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两句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却能听出问题。
当时小桃正在为夫人准备热水,所以是秋儿跟在姬夫人身边伺候。那秋儿怎么可能突然携赃物潜逃?要跑也该等到夫人沐浴的时候啊?可见偷窃一说不可信。
小桃猛地放下了茶杯,面色白的吓人,“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她不会冤枉秋儿的。”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月烑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月烑继续问道:“听说姐姐是被杖毙的,是第二天的事儿吗?”
“当晚就杖毙了。”
小桃随口答了一句,便匆匆起身想要离去。
月烑却一把揽住了她,笑眯眯地说道:“小桃姐姐,你送来的东西我还没看呢。”
小桃这才想起她带来的那个包裹,此时包裹还放在桌上,未被打开。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月烑走到桌边,将包裹打开。最先落入视线的是一张银票,上面的金额是五十两。
小桃在一旁解释道:“这五十两是姬家给的丧葬费。夫人说秋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一时鬼迷心窍但还是个好姑娘……”说到后面,眼中又泛起泪花。
月烑继续查看,里面还有一些铜钱和碎银子,是连秋攒下的私房。两身衣裳和几朵珠花都是用过的旧物,没什么稀奇。
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另一个是一只银耳环,上面坠了一颗绿松石,但只有一只。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小桃也看到了那个香囊,但却摇了摇头,说道:“没听秋儿说过。不过,前段时间她似乎心情很好。”
月烑又拿起了银耳环,问道:“这耳环少了一只,能不能让我去姐姐的住处找找,说不定是落在哪里了。这耳环很漂亮,若找到了另一只,还可以戴的。”
小桃看了看耳环,说道:“秋儿的房间如今已经住了新来的丫鬟,怕是不好再去翻看了。”
“新来的丫鬟?”
“嗯,叫绿儿,是新进府顶替秋儿的。”
“那小桃姐姐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绿儿姑娘,我还是想找找另一只耳环,这样式我喜欢的紧。”
小桃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明日巳时夫人和小姐要去白龙寺上香,到时候我和绿儿都会跟去。你可以去寺里等着,我瞅机会让你跟绿儿见面。但能不能让她帮你找耳坠子,就看你自己了。”
月烑连忙道谢,又约定了碰面的细节,才将小桃送出了门。
之后,月烑在城里逛了一圈熟悉环境。又特地到北大街上看了姬府的宅子,绕着宅子转了一圈,将周围地形都记在了心中。
然后她到附近的酒楼吃了顿饭,顺便偷听了各桌的聊天内容,果然又听到了些姬家的事情。
原来城主龙天翼的独生子龙骧一直在追求姬霞。而且传闻听起来有些扯,说是龙骧十五岁时便对年仅十岁的姬霞一见钟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龙骧依然坚持非卿不娶,很是痴情。
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姬霞对龙骧并无情意。
而且两家长辈似乎都不赞同这门亲事,主要是因为姬家这一代没有男丁,只招入赘女婿。
城主龙天翼只有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让儿子入赘。已经看好了秦将军的女儿秦如燕,昨日便迎了秦小姐进府,说是来城里小住游玩,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而竹山先生也已经为姬家找了个入赘女婿,听说是好友的孙儿,如今也已经住进了姬府。
月烑听了一波八卦,又品尝了城中的美食,然后到食客们口中的东大街看了眼城主府,又找了家钱庄将五十两银票换成零钱,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城。
准备到城外西山去挖坟掘墓,不,祭拜连秋。
当她晃晃悠悠上了西山,按着连四交代的路线来到埋葬连秋的地方,已经是申时了。
远远地,便听见了男人的哭声。
难道连四也来了?她疑惑地走过去,却见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跪在连秋的墓前。
“秋儿,你怎么就死了呢?我不过回了老家一趟……他们说你偷了夫人的东西,可我不信,你怎么会偷东西呢?秋儿,呜呜……”
男人正哭的起劲儿,忽然听到树丛里有声音。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月烑正从林中走出来,红色的长发映着小麦色的皮肤,阳光下神采奕奕。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起身冲过去,双手抓住月烑的肩头,激动地说道:“秋儿,你没死!我就知道他们是在骗我!”
月烑身形一移,便从男人手中退了出来。
男人这才看清了月烑的模样,虽然跟连秋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全然不同,而且身形也比连秋更瘦一些。他有些尴尬地开口:“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月烑也不废话,说道:“我是连月,你是我姐姐的情人吗?”
男人没想到她问的如此直接,面上一红,却并不回答,只道:“我还有事,告辞。”
月烑跨出一步,立刻挡在了男人面前,“你不是不信我姐姐会偷东西吗?我也不信。”
男人慌忙改口:“夫人和小姐是不会冤枉人的。”
月烑上下打量他,“你也是姬家的仆人?”
男人似乎不想多说,试图绕过月烑离去。可月烑习得碎星步,施展开来犹如鬼魅幻影,男人几番尝试,都被月烑挡住去路。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月烑盯着男人惊慌失措的脸,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绣了一半的香囊,递到男人面前,“我姐姐死前还在为你绣香囊,你却如此无情,都不愿帮我还姐姐一个公道吗?”
男人颤巍巍地接过了香囊,一边抚摸,一边留下泪来。
第30章 挖坟验尸
挖坟掘墓请勿模仿
拜祭连秋的男人名叫王大锤,是姬家的护院。
他跟连秋互生情愫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只是怕人多闲话,故而想等亲事定下来再公开。
这次他回老家一来是探亲,二来也是要将两人的事情禀告父母。本想回来便向夫人求娶连秋,谁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府里的下人说,连秋偷了夫人的首饰,逃跑时在花园撞见了夫人和小姐,结果人赃俱获。
姬家还没人知道两人的事情,因而下人们在他面前辱骂连秋毫无顾忌。他便越发不敢说出自己与连秋的关系了,只是心中难过却无处倾诉,于是趁着换班的时间偷偷跑来祭拜连秋。
月烑听了他的话,更加肯定连秋的死有问题。一个等着男方提亲的姑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要跑路?
她思索片刻,问道:“这么说,你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下葬了?”
王大锤点了点头,“听说秋儿被抓的当晚就杖毙了,第二天便草草下葬了,连她的家人也是事后才通知的。”
月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大锤默然片刻,说道:“夫人和小姐不会说谎……”他虽这么说,但明显也对此事抱有怀疑。
月烑又道:“今天小桃送来了姐姐的东西,还带来了姬夫人给的丧葬费,你猜丧葬费是多少?”
王大锤有些疑惑,“丧葬费?多少?”按理说犯错杖毙的下人拿不到丧葬费,更何况是姬家给连秋下的葬。
月烑别有深意地一笑,“五十两。” 她下午在城里转了一圈,已经对这里的物价有所了解,知道五十两银子不是一笔小钱。
果然,王大锤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结结巴巴说道:“五、五十两?”
月烑点了下头,“所以姐姐的死一定不简单。”
王大锤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呢?”
“正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要查啊。”
“怎么查?”
月烑掏出纸、笔,递给王大锤,“你将姬府的地图画给我,我来查。”
王大锤有些迟疑,“你想潜入姬府?”他毕竟是姬府的护院,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
月烑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我们救不活她,难道还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王大锤指尖摩挲着那绣了一半的香囊,想起连秋的柔情蜜意,终于咬了咬牙,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他并不识字,便一边画图,一边将图中各处的功用说给月烑。地图虽然粗糙,但已基本明确了姬府的布局。
待王大锤离去,月烑将地图收好,抬眼望天,日头已经西斜。
她用神识感应了一番,确定四周并无他人。未免万一,又在连秋的墓地周围布下了隔绝阵法。这才郑重地向着墓碑鞠了一躬,说道:“我也是为了还你一个公道,你可不要怪我。”
挖坟是个体力活,动手太累,使用法术又会留下痕迹,只怕会给任务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月烑最终决定制作几个纸人式神挖土。她没有符纸,只得将空白卷轴裁成纸人。偏偏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闲着无事做了几张阵法卷轴,如今只剩下两张还是空白,结果只裁成了六个纸人。
看着六个小纸人短手短脚的来回搬土,月烑叹了口气,果然太勤快了是要遭报应的。若不是前日手勤做了阵法卷轴,今日就能多做几个纸人式神,挖坟挖的也能快些。
直到戌时,纸人们终于挖出了棺材,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六个小纸人一边三个,将棺盖抬了起来,然后把尸体搬到了空地上。
还未靠近便闻到了一股恶臭。月烑连忙闭住了呼吸,取出月光石,开始查看连秋的尸身。
此时的尸体已经微微肿胀,面部发黑、眼球突出。月烑前世见过不少人死后的模样,知道这是已经死了几天后的样子。
因面部已经肿胀变形,也不太看得出生前的模样,只有一头红发与连月无二。
她让纸人褪去了尸体的衣衫,仔细查看,只觉得背后的尸斑有些异常。
人已经死了几日,她也不是仵作,无法分辨尸斑与外伤淤青。只是大略知道人死前受伤会在尸体上留下淤青,而尸斑会自然出现。若是杖毙致死,那受刑的部位淤青与尸斑叠加,应该黑紫色更重。可连秋的腰部附近虽然有皮肤裂开的痕迹,但黑紫色并不比其他地方更深。
那就出现了一种可能——连秋是死后才受的杖刑。这样虽然会导致皮开肉绽,却无法生成淤青。
她又想起真实之镜给出的任务:查明姐姐连秋死亡真相。
既然任务是要查出真相,那就说明真相并非姬家公开的那般,连秋并非被杖毙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连秋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又看了半刻,终于在连秋后脑处发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伤痕,显然是受到了重击。
月烑大喜,连秋是后脑受到重创致死的!
等了半天。没有出现白光,周围的景象依然是黑夜、山岗、墓地,她还待在镜中世界。
月烑不觉有些遗憾,看来死亡真相指的不是死因。不过想想也是,任务怎么会这么简单呢?看来还得找到凶手才行。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姬府地形图。
姬家说连秋是在逃跑途中被姬家母女撞破的,小桃也说那晚连秋是在服侍姬夫人,而能够让姬家统一口径对外说谎的也只有姬家母女。如此看来,连秋的死必定与姬家母女脱不了关系。
她决定夜探姬府!
返回城中直奔北大街,已经是深夜子时。
今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将夜色掩盖的更加黑暗。街道上空无一人,姬府门前的灯笼发出幽白的亮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