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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第137节

衡玉“嘿”地笑了一声,见前方是一处岔路,便道:“侯爷不必再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萧牧看她一眼:“我是要去母亲处。”

“?”衡玉笑容一滞。

“一起去吧。”萧牧提议道。

衡玉张口便拒绝:“我才不去做那挡箭牌。”

他必是要与萧伯母说进京之事,不必想也知道萧伯母会是何等反应。

“怎会是挡箭牌,母亲手中便是有一百发箭,也舍不得落在你身上半支。”萧牧认真权衡着利弊:“有你在,她多少能少骂我几句。”

衡玉颇不仗义:“那也不去,从晨早来寻你,我到现下还饿着肚子呢。”

“好办,待从母亲那里回来后,我让人备下好酒好菜,权当答谢你此番舍命相陪了——”

衡玉“啧”了一声:“什么舍命不舍命,出行在即,还是少说些晦气话吧。”

萧牧好奇地看着她:“你素日最是口无遮拦,何时还讲究起这个来了?”

衡玉看着前方:“从前是不在意,最近刚学的。”

“是为了本侯刚学的吧。”萧牧问。

衡玉眨了下眼睛,正想着如何作答时,只听他继续说道:“专为了数落我而刚学的?”

“……呵。”衡玉从挤出一声干笑,转而也拿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侯爷……”

“嗯?”

“您少时,行事说话,是不是尤为欠揍啊?”

她问罢,便见那人负手在背后,身形笔直,表情感觉良好地道:“岂会,本侯少时还挺招人喜欢的。”

“想必那得是闭嘴时才有的待遇吧?”

“那待会儿到了母亲那里,你替我来说——”

“凭什么?”

“你不是让本侯闭嘴吗?”

“……!”衡玉险些没控制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这厮小时候得亏不是和她一家,否则她一天打三遍不嫌多,至少得揍八回凑个吉利数!

待二人斗着嘴来到萧夫人居院中时,刚午歇醒来的萧夫人还未起身,正躺在床上捧着本册子看得入迷。

听到二人过来,连忙下床穿衣梳发,末了不忘将那册子塞到枕头下面压好,才端着长辈的端庄笑容走出去。

“什么?去京师?”听罢萧牧所言,萧夫人很吃了一惊。

“是。”

“和……阿衡一起?”萧夫人眨了眨眼。

萧牧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是。”

萧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欣喜地看向衡玉。

明显感觉到自家母亲的思路歪了的萧牧,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紧接着就道:“是圣人相召。”

萧夫人一愣,笑容凝结在脸上。

“圣人?”

“千秋节在五月,圣人召儿子入京参宴。”

“千秋节……”萧夫人的视线在萧牧身上定了片刻,才问:“那圣谕上,可有召我同去?”

萧牧微微一怔,道:“未曾。”

“怎么可能?”萧夫人拿“有没有搞错”的神态说道:“我可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怎能将我落下?”

第145章 本侯不是禽兽

“许是……未有特意提及。”萧牧道。

“那也没说不准我去吧?”

“母亲——”

萧夫人抬眉:“怎么,翅膀硬了,莫不是嫌母亲粗鄙,上不得台面,去京师长见识也不愿带上母亲了?”

“岂会。”萧牧道:“只是此去长途跋涉,舟车劳顿——”

萧夫人打断他的话:“母亲这身子骨儿你还不清楚?一年到头,我可是连场风寒都不得的!”

衡玉忙提醒:“伯母,这话可说不得。”

这可是门玄学来着!

萧夫人恍然:“是是是……一时口误,口误。”

说着,又瞪向萧牧:“这些年我都没怎么出过这苦寒的北地,就窝在这小小一方定北侯府里,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京师转转,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肯答应?”

萧牧一时无言。

来之前他想过母亲的诸多反应,却未曾想到骂也不骂,便以此等态度要随他进京。

而这般反应,远远要比骂他几句,来得更叫人窝心。

“阿衡,你来评评理!”萧夫人看向衡玉。

衡玉心中颇为难,面上笑着道:“伯母,这天下之大,好去处不止在京师,伯母若想出去走动,我那儿有本各地杂记,其上有好些诗人名士笔下的好山好水,远比京师要值得一游——”

“阿衡……”萧夫人看着少女,霎时间红了眼睛:“连你也嫌弃伯母吗?”

衡玉顿时摆手:“伯母误会了,晚辈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就是答应让我同去的意思了,对吧?”萧夫人拿帕子攒了攒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目含期盼地问。

衡玉露出此生最艰难的笑意,拿余光看了看萧牧。

对不起。

这个忙,她是真帮不了……

“你不答应也不要紧。”萧夫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斜睨着萧牧:“我自己有脚有腿的,犯得上求你么?大不了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便是了。”

萧牧彻底沉默了。

话已至此,他所谓的答应或不答应,已全无了意义。

他唯有道:“还有些日子,母亲或可再考虑考虑。”

至于其中的利害关系,母亲不会不知,他说得多了,反而会起相反的效果,只会让母亲觉得此行尤为艰险,愈发坚定要与他同去的决心。

“不必你说,我自会好好考虑的——”萧夫人道:“好好考虑考虑这一路上要带些什么。”

萧牧还欲再言,她已径直甩了帕子赶了人:“行了,我得让人准备起来了,就不留你们用晚食了。”

待将两个孩子赶走后,萧夫人便叫了贴身婆子去了内室,将要准备的都交待了起来。

“夫人……”管事婆子欲言又止许久,才道:“您当真要去京师吗?”

天色稍暗下,萧夫人站在烛台旁,点亮了一根烛火:“不然我让你准备这些作何?”

“可郎君他……”

“不必你说,我自己的儿子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么。”萧夫人道:“此番入京,颇多凶险,京师里的人,必定不安好心……他明知如此还要去,可见是拿定了主意的,我与其骂着拦着,倒不如想想怎么帮帮他。”

孩子是回家啊,回家,她怎能拦呢。

“但您去了京师,哪比得上留在北地让侯爷来得安心?”

“那样他是安心了,可我如何能安心?”萧夫人道:“他的性情我了解,此去要做的事,怕是不止一层……他若有心于明面上求和,那我同去,更可彰显他的诚意。在那些人眼里,我这个当娘的是景时的软肋,可有些事,身为软肋的妇道人家才更好接触到……他们拿我当无用愚昧的妇人,于咱们而言反倒是机会,到时还不知谁咬谁一口呢。”

她说话间,拿起剪刀将一截昨夜留下的灯芯利落地剪掉。

管事婆子轻叹了口气:“夫人既知自己是软肋,就不怕被人扣做人质,用来胁迫郎君吗?”

“你第一日认得我啊。”萧夫人看她一眼:“我这个人,可从来做不出拖累人的蠢事来,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呢。”

“您这意思……”婆子干瞪眼片刻:“您抱着这样的心思,当真更不能让您去了!”

“你说了可不算,我自己的事情啊,我自个儿说了才算。”萧夫人笑着道:“且你该是能懂的,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孩子去哪儿,那咱们便想去哪儿。”

婆子眼眶一酸,听不下去了。

“再者说了,我得去见见未来亲家呢!”萧夫人忽然换上嫌弃的神态:“若我不去,就凭那臭小子,何时才能娶上媳妇?莫要忘了,京师还有个韶言呢!到时咱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应敌!”

婆子眼中酸意一收,哭不下去了。

接下来数日,衡玉几乎未能再见得到萧牧。

他终日与严军师等人议事,外书房的门从早到晚紧闭着。

之后几日,则是亲自去了军营,一直在军营里呆到动身前夕,方才回府。

回来时已近深夜了,便与严军师和印海,三人随意摆了桌酒菜果腹。

“敬将军一杯,全当践行了。”严军师举杯。

“多谢严叔。”萧牧改回了久未曾唤过的称呼,将杯中酒饮尽后,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严军师微微一惊:“将军,这……”

“我此去京师,军中一切事务便交由严叔打理,此兵符也交给严叔保管,必要之时可号令军中做出应对。”

听得此言,思及这背后隐含的最坏结果,严军师定定地看着那只兵符,片刻后,到底是双手接了过来。

“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暂时替将军守好北境。将军于京中,但可安心行事,不求一定如愿——”严军师看着萧牧,道:“只求将军平安归来。”

萧牧替他斟上酒水:“借严叔吉言,我也敬严叔一杯。”

印海半壶酒下肚,闻言摇头笑着道:“军师不必太过多虑,将军定能安稳而归,且说不定到时是一并抱得美人归呢,到时咱们将军夫人也有了……”

“未必吧。”严军师也摇头:“万一被吉家留下来了呢?思路局限了不是?”

印海拿挂着佛珠的手一拍脑门儿:“啊,我倒将最紧要的这个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