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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第239节

“自然。”项嬷嬷刚点了头,便见月见自内殿中走了出来,向衡玉福身,道:“太子妃听闻吉娘子来了,特请吉娘子入内说话。”

内殿中,太子妃披着发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眸泛红。

嘉仪郡主跪坐在她榻边,不安地握着她的手,口中唤着:“阿娘,阿娘……您同仪儿说说话可好?”

听到脚步声,小小女孩回过头去,见着衡玉,眼眶中强忍着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起身朝衡玉扑去。

察觉到女孩子紧紧抱着自己无声流泪,浑身都在发颤,衡玉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郡主莫怕……”

太子妃抬眼看向衡玉,声音微疲哑:“衡娘子来了……伤可好些了?”

嘉仪郡主抽泣着将衡玉松开,衡玉福身行礼,答道:“承蒙太子妃关心,衡玉已无碍。”

太子妃看着那少女:“多谢衡娘子……”

她都听说了,殿下出事时,吉娘子和吉大人都赶去了,面对那些狠辣至极的刺客,全然不顾自身生死,试图拼力相救殿下,若非萧节使及时赶到,只怕吉家兄妹也要丧命在那些刺客刀下。

那被萧节使生擒的几名活口,如今尚在大理寺受审。

如此之下,那背后之人,未必不会有报复之举……

而东宫如今的处境,已护不住任何人,衡娘子却于此时仍来了东宫探望——

想着这些,太子妃眼角有泪光显现,对月见等人道:“带着仪儿出去走走……我有话,要单独与衡娘子说。”

“是。”

月见等人应下,满脸眼泪的嘉仪郡主分别看了眼阿娘和老师,也听从地离开了内殿。

太子妃手撑着床榻,欲起身。

衡玉见状忙上前将人扶住:“太子妃如今需卧床静养,若有何需要之处,只管交待衡玉便是。”

太子妃看着她:“是,我有事相求于衡娘子。”

“太子妃言重了。”衡玉动作小心地扶着她重新靠回去,道:“但请交待便是。”

“殿下出事,凶手未明,朝中人心惶惶,各处虎视眈眈……”太子妃低声说着:“东宫如今这般处境,实在不算安稳,仪儿虽为郡主女郎,但毕竟是殿下唯一的血脉,我实是不敢将她留在身边冒险……”

她看着衡玉,满眼请求:“故而,我想将仪儿托付给衡娘子。望衡娘子能将她带出宫去,暂避一二。”

衡玉微怔。

“我知道,这请求实在冒昧,仪儿外祖家便在京中,按说如何也不该劳烦到衡娘子身上……”

太子妃眼中含泪:“可仪儿她自幼被殿下养成了与寻常小女郎截然不同的性情,突然将她送去金家,她不会听从,强行送去了,定也会心中惶惶,闹出动静来。且若有人果真盯上了她,定能猜得到她人在金家……她甚少对谁心服口服过,只有衡娘子,能劝得住她,安抚得了她……”

衡玉回过神来,郑重应下此事:“既太子妃这般信得过衡玉,衡玉必不负今日所托。”

太子妃将泪意压下:“衡娘子恩义,我必铭记于心。”

而后道:“我会寻了合适的时机,让人暗中送仪儿出宫,对外只道她受惊病下……定将一切安排妥当,绝不走漏半点风声,更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仪儿身在贵府。”

衡玉点头,允诺道:“衡玉也同太子妃保证,无论发生何事,定会尽全力护郡主周全。”

太子妃面上现出一丝感激而苦涩的笑意:“有衡娘子这句话,我便真正放心了。”

“若日后风波消定,自是一切都好,而若是局势大改,宫中再无她立足之处……”太子妃缓声道:“便劳衡娘子替她掩去原本身份,叫她从此做一位寻常自在的小女郎吧。”

见太子妃仿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衡玉纠正道:“郡主生来不凡,是做不成寻常女郎的。”

她看着太子妃,道:“如今您是郡主最大的支撑,越是如此关头,越是不宜做出不顾自身安危之举。”

太子妃微抓紧了手边锦被:“殿下遭奸人所害,我必要找出真凶不可……”

“不。您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护好自身。”衡玉放低了声音:“若不然,待殿下来日回宫时,您却不慎出了差池,又该如何是好?”

第239章 招认

太子妃闻言怔怔地看向她:“吉娘子此言何意……”

衡玉:“巷中那些被焚的尸身难辨面目,当真一定就是太子殿下及殿下身边的侍从吗?”

“可……”太子妃身形紧绷,只觉得说不通:“若不是殿下,那动手之人何故如此?做出这样一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

衡玉道:“大约是想让百官世人相信,死的正是太子殿下,搅乱朝局与人心——”

太子妃看着面前的少女:“衡娘子的意思,我未能听得明白……”

“当下太子妃所面对的,是一位不同于常人的对手。此人行事,有时不宜以常理揣测。”衡玉道:“您大可这般想,若对方当真想取太子殿下性命,为何要大费周章放火焚尸毁去面容?若是有意威慑,干脆枭首,岂不更能冲击人心?”

少女言辞直白:“所以,当日被焚者,极有可能只是替身。太子殿下,或还在人世。”

当日她也被那般情形吓得失了神,之后是萧牧那细微的反应,提醒到了她。

“果真吗……”太子妃不敢轻易相信,下意识地就要坐起身来:“我要去验看那尸身真伪……我与殿下夫妻多年,是不是他,我定辨得出来的!”

“不可。”衡玉将人拦下:“此前萧夫人之事,已可见东宫之中必有那人内应,您此时突然去验尸,定会打草惊蛇。”

“萧夫人之事……”太子妃意外地看着她:“衡娘子是说,害萧夫人性命之人,与此番策划刺杀殿下者,是同一人?”

衡玉轻点头:“当下看来,这两件事的目的是一致的。”

太子妃听得背后发寒:“没错,说到底都是冲着将朝堂的水搅浑来的……”

而眼下,她最关心之处在于:“既然殿下极有可能还活着,那是否该立即召集百官,尽快寻回殿下?”

“当下或不是好时机。”衡玉将自己的看法言明:“对方纵一时伤及太子殿下性命,可若朝廷大肆寻人,凶手为抹去罪证痕迹,却未必不会生出杀心来……”

又道:“况且,百官之中……也并非皆是可信之人。”

太子妃闻言,眼神渐渐冷静了下来:“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我稍后便让人暗中送信给父亲……让他们暗查殿下的下落!”

衡玉点头。

纵只是利益荣辱使然,金家的立场,也是不会生变的。

“还有一事……”太子妃握住了衡玉一只手,道:“若来日果真生变,必是要依仗萧节使与卢龙军的……”

她看着衡玉,无比郑重地道:“‘殿下出事’之际,幸得萧节使及时赶到,才能生擒活口,有劳衡娘子代我向萧节使转达谢意……若殿下能平安归来,东宫上下必当铭记萧节使此番相护之大义——”

此时说出这句话,她心中是忐忑的。

时逢乱局,手握重兵之人可以做出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对方为何又一定会选择庇护东宫?

而面前那少女朝她微微笑了笑,道:“太子妃无需允诺任何。”

衡玉的语气从容而笃定:“我相信,无论是何局面,他定都会倾力而为。”

纵然不为与太子殿下旧日情谊——

他也会为稳天下大局而倾尽全力。

正如他此前所言,他所效忠的、昔日时家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那座龙椅,和龙椅上的某个人——而是这江山黎民之太平安稳。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诺,他只需也只会遵循本心。

终日昏暗的大理寺刑房内,回荡着已近无力的痛苦呻吟声。

受刑整整三日三夜的两名刺客,被绑缚在刑架之上,皆是满身血污,难辨面容。

“说,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刺杀太子殿下!”

可一下下被凿入身体、刺穿肩骨的长钉在眼前闪着寒光,其中一人终于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我说……我说了,给我个痛快……”

行刑的狱卒捏紧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快说!”

大理寺卿闻声立时走了过去。

坐在一旁小几后,身着乌袍的青年,也抬眼看去。

“是……是湘王……是湘王指使的我们……”那刺客气息不匀地道。

大理寺卿神色大变——湘王?!

“湘王殿下为此筹谋已久,一直在时刻紧盯太子动向,当日,在太子回宫的路上,设下埋伏的不止那一处……”那刺客声音微弱吃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所知只有这些了……还请给个痛快……”

大理寺卿眼神震动,下意识地回转过头,看向那青年。

萧牧缓缓站起身来:“撑了三日,果然只为这两句话,看来王鸣不曾撒谎。”

那刺客闻声眼皮略抬了抬,看向那青年,只见那道身影转身走了出去。

大理寺卿犹豫片刻,交待狱卒:“先依照规矩……让他们在证词之上画押!稍后本官即入宫呈明此事!”

“是!”

大理寺卿转身出了刑房,追上了那道墨色身影。

“萧节使请留步——”

萧牧驻足,看向那走上前抬手施礼之人。

“三名活口中,那另一名唤作王鸣的刺客,是萧节使亲自单独审问过的……不知萧节使可审了其它线索?”大理寺卿询问道。

“他称,背后之人交待过他们,一旦被生擒,便将罪名推到湘王身上。”

大理寺卿神色微变:“那……真正的主使究竟是何人?”

“他亦不知。”萧牧道:“他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死士而已,甚至没有机会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

大理寺卿皱眉思索片刻,道:“可……未必不是那王鸣料到同伴会供出湘王,便特意提早说出此等话,谎称背后另有主使,混淆视听,以此替湘王开脱……”

他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审过的大案不计其数,遇事难免多想一层。

“确有此可能。”萧牧道:“但王鸣情况特殊……所言可信十之七八。”

“可那名刺客已经指认了湘王……”大理寺卿神色为难:“此等大事,下官瞒不得。”

他乃姜正辅门生,平日遇事尚有人可请示,但如今老师病重无法理事,朝堂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下局面如此,朱廷尉只需如实禀呈,无需思量其它。”萧牧看向前方夜色:“且将那指认湘王之人与王鸣的供词,同时呈入朝中便是。”

大理寺卿思索着点头,拱手道:“多谢萧节使提醒。”

此等关头,他已不宜掺杂半点私人想法,顾忌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次日,朝堂之上遂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是湘王所为?!”

“那几名刺客说辞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