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仙卿也只是调侃,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生气。陈皎记挂他,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他忽然挥退四下,仆人退了下去。他对少年道:“过来。”
陈皎怕他是想让自己帮她换衣服,她对上次两人擦枪走火时的情况记忆犹新,至今都不敢放松警惕。
所以她小心婉拒道:“这样不太好吧?”
谢仙笑了:“刚才陈世子还在偷看?此刻有机会大大方方,怎又不愿了?”
陈皎脸不红心不跳,说:“殿下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偷看?我是正经人。”
陈皎怂得不敢过来,谢仙卿没了耐心,自己主动走了过去。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手中拿起了一块玉佩。玉佩光滑通透,一看便非常名贵。
谢仙卿俯下身,手指穿了个同心结,极其郑重地亲自将这块玉佩系在了陈皎的腰间。
他注视着那个同心结,温声道:“前几日便觉得这块玉佩衬你,果然如此。”
陈皎看着那块玉,觉得不好,又觉得好,心中有些酸涩。
太子是何等人物,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世无双,身份高贵,别说是弯腰,怕是连低头都难见。
如今他却郑重至极,亲自为她系上玉佩。
陈皎虽然活了两辈子,但上辈子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这辈子也是整天玩乐,说到底也是少年心性。
太子俯身为她佩玉时,她便站在原地,从上方能瞧见谢仙卿的侧颜。
她心中酸涩地想,谢仙卿对她心意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可惜自己却无法回报对方,也无法坦诚相待。
陈皎目光专注,谢仙卿抬起头,眼神温柔:“在看什么?”
陈皎故意说:“当然是看殿下了,殿下如此好看,少瞧一眼都是亏。如今有机会,我当然要正大光明地看个够本了。”
以后等谢仙卿登基娶妻了,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那时她想看,顾及世俗偏见君臣之礼,也无法如这般正大光明的看了。
谢仙卿勾了勾唇,道:“陈世子慢慢看,日后多的是机会。”
陈皎别别嘴,根本不信,但她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口。
陈皎不开心了,她自己觉得滴水不漏,谢仙卿却是瞧在了眼底。
他眉眼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不喜欢玉佩吗?若是不喜欢,取下来便是。”
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陈皎不喜欢便丢了,另外再选一块心仪的玉。谢仙卿不是专横的君主,相反他很温柔,并不会因为是自己赐下的物品便强逼对方喜欢。
陈皎心里一紧,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玉佩,眨眼说:“没有啊。”
什么人啊,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收回去。这块玉佩一看品质就很好,说不定是宫中的珍藏,她才不会傻到还回去!
看见她慌张护住玉佩的动作,谢仙卿眼中有了笑意。
系完玉佩,两人才开始坐在一起,品尝着那盒陈皎带来的糕点。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少年趴在一旁,小口地咬着糕点。
谢仙卿看着她,忽然道:“已是秋季,待几日后孤忙完,便带你去山上赏桂。”
陈皎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答应说:“好啊。”
……
第二日,国子监。
陈皎在太子府玩了一下午,自从揭穿了陈皎那处短小的伤心事后,估计是太子殿下觉得理亏和心疼,便没有再强逼她学习。
陈皎最近轻松自在,每天早上都提早来国子监抄王时景作业。
今日也是一样,她一边抄着王时景的作业,一边在心中感慨自己简直堕落了!
从前她都是不屑于抄王时景的作业,毕竟对方成绩比她还差,作业每次都错不少。
但最近王时景由于被太子殿下坑了,每天三个夫子轮番上阵,亲自监督辅导他功课,以至于他作业正确率高得惊人。
陈皎也就不嫌弃对方了。
她忙着赶作业时,王时景则在一旁关心道:“陈兄你最近日渐堕落,此等行为有碍学业。不如我去跟太子殿下说,将我的三个夫子分你两个,做兄弟便是要同进退,我成绩差一些没关系,但陈兄你不可啊!”
陈皎头也不抬:“你死心吧!”
她就知道王时景这小子外白内黑,一肚子坏水!上次想拉她下马一起补课,害得她不得不在太子殿下承认自己短小,丢尽了脸。
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对方的。
王时景痛彻心扉,捂着胸口:“陈兄你糊涂啊!”
他太子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也要同样关照陈皎的功课吗?为什么对方还是那么逍遥,听戏吃瓜上酒楼,为什么只有他那么苦命要天天被夫子盯着补课!
王时景孜孜不倦地劝说陈皎一起学习,偶然间忽然发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
看见陈皎腰间的同心结玉佩,王时景愣了一下:“陈兄你也有心仪的人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人都桃花朵朵。万年不开花的太子殿下有了荷包,就连他的损友陈世子也有了同心结。
陈皎愣了一下,说:“没有啊。”
顺着王时景的目光,她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含糊道:“这是我一位好友送的。”
王时景双手揣兜,语气诚恳:“陈兄别做梦了。你缺德成这样,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做好友?”
能说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的奇葩,能交到朋友才是怪事。而且重要的玉佩吗?重要的是那个同心结!
陈皎不敢置信:……??
她气死了,毫不犹豫道:“这玉佩是太子殿下赏我的!”
谁说她没朋友?男朋友也是朋友!
王时景愣了一下:“我表哥?”
他目光再次落在陈皎腰间的玉佩赏,迟疑道:“不可能啊。”
他表哥怎么可能送陈皎系有同心结的玉佩?
王时景不动声色,忽然八卦问道:“陈兄你常年跟在太子表哥身边,他收到的荷包,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太子殿下收到荷包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他收到后便佩戴于身上,一直未曾取下。这明显是情投意合的意思嘛!
太子心仪之人,便意味着太子妃之位,未来的皇后,甚至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崛起。所以长安城中权贵,在看见那个荷包后,都曾猜测议论过荷包的主人。
不过因为那个荷包看起来平平无奇,还隐约绣着桂花,一看便是女子所赠,所以从未有人想过,赠给太子殿下的人可能是男子。
陈皎愣了一下,她不是傻子,此话一出便明白自己刚才意气用事可能泄露了。
她假装不知情,埋头抄作业,口中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你问我这种事做什么。”
王时景一直都知道陈皎受太子看重,加上太子的人设太过清正,所以他从未往断袖这方面想。
没想到真相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联想到前段时间陈皎偷偷摸摸问他那些“男子和男子牵手正常吗”、“喜欢男子怎么办”这种话,王时景终于顿悟了。
王时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目光看向陈皎,摇头道:“了不得啊陈兄。”
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我说前几日好端端的,我怎么惹到了太子表哥,没想到啊没想到。”
王时景曾经跟太子的关系并不近。
右相府人多,太子的表弟表妹数不胜数,沾亲带故的都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跟他说话。
王时景是从陈皎成为太子心腹开始,才渐渐有了更多时间和这位名义上的表哥接触。上次在东街遇见太子,他还大着胆子开了句玩笑。
结果就被坑了。
现在想想,太子整治他,便是从他说过几日要带陈皎去听戏开始。
想到这,王时景立刻拉住陈皎胳膊,说:“陈兄!你得帮我!”
陈皎本来就心虚,没料到他忽然动作,愣了一下急忙反抗道:“你干嘛!”
她功课还没抄完呢!再写不完,今天夫子肯定要罚站。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陈世子,在学堂也得老老实实做功课背书,否则夫子会上报太子殿下,她下场更惨。
王时景眼巴巴道:“你帮我吹吹枕边风,让太子表哥把我的三个夫子收回去吧!”
他每天早晨六更上学,下堂后还得补课,补到深夜,每每困了或者背不上来书,夫子就狠狠打他和罚他抄书。
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王时景语气诚恳:“陈兄你帮我这一把,以后你吃饭我刷碗,你打架我先上!”
当初他爹说他爹说他不学好,国子监那么多好学生,他非跟同考倒数的陈皎臭味相投。还说陈皎和他都不学无术,将来入朝为官,都无人可靠。
那时的王时景没将他爹的话放心底,觉得他爹根本不懂人心险恶,以及陈兄的好。
现在的王时景更加佩服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他慧眼识中,直接抱上了大腿啊!!
陈皎和太子都这种关系了,他和陈兄是好兄弟,岂不是也稳了!
右相府虽然是太子母族,但太子殿下性情冷清,除了与祖父和他爹之外,对他们府上其他人都有些淡淡。
府上也忧虑过将来和太子离心,甚至想过亲上加亲,送一位女儿和太子成亲。可惜这种提议早就被太子拒绝。
对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太子有主见,绝不可能仍由右相府再出一位皇后,放任朝中外戚做大。
陈皎听到枕边风三个字,吓了一大跳。
她就知道王时景鬼精,自己就说错了一句话,对方居然就猜出了真相!
陈皎深呼吸一口气,没打算承认。
反正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其他人怎么说都没用。何况王时景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又是右相府出身,必定不会去外面囔囔。所以陈皎并不是特别担心。
陈皎本来还想装傻,没想到紧接着便听见了王时景动人的承诺。
她想了想,忽然把面前的纸页推给对方,说:“那你先把这份功课给我做了,我看你表现再决定。”
大半本书呢,她抄得手酸,实在不想自己写了。现在有现成的劳力可用,刚好解围。
王时景震惊抬头,无语道:“……陈兄你是真不要脸啊。”
陈皎甩了甩手,看他不动,瞪大眼,语气惊讶地说:“你以为这种事很容易吗?我也有风险的!”
她上次用谈恋爱的方法才逃脱太子监督自己学习,现在去帮王时景求情,一不小心自己也可能被太子想起然后拉去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