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柔然王帐,最近外出巡逻的骑兵队只要瞧见柔然人,就抓回军营,希望能找出一个知道王帐位置的。可这些柔然人要么是不知情,要么嘴巴硬得很,死活也不肯说。所以只好先关押起来。
陆真怕子墨从中做什么手脚,特意请示了拓跋焘。拓跋焘一听说也来了兴致。他虽然信得过邀雨的说法,可他没想过能这么快就有改观。
允了子墨的要求,拓跋焘亲自去校场的令台观看。等拓跋焘看到子墨选出来的几个人后,不禁皱眉。
一旁的宗爱见了,忙差人去查,“过去问问,怎么子墨郎君选了这么几个弱不禁风的?”
小内侍很快就回来了,禀明道,“子墨郎君说,骁勇善战的,便是不操练这招式,也能获胜。所以他特意从各个军营挑了这些人,若他们也能获胜,操练才算是有效。”
校场里围着各营的兵卒,大家都悄声议论。这几日突然变了操练的招式,而且还延长操练的时间,底下不少士卒因此抱怨。
有些不信服邀雨的,听说这招式是仙姬想出来的,便觉得邀雨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些人虽是极少数,可他们一直忿忿不平,难保日子久了,邀雨此前建立起来的威信不会被影响。
陆真特意选了几个看上去强健的柔然俘虏。双方站到一起,体格差异过大,众人都觉得魏军这边没有希望了。
子墨让人解开绑着柔然俘虏的绳索,对他们道,“你们若是能赢,我便替你们去向魏皇求情,放你们离去。”
陆真的人一直监视子墨,听到这话不免焦急,“郎君,此事万万不可。”
子墨扫了那人一眼,“有事自有我去向魏皇解释。”
一个柔然人听懂了他们说的官话,恶狠狠道,“便是你们不放了我们,老子今日也是要杀个痛快的。否则不是白死了!”
子墨见柔然人发了狠,便点点头道,“你们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儿是要一同上场混战的。”
那会官话的柔然人把子墨的话告诉其他人,另外几个柔然俘虏果然活动了下一直被帮着的身体。子墨仔细看了他们一会儿,才转到魏军这一侧。
魏军士卒不解,怎么子墨反倒帮着柔然俘虏?子墨看向几个他挑选的魏军士卒道,“你们只需奋力一战。你们皆有仙姬庇佑,无论此前如何,日后战场杀敌,必是势不可挡。”
若说这些人有什么共性,除了体型偏弱小,还有一点就是对邀雨的神力坚信不疑。此时听子墨如此说,立刻就来了精神,一个个迫不及待起来。
双方很快便被分到两边,上了战马,手持长槊,一阵鼓点之后,高喊着冲杀向对方。
拓跋焘双眼紧盯着战局。他以前从未留意过柔然人更偏爱用什么招式。自从听邀雨说过后,这还是第一次观察柔然人作战。他仔细盯着场下的七个柔然俘虏,见他们果然都爱纵向劈砍。便是有人最开始用了其他的招式,到后来也会换成纵劈。
很快,随着第一个柔然人落马,其他的魏军士卒逐一将俘虏打落马下。在场的其他人无不惊叹。因为子墨选的兵,就算不是最弱的,也是各营里拖后腿的。此时这些人竟然能在强壮的柔然俘虏前轻松取胜,难不成真是受了仙姬的祝祷,拥有了神力?
四周围观的士卒一拥而上,纷纷对着几个刚赢了的魏兵又摸又捏。感觉他们还跟之前一样瘦弱,并没有什么特别。
“我有仙姬庇护!我有仙姬庇护啦!”一个魏兵竟激动地哭了出来。他以后再也不用害怕敌人了,因为仙姬一定会庇护他。
拓跋焘抚掌大笑,“好!甚好!来人,替朕好好赏赐了那几个出战的士卒!”他又转过头对宗爱道,“仙姬果然慧眼独具。这蠕蠕人竟真如仙姬所说一般,爱用纵劈。如此一来,只要三军勤加练习仙姬教的招式,定可大破蠕蠕!”
拓跋焘又招来子墨,带着赞赏道,“朕未曾想到仙姬的招数竟如此有效。也要多谢你这几日带他们操练。日后怕是也要劳你费心了。”
子墨又拿出他做使节时的做派,礼貌地道,“今日这番结果,想必能让军士们操练得更加勤勉,外臣先预祝陛下旗开得胜。”
拓跋焘此时心情大好,“说得不错!”他又吩咐宗爱道,“今晨平城那边不是送了些鲜果来?挑些上好的给仙姬的帐子里送去。”
今日演练,拓跋焘虽派了人去请邀雨,可邀雨却拒绝了,甚至拒绝的借口都没给。此时拓跋焘借机送东西过去,也是想缓解下他和邀雨的关系。
宗爱忙领命,“喏。奴才这就去办。”
子墨也不客气,道了谢,就回营帐了。
子墨进营帐前,邀雨就派墨曜去打听清楚了,此时好奇地问起子墨来,“怎么回事?你给那些柔然俘虏动手脚了?”
子墨淡笑着点头,“不过是让人捆绑他们的时候,在下背那里多加了道绳结。他们被松绑后,那处一直被加力绑着,血流不畅,扭转身体就会有刺痛感,自然就会多用纵劈。”
邀雨睁大了双眼,“你何时也会用这种小手段了?”邀雨脑子里突然冒出嬴风的样子,心想子墨难不成是跟着嬴风学坏了?
墨曜开心道,“这样岂不正好?魏贼看到仙姬的招式这么厉害,日后定会拼命练习。他日若同将军交战,可有他们的苦头吃!”
棠溪忙拉了拉墨曜,“你小声些,咱们还在魏军中呢。”
墨曜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邀雨想了想,觉得墨曜说得也有理,便不再纠结此事了。
她又叮嘱道,“魏军的定中军不日就会到达此处,届时两军汇合,怕是还有变动。大家这几日都小心些行事,莫要给人抓住什么把柄。”
邀雨望向始终只能呆在营帐里的何卢道,“辛苦你了。等大军开拔,他们对你的看管也会松一些。”
何卢忙作揖,“仙姬无须挂怀。臣只不过是呆在营帐里不能出门,比起上阵杀敌,轻松了不知多少。臣这几日想试着在马槊尖上加铸破甲钩,只是没有器具,造不出实物,难以得知究竟效果如何。”
邀雨摆手,“此事不急。日后自然会有机会。”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胥”
校场上同柔然俘虏的比试之后,军中再无人敢在操练时懈怠。有些士卒因这是邀雨教的招式,便深信勤加练习就能得到仙姬的庇佑。虽说目的不纯,可终究结果是好的,各营的将军也就没多说什么。
眼看定中军就要与镇西军汇合了,邀雨这几日却时不时就会皱起眉。
墨曜试探着问道,“仙姬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儿?”
邀雨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营帐附近参拜的士卒少了许多?”
墨曜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好像也有几日未见到嬴风了?反常即为妖,这底下定是有什么事儿。”
墨曜建议道,“不然让子墨郎君去查查?”如今姐姐棠溪被调到了何卢的营帐。邀雨什么事儿都只剩下她一个婢子,平时还好,真要差遣人去做什么,就有些不趁手。
邀雨觉得子墨最近也怪怪的,除了去校场帮着操练,他似乎还在跟各个军营的将军吃酒,打听定中军的行程。子墨往常从不对这些事儿上心,这次怎么会如此不同?他们一个两个都举止可疑,这让邀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眼见天就要黑了,邀雨吩咐墨曜,“你一会儿穿上本宫的衣服,躺在榻上装成本宫的样子,无论谁来都别见。本宫趁天黑出去看看。”
墨曜不放心,“不如仙姬叫上子墨郎君一起吧?好歹有个照应。”
邀雨瞪了墨曜一眼,“今日之事,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姐姐和子墨。”
墨曜被邀雨一瞪,吓得赶紧点头。
天刚黑,邀雨就趁人不注意翻出了帐外。门口魏军的护卫根本没察觉,倒是祝融有些好奇地瞧着翻出来的邀雨。
邀雨摸摸祝融的头,“好好看家。我去去就回。若是子墨他们来了,就说我已经睡了。记住了没?”
祝融不明白邀雨为什么撒谎,不过邀雨说的就是对的,撒谎也是对的,所以他乖顺地点点头。
邀雨身上穿的是普通士卒的衣服。这样一来,若真是运气不好被子墨他们发现,还能说是太闷了,偷溜出来散散心。
她一路走在阴影里,形如鬼魅,悄无声息。邀雨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查起。正犹豫着,就发现各个兵帐里三三两两地出来几个魏兵,勾肩搭背地都往营盘西面的方向而去。
难不成是有酒宴?邀雨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瞧瞧。
营盘西面的一处空地上正热闹非凡。不少人聚在篝火前饮酒。虽说不像是正式的酒宴,可不少营的领军将军都在。邀雨眼尖,立刻就在众人中发现了一袭白衣的子墨。
子墨本不善应酬,当初还是为了陪邀雨出使北魏,才在这人情往来上狠学了一番。如今在酒席间与人交谈,倒也不显局促。
邀雨又扫了一圈。将军们聚在此处饮酒,那兵卒们为什么也往这个方向来?
邀雨很快就看到了一排临时搭建的尖顶帐篷,帐篷顶上系着花花绿绿的彩布巾,帐子帘上还写着个“胥”字。
邀雨发现每个帐子前都有兵卒在大排长龙。一边等,还一边踮脚往前张望,似乎是在数前面还有几人,又似乎是想往帐帘后面看。
每当帐子里出来一个兵卒,排在队伍第一个儿的人便迫不及待地掀帐帘进去。儿从帐子里出来的那个则会被其他人拉住问话。有些人问完话还继续排着,有些则换个队伍接着排。
远远瞧见有一人被同伴推搡着来排队,没排一会儿似乎是腹痛,转身跑掉了。邀雨觉得那人跑步的姿势有些奇怪,想要再看时,人已经没影儿了。
邀雨迷茫,这是什么地方?平常早晚来跪拜她的士卒们显然都跑到这儿来了。难不成这帐子里有什么宝贝?便是有宝贝也不可能分给这么多人啊。
邀雨瞧了瞧自己的打扮,穿得倒是不显眼。可她这张脸实在是很多人都认识。要是她把自己的脸用泥巴抹脏,跟在那些兵卒后面排队,会不会被认出来?看看那些兵卒排队时还不停交头接耳的样子,邀雨就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蠢死了。她此时真恨自己没磨着嬴风教她两手易容术。
邀雨一一仔细观察每个营帐,想试着找出些线索。突然看见嬴风居然在一条队伍的前列。正跟一名刚从帐子里出来的人聊得火热!邀雨当下就打定主意,借着火光下阴影的掩护,就摸到了嬴风所排的那个帐子的后面。
这里的帐子一个挨着一个,倒是把后面遮挡了个严实。她躲在帐子后,连里面细细索索的声音都听得清,别人却看不到她,实在是太方便了。
此时嬴风正在后排兵卒的催促下进入帐子。邀雨连忙屏息静气,生怕被嬴风发觉了自己。
嬴风一进帐子就被里面的味儿熏得差点儿晕过去。也不知道老鸨从哪儿找来的劣质熏香,没把男女之事的腥味儿掩盖住,反倒冒出另一股刺鼻的香味儿。
嬴风打量了一下帐子里的妓女,虽说涂了厚厚的脂粉,可一看就是有些年纪的,姿色也属下等。应该是原本就在青楼里的女妓,上了年纪后没了恩客,就被青楼里的妈妈又买给了油寨的老鸨。
别看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这些女妓也分三六九等。建康城里常有些颇具才名的艺伎头牌,被冠以“大家”之名,出入各府宴会,结交的也都是达官显贵。这些艺伎最后往往会给哪家大人做了偏房或是外室。算是女妓中等级最高的。凌香阁的碧渊就是这个身份。
而女妓中最低贱的活儿,就是这油寨里的。碰上心善的老鸨,多带些姑娘,轮着做买卖,就还能有片刻休息。可若命苦的,碰上那只知道赚钱的黑心妈妈,一趟下来,死上几个女妓都是常事儿。
嬴风见眼前这半老徐娘的女妓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知他是今日第几个恩客了。嬴风有些同情她,可眼下也实在无力相帮。只好按约定好的问道,“不知帐帘上的‘胥’字是何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是快
听赢风问帐帘上的“胥”是什么意思,女妓原本空洞的双眼突然有了些许光彩,她望向嬴风,似乎带着期盼道,“这是妓门的规矩。咱们虽是下贱的行当,可恩客进了这门,便是咱们的‘胥’,是一夜雨水情的夫妻。咱们要当恩客做相公般好生服侍。”
嬴风暗中松了口气,看来是找对人了。这几日他一直混在士卒里,打听各个帐子中都是什么样的女妓。嬴风不常在邀雨身边,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士卒们都以为他是哪个营的新兵。没开过荤,还挨个打听。不少人笑话他裤子都快提不住了,嬴风竟也嘻嘻哈哈地承认实在憋得慌。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过来侍候。”嬴风说着就给女妓使了个眼色。
女妓领会,立刻“嗯嗯啊啊”地呻吟开来。引得门口排队等着的人更加急不可耐。
门口的一个老兵贼笑道,“这小子瞧着面嫩,功夫倒不错。听听里面这女妓的叫声,想是舒坦得很啊!”
听到的人都哄堂大笑,谁也没注意到邀雨正从帐篷后面落荒而逃。火光下,她的脸都红透了。
邀雨再不经世事,也明白了这里是做什么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嬴风会来这种地方。邀雨始终觉得嬴风自视甚高,即便是流连风月,也该是花魁娘子的恩客。方才在营帐外听那女妓的声音,可不像是艳名在外的头牌。
邀雨突然脚下一顿,难不成子墨也是来这儿找乐子的?邀雨赶紧回到方才的空地。果然看见一群女妓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各个将军的身边。子墨身边也有一位。可大约是碍于子墨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使得女妓只敢在旁边斟酒,不敢真贴到子墨身上去。
拓跋焘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此时正坐在主位上,一左一右两名女妓正服侍他。将军们这边的女妓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姿容都称得上中上。拓跋焘身边那两个更是艳光四射。
子墨到底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喝花酒的?嬴风肯定是来喝花酒的,可邀雨又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眼见那两名女妓恨不得全身都贴到拓跋焘身上,邀雨心想,拓跋焘今晚肯定是要累到脱力,或许可以趁机到帅帐中去偷看魏军近日来往的消息……或许……子墨也是这么打算的?
邀雨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本了解的人,都变得有些陌生。
“你在这儿做什么?”嬴风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邀雨差点儿叫出声来。
幸好她及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否则行迹肯定是要败露了。邀雨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嬴风一眼,接着又疑惑道,“你怎么这么快?”
嬴风不解,“什么这么快?”
“一夜雨水情,不是该一夜吗?你怎么这么快?”邀雨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嬴风黑了脸,“你偷听?听了多少?”
邀雨忙摆手,“师兄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是……那个……额……,反正你说让她伺候我才明白过来,当时就走了。并没听到什么!”
嬴风扶额,只听到这些,还不如全偷听到呢。族中的人不知道怎么找上了这名女妓,答应救她出苦海,只要她给嬴风带消息进去,再把嬴风的消息带出来。自己也是大意了,竟然没注意到邀雨在听壁脚。现在他要如何跟邀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