子无疑。

裴定是姜正辅的棋子……

而姜正辅对萧牧的针对,朝野上下已是无人不知。

“裴家背后既是姜家,那么这场刺杀的嫌疑,裴定便远比那位‘晏郎君’要大得多了……”几人出了暗室,印海于廊下说道。

“没错,可谓是动机与时机皆具备了。”严军师看向廊外夜色,道:“且当下看来,晏家与裴家,应当并非同路之人了……”

若晏氏也听命于姜家,在已有裴定这个称手的棋子可用以驱使之下,晏泯绝无可能亲自入营洲。

所以,这大抵是两路敌人。

随着事态进展到当下,局面也慢慢变得明朗了。

冷风灌入廊中,衡玉虽抱着手炉,仍觉浑身冰冷。

刺客身上的刺青她已验证过,当下来看,安排了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极大可能是姜正辅——

而‘巧合’的是,她此前根据诸多条件,所推测出的“暗月楼”那些杀手易主后归顺于了何人的名单之上,排在头一位的,便是姜正辅。

如此这两条线索算是对上了……

所以,她与萧牧共同的仇人,是她阿翁的学生,是他父亲舒国公的至交好友吗?

而抛开这些旧时情谊不提,姜家世代为官,根基深厚,姜正辅如今更是高居中书令之位,是一座极难撼动的大山。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也必做不可。

不单为了旧时仇恨和已故者的血债,亦是为了活着的人——祖母,阿姐,兄嫂,小阿姝,还有嫂嫂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她绝不能将他们的生死交予仇人之手,让仇人再有伤害他们的机会。

若萧牧此次能活下来,他们一起去做此事。

若萧牧……那她便连同他的那份仇一起报。

衡玉半垂着的眸中眼神坚定。

她与严军师和印海又分析了诸多,包括晏锦此番来营洲,究竟扮演得什么角色——

衡玉离开后,严军师转身要折回暗室。

“还审?”印海问。

“可不能光听那小子的,他说问不出来什么就不问了?”严军师头也没回地道:“万一呢,试一试又不吃亏。”

印海赞同地点头。

此言倒也无甚毛病。

紧要的机密这女使兴许并不知晓,但一些皮毛线索,有时也是用得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严军医为何会认得出这女使是姜家的人?

既是派来做眼线的,从前在姜家时必然也不会太显眼,且所谓‘这女使是为姜家姑娘所救’……如此隐秘之事,严军医又是如何得知?

换作往常,八卦嘴碎如印海,少不得要追上去问个究竟。

然而当下,却也只是下意识地在脑子里好奇了一遭,并无甚深究的兴致。

印海叹了口气,离开了这座偏院。

毕竟有人还在鬼门关前徘徊啊。

衡玉回到房中之后,便坐在窗边,望着滴漏出神。

纵然刺杀与晏锦无关,他必定也不可能白走这一趟——

而除了刺杀之外,便只剩下下毒了。

此际冷静下来想想,刺杀是为直取萧牧性命而来,的确像姜正辅的手段。

而此毒既能拖延至今,对方的意图便不在萧牧的性命,或者说不完全在——毕竟其意图不明之下,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一定会“救”萧牧。

但在她昨日已将‘侯府有急事’的消息透露给了晏家仆从之后,他必然也该明白最后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还打算继续耗下去吗?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该耐着性子等他的反应,还是主动做些什么?

她知道此等博弈之下,耐心二字尤为重要,一旦乱了分寸便会暴露弱点,甚至是掉进对方布好的陷阱里,可萧牧此时……

若白神医当真救不了,那便只剩晏锦这条路可以试着一博了。

天光已然大亮,侯府四下早早地热闹了起来。

萧牧之事瞒得很紧,今日除夕,府中众人按照早已安排好的除夕章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贴年画,挂新灯,备年食,放炮竹,嘈杂声中尽是热闹与喜气。

衡玉也换了新衣,净面梳发,虽心思全无,但到底不好公然摆烂,叫人看出异样。

被蒋媒官催着去给萧夫人请安之际,她最后看了一眼滴漏。

再等一个时辰……

昨夜她与严军师和印海已谈罢此中利弊,萧牧未醒,谁也不能真正替他做决定,稍有不慎恐坏大计不谈,且谁也预料不到最终的结果如何——但人若都要没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她此时的想法再明确不过,只有两个字:救人。

所以,若一个时辰后,白神医那边还是没有好的进展,她便去寻晏锦。

衡玉踏出堂门之际,翠槐从外面回来,于石阶下行礼道:“姑娘,晏郎君使人来传话,邀姑娘今晚前去临江楼共度除夕。”

衡玉脚下顿住。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