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昨夜没睡够,支住下巴打了个懒懒的呵欠。
那人不知道为什么,陡然不自在起来,合欢宗妖女就是合欢宗妖女,大敌当前,她居然那样!可惜云华仙尊也在其中,他不能说什么。
“大前日晚上呢?”另一个人厉声。
“在睡觉,贺兰涯也在旁边,他能作证。”
“胡说,你都没问我问的是晚上多久。”那人皱眉,“你在撒谎。”
慕星遥不耐烦道:“因为我一晚上都在睡觉,贺兰涯也一直在旁边。”
那人败退,另外又有人问一个时间,慕星遥直接说:“在浴池洗澡,贺兰涯也在旁边。”
那晚就是淬炼身体嘛,她不能说淬炼身体自然要说洗澡。
但别人明显不能问为什么她洗澡贺兰涯会在旁边。
那些人七嘴八舌发问问具体时间,慕星遥一律回答:“在睡觉,和贺兰涯一块儿。”
“在双修,和贺兰涯一块儿。”
“在树林里,和贺兰涯一块儿。”
终于,所有人都闭嘴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男修女修的目光都非常诡异,连雪倾容都欲言又止。
一个人实在忍不住:“你真的不是撒谎吗?”
比起他们枯燥的修炼生活,合欢宗这么清闲?这么无法无天?这位圣女分神巅峰,修为也不低啊。
难道合欢宗功法本身就这么爽?
慕星遥被问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正好贺兰涯和齐玉书一块儿回来,她直接道:“你们不信我,总该信他,问问他我是不是天天都在睡觉?”
唰唰唰,所有目光朝贺兰涯望去。
贺兰涯的确天天看慕星遥睡觉,他言简意赅回答:“是。”
所有人:……
慕星遥冷冷道:“我独自睡觉,他在一旁修炼顺便看着我,你们在想什么?下流。”
“噢——”有人很不自在,“没想什么。”
他们连忙转移话题:“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不会撒谎来诬陷圣女你,我先朝圣女道歉。既然不是你,必定有人要陷害你,敢问圣女究竟得罪了谁?这次混沌魔族来势汹汹,却又形迹可疑,明明太阳灵山难攻,若他们是渴求修士血肉,掉头攻击其余门派才好。”
“我们现在难以杀死它们,只能另求突破之法。”
第50章 风雨欲来山满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星遥身上。
慕星遥思虑再三,抬起头来目光一片明澈:“我觉得咱们不该这么推算。”
她说的是咱们,再加上语气和缓,轻飘飘地半点不提刚才的龃龉,这样的态度,哪怕她直接否定了这些人的问题,这些人也不会觉得窝火,反而做出愿闻其详的倾听状。
刚才咄咄逼人的修士是沉沐真人,他袒露疑惑:“为何?”
飞舟上清风徐徐,慕星遥紫色的批帛被吹得渐次染开,她更喜欢以理服人,和和气气解决一些不是特别尖锐的争端。紫纱如鸾鸟,肤滑如凝脂,慕星遥说:
“首先,一个人哪怕再谨言慎行,少得罪人,也防不住别人的心思。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正确说出每一个厌恶我的人的名字,比如真人您,您能找出厌恶您的每个人吗?”
那位真人一愣,眼里渐渐浮上思量,没法找的。
或许有人仅仅是嫉妒他的修为比他进展快,又或许是嫉妒他在宗门内地位更高,再或者也许只是简单的他在拍卖会上拍得了别人觊觎的宝物。
人心诡谲,有善有恶,可是恶,从来不会流于表面。
慕星遥说:“找不出来,对吗?”
“是。”沉沐真人道。
慕星遥环顾四周,让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她坦坦荡荡:“我也可以说出几个我认为的我得罪过的人,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众矢之的,对他们并不公平。”
沉沐真人想要说什么,慕星遥扬手止住:“我也知道,在修真界危急存亡的关头,你们会认为个人可以受一些冤屈和牺牲。但如果这些牺牲很无谓呢?”
慕星遥态度不强硬,却散发出自信,她还是不喜欢以强压人,以修为迫人。
雪倾容欣慰地看着她,也许星星说的对,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慕星遥道:“太月灵谷、太阳灵山的事惊动了整个修真界,混沌魔族的能力诡异莫测,别人把一整个摊子铺开,怎么可能只是用来陷害一个小小的我?杀鸡焉用牛刀?”
“在这种时候根本不应该去谈私怨,而要着眼于大局。既然出现另一个慕星遥,我们设法全力把她捕捉回来盘问不行吗?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不是我们自己窝里捕风捉影斗的时候。”
慕星遥的处理不可谓不好,今天的事,如果她因为被质问觉得受了羞辱,使合欢宗和这些修士离心,有了这个内斗的开头后,下一步整个修士联盟的心都会散。
她只是咸鱼不爱修炼,她擅长的是其他的东西,身为修士,不爱修炼或许会被一些人认为是她的原罪,但她原本不是修士,她没法选择。
贺兰涯说:“本尊觉得甚可。”
贺兰涯被称为众仙之尊,他率先带头,其余修士本也觉得慕星遥说得有道理,也纷纷响应。
这时候,慕星遥注意到角落中有一个人悄悄离开,他的隐匿之术极高,现在厅内没一个人发现他。慕星遥能锁定他,则是在那瞬间,这个人心里传来的邪念太大,如同山洪爆发,让她一下侧目。
慕星遥装作没发现,悄悄收回目光,实则记住了刚才的邪念气息。
刚才那位沉沐真人道:“我会吩咐我门下弟子四人一组,全力搜寻另外那人的踪迹,发现就带回来。”
其余人跟上,千春门的则说:“还有那些杀不死的混沌魔物诡异至极,我们千春门想,应该也得抓一只混沌魔物回来,它们现在的能力实在吓人,我们必须得研究破解之法。”
天机阁主笑呵呵:“我们天机阁也得查阅典籍,看看以往可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道盟的宋致真君点头:“是极,我们道盟定当调遣各处,全力调控。”
一群修士就这样分配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渐渐散开。
慕星遥给雪倾容耳语几句,脚步挪移,从飞舟上四散的人群中穿过:“贺兰涯。”
贺兰涯和齐玉书站在一块儿,见她找自己:“嗯?”
慕星遥示意地朝齐玉书眨眼,齐玉书心领神会:“尊上,我先去前面。”
他大步走开,慕星遥拉着贺兰涯的袖子躲到刚才的角落里。
白云被遮蔽,只剩飞舟宽阔的帆。贺兰涯道:“有事?”
慕星遥指指外面,再指指嘴巴,示意人多口杂。贺兰涯心领神会,升起一层结界,防止别人的探听。
慕星遥这才快速道:“贺兰涯,你让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是不是因为道盟?”
贺兰涯深深看她一眼,但并无太多意外。
他没否认就是了,慕星遥立刻说:“我领路,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能看到你感兴趣的东西,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保护好我!”
刚才慕星遥不敢自己去,就是因为担心她实力不够强,和别人死斗根本不够看的,未免打草惊蛇、肉包子打狗,她还是找贺兰涯一块儿吧。
贺兰涯没拒绝,他淡淡道:“现在本尊还能不保护你?”
慕星遥想到他们二人现在彻底妖魔化的名声,沉默,半晌才长舒一口气安慰彼此:“名声乃是身外之物。”
贺兰涯的结界再度变为隐匿结界,慕星遥带着他离开飞舟。
一人锦衣一人紫衫,掠过长空,慕星遥经过太阳灵山外面时,看了眼正和云佛宗佛修鏖战的混沌魔族,一丝忧虑从眼中划过。
她循着那丝邪念的方向飞去,逐步找到那位角落里的修士。
他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之前是道盟的天青色道袍,现在则是一身巨海宗的蓝色道袍掩人耳目。他在密林里左拐右拐,足足绕了几大圈,才快步走到一处山面前。
他双掌成乾坤之势,施展一个法诀,山中腹部开出一个洞,那人急急忙忙走进去,洞门再倏然消失。
慕星遥和贺兰涯看着洞门消失的刹那同样挤进去。
“真君。”那人跪在地上,上首坐着两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修士,那人说:“那些人对合欢宗的攻击失败了,那个慕星遥巧言令色,十分油嘴,贺兰涯也在一旁,我们的人并不敢多过分。”
“下一步怎么做,还请真君示下。”
左手边的真君声音尖利,明显不是本声:“没成就算了,她早晚能……倒是现在混沌魔族的事情你们解决得怎么样了?”
右手边的真君显然不关心慕星遥如何,重重拍一把石座:“的确!当初混沌魔族的事,你们可是保证过一定能解决,怎么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
那人跪着道:“这次的混沌魔族的确棘手……我们宋真君已经抓了一只混沌魔族去研究,看是否是这一批混沌魔族发生了变异。”
他想到那些混沌魔族洒血再生的形状,也觉十分骇人,压下心中惊恐:“宋真君说,这一批混沌魔族能产生的魔力非常多,行动暴躁,只会食人、物,原本已经测试过几次了,都非常稳定,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们已经提了它们的血再用在其余野兽上做实验,一定能圆满解决此事。”
右边的真君怒气冲冲道:“本君不管你们如何做,之前你们告诉本君,这个法子只是为了修炼,本君才愿意配合你们,但是,如若家国不保,本君一人修道又有什么意思?”
底下那人跪得更深,半点不敢违背。
左边的真君语气和缓:“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但是我们不告诉你,你当初也该想到剑走偏锋的法子不是正道,现在何必如此生气?”
右边的真君怒不可遏,狠狠抓断石座,石块飞溅,他猛然站起身,另一位真君不动如山。
右边的真君道:“本君的确有错,但是本君没想过今日的局面,本君给你们三日时间,如若三日内你们无法解决此事,本君将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你们道盟的真面目!”
“哪怕搭上你自己也不在乎?”左边的真君说,“这些桩桩件件,可都有你的参与,没有你,我们也做不成这件事,我们颜面扫地,你也别想逃。”
“那就不逃!”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位真君踏步走出山洞,临走撂下一句:“三日之期,本君绝不食言。”
慕星遥和贺兰涯隐在山洞中,闻言皱起了眉。
左边的真君眼见着他走出去,冷笑一声:“老匹夫,真以为我们只有他一人襄助?只要他胆敢透露半点口风,谁都会杀他。”
底下跪着的那人仍不敢多说,左边的真君则吩咐:“不用管慕星遥了,尽快把太阳灵山里的仙救出来,既然咱们突破不了混沌魔族那关,就把阵盘扔进去,利用阵法把他们转移出来。”
“他们这些花草仙的仙灵力,对混沌魔族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克制。”
慕星遥和贺兰涯听完,悄悄退了出来。
走到安全地方,慕星遥面上的惊慌都没完全消退,魔族的魔修叫做魔君,正道的修士才叫真君,那些人全是正道的真君。
实验品……慕星遥想到那些混沌魔族,她喃喃道:“贺兰涯,这就是你杀了太月灵谷所有仙的原因?”
“培育、豢养混沌魔族,只有死路一条。”他还嫌他们只有一条命来死。
贺兰涯望着悠远的天空,眼里没有半点杀意,只有无尽的漠然。
慕星遥背靠一棵大树,她多年以来,虽然知道修真界的修士也不可能脱离凡俗的欲,也有对权术的追求,但是,正道修士仍然会维护正道,她一直以为他们大节无亏。
没想到是这样。
慕星遥所在的现代,也有一些用人工医学手段培育出来的种族,要么痴傻,要么早逝,这些缺陷根本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