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算准了她会装到底,索性伸手去扶她,借机把又香又软的人带到了怀里。
邀雨还怕巴拉自恋地觉得自己是故意吃他豆腐,赶紧尴尬地笑了笑,推开巴拉的手臂站稳了,又伸手揉了揉被撞的肩膀。她觉得这位大娘定是练过,撞人也太疼了!
那大娘却像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一进门就操着口音极重的汉话,对着垂眼大夫破口大骂。大娘口音太重,讲得又急,邀雨也只勉强听懂了几句,似乎是这大夫治错了病,害得大娘家的儿子一直在家腹泻不止。
庸医啊――邀雨的双眸一亮!
第六十章 、老虎会算计
巴拉似乎是没听懂大娘的浓重口音的汉话,一头雾水地问邀雨,“他们说,什么?”
他这是……听不懂?
邀雨立刻笑弯了杏眼,“都督,大娘说大夫治得好,那不如咱们就在这儿看吧。”
“不是,打架?”巴拉似乎觉得大娘的口气不大对。
“不是。是大娘着急了些。”
垂眼大夫显然怕大娘影响了他问诊,匆匆搪塞了几句,答应给邀雨看完就去大娘家里,免费给她儿子看病。
大娘此时才留意到邀雨和巴拉两人。一看两人的服饰,就知道是上等人家,大娘怕得罪贵人,得了大夫的保证,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大娘一走,垂眼大夫忙请邀雨坐了,垫了块丝帕为邀雨诊脉。煞有介事地皱着眉诊了左手,又诊右手。最后开口道,“这位姑娘气弱体虚,当是自小的毛病。多加调养,便无大碍。我这就给姑娘开个方子。”
邀雨看着垂眼大夫忙着在竹签上写方子,心道这真是个庸医,若不是自己现在不能曝露身份,就该砸了他的医馆,省得祸害更多人。
拿了药方,巴拉便叫了个人送邀雨回营地休息,自己去药铺取药。送走了邀雨,巴拉却再次返身回到医馆。
垂眼医生似早已等候着他,恭敬地作揖道,“公子。”
巴拉微微点头,“你做得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不敢当公子的夸奖。”垂眼医生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得色。
“她怎么样?”
垂眼医生直言道,“内力精纯,乃某平生仅见。”
巴拉哼笑,“看来我猜得没错。真的是她。”
巴拉盯着垂眼医生低着的头顶再次问道,“与我相比如何?”
垂眼医生有些遗憾道,“公子尚有所不及。”
巴拉面上渐冷,“果然如此。”接着便沉默不语。
垂眼医生却再次开口,“公子可知她有心悸之相。虽尚不明显,但已渐露端倪。”
“哦?”巴拉挑眉,“如此说来,她方才竟不是装的……”
“她方才发过病?”垂眼医生忙问。
见巴拉点头,垂眼医生恍然道,“难怪。某方才就觉得这姑娘身体强健,并不似有心悸之症的人。今日若不是她刚刚发作过,凭某之能,怕是也断不出这病症。”
巴拉有些感慨,“她若是病死了,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只是谁会相信呢?”
待巴拉回到营地时,发现里面正热闹着。
初春的汾水开始有部分解冻,露出部分河床和高出水面的石头。踩着这些石头,能一直走到河中央。有人干脆沿着断裂的冰层,截住水流捞鱼。
夏朝地处内陆,水源本就稀少。奢延水又被夏王室霸占着淘金子,普通百姓莫说鱼,鱼干都很少吃得到。如今随便站在河床上就能捞鱼,整个队伍的人都兴奋了起来,不少人都踩着石头下河凑热闹。连细珠儿也下去了。
邀雨也想去……怎奈她披着疲弱多病的假皮……
巴拉走过来时,正看到邀雨一脸的不甘,几次想下河,最后又认命地耷拉下脑袋。巴拉忍不住,赶紧别过头,压低声音笑了几声后,才收敛表情走到她身边。
“药,在煎。你病,不能吃鱼。”
邀雨绝望了,捞鱼不能捞,如今吃鱼也不让吃!此人是魔鬼吗?
她没好气儿地望向巴拉,“奴家知道都督怕水,您也在这儿等着吧,等人捞了上来,您再吃。”
巴拉没想到邀雨居然旧事重提,不服气道,“好!你等着!”说完就挽了袖子也跑下河床。
邀雨看着巴拉被自己一句话就激得下了河,心想这人嘴巴是臭了点儿,人倒不算坏。
那日北魏的人来盘查时,若没有他站出来,怕是事情也没那么容易解决。虽说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这次的计划怕是就要泡汤了。
想到这里,邀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好好谢过巴拉,那天也是被细珠儿打个岔儿给带过去了。
邀雨正低头思量该怎么答谢巴拉,就听身边突然有人高喊,“水来了!快跑!”
等她再抬头看时,一大股河水如同从天而降一般,翻着白浪汹涌而来,瞬间就把在河面上的人统统卷走了!
邀雨甚至没时间思考,人就已经奔向河床。
巴拉看到了冲下来的河水时就往岸边跑。没想到方才见他下河,就在他身侧转悠的细珠儿受了惊,在靠近岸边的地方一把拉住了他。只这一瞬间的停顿,两人就被河水卷了进去。所幸冲走的一瞬,细珠儿拼命抱着巴拉,而巴拉则死死扒住一块凸出的石头,尽管巴拉的手指已经用尽全力到青白,却依旧被水流裹着慢慢往下滑。
就在巴拉决定用内力挣脱时,他余光看见邀雨正朝他们急奔而来。她毫不犹豫地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就落到了巴拉扒着的石头上,伸手就抓住了巴拉的手腕。
紧接着邀雨猛地甩出腰上的鞶厉(注 1),那鞶厉的一端便如腹蛇探头般飞出,而后紧紧缠在了河岸边的一棵树上。
一瞬间的衣衫翩跹,一刹那的春光倾泻,竟然让巴拉在这种境况下红了脸。他真想用头狠撞一下自己面前的石头,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细珠儿!千万别松手!我拉你们两个上来!”邀雨满脑子只想着救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巴拉的变化。
可是水流的吸力太大了,巴拉和细珠儿两个人的体重,不是邀雨单靠力气就能拉起来的。
邀雨心一横,总不能看着他们两个死,反正已经露了轻功,索性就放开手脚吧!
邀雨看着巴拉,“接下来你可能会不舒服,给我忍着点儿。”说完她就催动内力去拉巴拉。
可让邀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的内力接触到巴拉时,一股与她不同,却相辅相成地内力从巴拉体内反馈回来。
两股内力相撞,非但没有对冲,更如同太极阴阳,顿时圆满地爆发出意外的强力。托着三个人摆脱水流的吸力,又轻飘飘地落到岸上。
邀雨一脸惊愕地望着巴拉,巴拉也皱着眉甚是不解地看着邀雨。
片刻的安静后,巴拉开口道,“先救人。”
他的汉话已经没了那引人发笑的卷舌音。
第六十一章 、摊牌
原本在河岸上慌了手脚的众人,在巴拉的指挥下,迅速骑上马,跑去下游救人。
诸神保佑,下游地势较缓的地方,有人用树干树枝造了个横穿河面的大栅栏,将绝大部分被水冲跑的人都拦了下来。显然此地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儿了。
巴拉为了救人,只匆匆换了件衣服,如今裹着斗篷依旧感觉寒风刺骨。他阴沉着脸吩咐道,“去查,到底,怎回事。”
领命的人跑到当地人的家里一问就清楚了。原来此处上游不过一里处的河底有处裂沟,平时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一到冬天,河面结冰,裂沟处的河面较窄,很容易冻起冰墙,截住上游的水。
一开春,冰墙融化松动,顶不住水势,就会连带着原本积在裂沟里的水一起冲下来。由于年年都有人因此丧命,所以前年崔司徒就派人在下游修了个大栅栏,以求多救几条人命。谁曾想真被夏朝的人马撞上了。
巴拉得知这些后,立刻让人鞭笞了队伍的向导五十下。那向导被打完后也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邀雨并没有随同巴拉去救人。事情一过,头脑冷静下来,邀雨也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巴拉去救人时,她原本是想扶着细珠儿去营帐内休息。细珠儿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怨怼地盯着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邀雨心知瞒不住,却也不想拖累细珠儿,只含糊道,“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才最安全。”
细珠儿却语音生冷,“我不管你是谁,你若是伤害了都督,我绝不饶你。”
邀雨有些惊讶地回望细珠儿,她虽然早就感觉到细珠儿对巴拉不同旁人,可邀雨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难不成是细珠儿误会了什么?
细珠儿却不给邀雨解释的机会,颤抖着身子自己走回了营帐。细珠儿看得很清楚,方才三人落地时,巴拉看向邀雨的眼神中,他的敌意正在消失。
落水的人被三三两两地带回营盘时,留守营地的人将烫好的烈酒端出来,回来一个便灌上一碗。营地内燃起了巨大的火堆,照得整个河面都红了。冻僵的人一被搬到火堆附近,就有人围上前为他们搓热手脚。
巴拉的待遇要好一些,除了烈酒,他还有热的洗澡水驱寒。待他整理好从营帐中出来,几具没能救回来的尸体也被拉回营中。
远离故土,尸体是无论如何都带不回去的。只能就地焚烧,再将骨灰带回夏朝安葬。
使队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尸体被放在木架上。活着的人逐一在木架下放上一根柴。男人和女人们围绕着木架,开始唱跳起葬魂的萨满舞。
“幸好有艺班,鼓乐都齐备,让他们走时也不会显得太凄凉。”邀雨边说边走到巴拉的身边落座。
两人隔着舞蹈的众人,正对着大火堆。火光映衬下,明明坐得很近的两个人,却互相戒备着。
“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到月上柳梢时,再与我人约黄昏后。”巴拉举起酒坛,猛地灌了一口酒。
邀雨不满地皱眉,“所以你不伪装的本性也是这么惹人讨厌的?”
巴拉一脸的无所谓,“能让你注意到我,讨厌又何妨?”
火堆前的乐声戛然而止,送葬的舞蹈也停了下来。
邀雨和巴拉随着众人围绕着木架。巴拉接过仆从递来的火把,上前点燃了木架下的柴堆后,又回到众人身边,带领着众人庄重地跪拜下去。
“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
一声声地吟唱,让邀雨的心情不断低落。或许今天不是摊牌的好日子。可哪天又是呢?
众人散去后,只有邀雨和巴拉依旧留在了大火堆旁边饮酒。
邀雨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此时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盏。
她望着杯中旋转的酒液,淡淡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会伤害你的人。也不会泄露你的事。”至少现在不会。巴拉与邀雨不同,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
邀雨柳眉微挑,“你可认识我师父?”
巴拉却没有敷衍地答她,只是沉默地又饮尽一杯酒。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今日之前,巴拉从没觉得自己会和檀邀雨有什么交集。可今日那两股内力融合时,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你是我师弟?”
“噗呲――”巴拉直接喷了一口酒,“要是,也该是师兄!”
“你没我强。”邀雨一脸认真道。
巴拉顿时一噎,竟然没法反驳。他气哼哼地将酒盏一搁,也不再管邀雨,甩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