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郎气得眼睛都鼓起来了!谢惠连出身低微,居然还敢一连几次对他出言不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檀粲一把拦住要往前冲的王五郎,嬉皮笑脸地道:“消消气,消消气。正事要紧!今日咱们若是夺不回玉玺,回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五郎还是把这力气都用在押拍上吧!”
王五郎狠狠瞪了檀粲一眼!方才进门,檀植身为主使,又最年长,所以第一个进去。
可檀粲这家伙,明明开始紧跟在檀植身后,到门口时却侧了一步,让谢惠连先进。自己这个堂堂的王家嫡子,身份如此尊贵,却落得最后才进入房间!
不过谢惠连说的没错,他们这种氏族子弟的剑法,在檀家兄弟面前真是连三脚猫功夫都谈不上。
王五郎被檀粲压着,虽然火气已经顶天高了,脚却只能诈尸似的蹦跶,一步都没法往前。实在拗不过檀粲的蛮力,王五郎也只能顺坡下驴,“好,我今日不同你计较。等你回了建康,我自去同你谢家理论!”
谢惠连无所谓地撇撇嘴。谢家说得上话的长辈也不是王家一个嫡子想见就见的。长辈们得闲到什么地步,才会过问小辈吵嘴架的事儿!
见王五郎安静了下来,檀粲才回了自己座位,还顺便冲谢惠连眨了下眼。
谢惠连是檀家的常客。虽然檀粲总嫉妒母亲疼谢惠连比他多,可好歹也是从小打到大的表兄弟,没理由胳膊肘往外拐。
再加上檀植年长,谢惠连夹在中间,虽然比檀粲大五岁,却都是被檀植管制的。久而久之,檀粲和谢惠连又多了点儿难兄难弟的情分。
三个人闹闹哄哄地,檀植一开口就将谢惠连和檀粲一起训了,“你们两个老实点儿,再不知轻重,小心我军法伺候。”
大哥一发话,两个小的立刻正襟危坐。王五郎一看这一家子排斥他的架势,真是有气都不敢发,差点儿憋出内伤!
此时在满翠楼的三楼,何卢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念叨个不停,“臣此前并不知情,否则一定会拦下她的!哦不对,臣是知情的!对!主意也是臣出的,仙姬要罚就罚臣吧!不对,这也不行。您要是罚了臣,溪娘一定会自责不已。茶不思饭不想,身体怎么受得了?要不仙姬您找个别的借口罚臣,无论怎样,哪怕要了臣的命臣也毫无怨言!等臣死了,您就让棠溪回您身边伺候,有墨曜在,她后半生也能有个依靠。棠溪虽然忤逆了您的意思,可她是真心为您好。您不在仇池这两年,她每每担心起您的安危就会神思不属……”
何卢的话被“铛”一声铜管的敲击声打断。
何卢闻声抬起头去看,见邀雨正用陨星匕首敲一个铜管,就忍不住解释道:“仙姬,你开错管子了,另外一边那个口才是用来听房间里说话声音的,这个是用来对里面说话的。这两个管子里装了不同的阀门……”
不等何卢唠叨完,檀邀雨就冲那根说话用的管子道:“棠溪,这个唠叨精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隔了一会儿,才从管子另一个口传出棠溪瓮声瓮气地回答,“听到了....”
邀雨回头看了何卢一眼,不用猜,棠溪的脸估计就跟何卢现在的一样红。
她扭头对管子里道:“当初墨曜替你求到我面前时,我还想你是不是傻了,嫁这么个说话比喘气儿还多的人。不过今日也算是看清他对你的真心了。你今日的事儿,等押拍之后我自有处置。到时责罚你们夫妻二人一人一半,谁也别想逃了。”
棠溪隔着管子答道:“多谢女郎。”
紧接着管子里又传出檀粲的声音,“小妹,你这是在哪儿呢?这管子好像挺好玩的,你让我也过去看看呗!”
檀邀雨根本没理会檀粲的请求。有大哥在,管教二哥的事儿无需她费心。果然很快就又从管子里传来檀粲的嚎叫声。
秦忠志见两边儿的话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询问道:“女郎,可要开始了?另外几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这么久,另外五家催促的声音已经从各个房间的铜管里传出几次了。
檀邀雨点点头。秦忠志才将各房间通话的铜管打开,“劳诸位久等。咱们押拍正式开始。”
秦忠志的声音在各个房间内响起:“咱们押拍的规矩,想必屋内的女婢都已经同各位说明清楚了。若是还有不解的地方,押拍中可以再向女婢询问。”
“诸位到达仇池时,所带的现银和换成押票的产业都已被记档封存。押拍之后,赢的一方我们直接扣除,输的五方,我们会将东西归还。”
“押拍过程中,若是有人要增加所押产业,也是可以的。只要将契书交给房中女婢即可。”
“若无异议,请诸位将首次出价告知房中女婢。”
檀植等管子里秦忠志的话说完了,才望向棠溪,“你可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棠溪恭敬地答道:“除了右相所说,就只剩押拍的方式需要说明。不过诸位郎君看上两次也就能知道了。敢问大郎君,首次出价为何?”
“五千两。”
檀植答得毫不犹豫。引得王五郎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五千两放在普通百姓家可算是天价了,但放在这么多的国家之中,哪怕是开价,这五千两也太少了。
檀植并不担心。他现在要拖慢押拍的速度,为修改玉玺争取更多时间。
第三百七十七章 、押拍
棠溪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立刻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盘黑色的木珠。有的上面写着数字,有的写着百千万。
棠溪从漆盘里取出一个五,一个千的木球。打开地板上一块翻版,将木球直接扔入翻板后露出的小洞里。
很快,整个满翠楼都能听见咕隆咕隆木球滚动的声音,估计是各个房间的出价都顺着小洞的滑道汇聚到一处。
没一会儿,邀雨他们就收到了首轮出价的结果。
秦忠志对着铜管道:“首轮出价最高为五万两。”
说完铜管里就没声了。显然根本没打算说明究竟是谁出得最高价。
棠溪紧跟着问道:“敢问大郎君次轮作何出价?大郎君若想,也可以不出价。”
刘宋这边的四人都没想到,首轮便有人出价五万两。照理来说,不都是该先相互试探一番吗?
檀植冷冷道:“看来有人想要一举就打压其他几方的势头了。”
四个方才还在相互冷嘲热讽,恨不得打一场才好的人,现在不得不拧成一股绳儿。
谢惠连道:“不如我们先不要出价?等最后再加,这样也不至于将价钱被一路抬高。”
王五郎也点头,“一直相互叫价的话,很容易引起彼此的好斗之心。反倒是稳操胜券之时,被别人横插一刀,强压一头,才更容易让人放弃。”
檀粲沉默着不说话。自家妹妹就是想让价钱高涨,才好趁机坑皇上一把。可他身为宋使,也很难做到无视职责,真是矛盾得很。
檀植想了想问棠溪道:“若是我们下一轮不出价会怎样?”
棠溪直言道:“若是有人出价高于五万两,则郎君们不出价也无所谓。只是怕,大家都想着最后杀价,次轮反而无人出价高于五万两。若是如此,玉玺就归首轮出价五万两的一方所得。”
四个年轻人都皱起了眉。这种押拍与青楼妓馆的不同,你根本无法知道别人是否出价,又究竟会出价多少。这就逼着他们这种想要先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出手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出价。
只要每家都出价,这玉玺的价钱便毫无疑问会水涨船高。
“要不,咱们出价五万一千两?”檀粲试探着道,“这样价格既没被抬得太多,但也不至于被人用五万两就抢走了玉玺。”
檀粲说完便去看檀植,檀植想了想点点头。棠溪立刻就从漆木盘里拿出对应的黑木珠。待铜管里再次传出秦忠志的声音,请各方进行次轮出价时,棠溪才将黑木球扔进地上的小洞里。
于此同时,其他房间的木球也先后滚出。檀粲还不死心似地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根本辨别不出哪个方向出了球,哪个方向没出球。
王五郎也好奇,可氏族嫡子的身份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趴在地上听的举动,只能伸着脖子看檀粲。
棠溪忍不住笑道:“二郎君,您连谁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就算听出球的走向,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啊。”
檀粲闻言,尴尬地站起身,刚想辩解两句,就听铜管里传出秦忠志的声音,“次轮最高出价五万一千两。六家皆同。”
……
四个人都是一副吃瘪的表情。以为自己聪明,小算盘打得精,没想到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而且更尴尬的是,接下来的三轮,都是以一千两的增长结束。传国玉玺的价钱就像乌龟一样缓慢地攀升。
第五轮结束,玉玺的价钱变成了五万四千两。
王五郎和谢惠连这两个不知情的已经开始有些焦躁。可檀植觉得这么下去不错,正好可以拖延时间。
这时房间的墙壁中传来一阵咔哒咔哒地齿轮咬合声。棠溪走到一个暗格前,推开翻板,从里面取出一盘茶水和点心。
“几位郎君想必也口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吧。”
棠溪给四人斟茶,布上点心。茶杯很小巧,真的只有一口茶的量。茶点也很小,这让本来就没有参加夜宴的檀家兄弟很郁闷。这么点大的点心,塞牙缝都不够,怎么填饱肚子?
檀粲嘟嘟囔囔地将点心扔进嘴里,抱怨大哥道:“肯定是妹妹听到方才你说怀疑过她,才故意只给我们这么一点儿东西吃!”
檀植懒得理他,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出价。雨儿怕是刻意用茶点将押拍暂停,一会儿第六轮时,玉玺的价钱怕是要变一变了。
果然,第六轮时,尽管檀植依旧坚持只加价一千两,可最高的出价已经达到六万两了。对于类似北燕、西秦这种国家,六万两差不多就是他们一年的税赋所得了。
这次跳价,简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紧接着才不过两轮,玉玺的价钱就变成了十万两。
虽然檀植他们依旧不知道出价人究竟是谁。可看这价钱的涨势,估摸着不是一同家出价。否则自己压自己,寻开心呢?
秦忠志和檀邀雨始终听着各个房间内的动静。秦忠志有些担忧,“女郎,这价钱涨得这么快,臣怕玉玺那边修不完啊。”
檀邀雨正凝神静气地仔细听铜管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道:“你相信嬴氏那个老头?就算他将玉玺修好了,咱们也落了个把柄在嬴风手里。与其这样,不如让价格高起来,引得他们动手抢夺。只要玉玺是在仇池之外丢失的,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秦忠志不解:“没有玉玺,那两位郎君回到南宋要如何交差?”
檀邀雨挑眉,神秘莫测地一笑,“二哥刚才偷偷告诉过我,说刘义隆只准备了五十万两,超出这个数,就让他们放弃玉玺。”
秦忠志惊讶,“难不成女郎没打算让刘宋嬴?”
檀邀雨点头,“输了押拍最多吃顿挂落,危及不到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若是拿个假的回去,嬴风又是刘义隆的亲信,敌友难辨,那才是在自己头顶上悬一把剑呢!”
秦忠志撇撇嘴,方才看檀粲那架势,可是势在必得,他还以为女郎一定会帮他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财大气粗
当玉玺的价钱一路飙升到二十万两时,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夏朝作为人尽皆知,纯粹是借此次押拍来找盟友的,早早就放弃了。只是出于檀邀雨的规定,即便是中途放弃要退出的,也不能离开房间。只有等结果出来了,赢的一方顺利带着玉玺离开,其他的五家才能离开。
若是有人违背规定,那么十万两押银也概不退还了。夏朝的使者为此一直在房间内骂骂咧咧地很是不服气。
由于每家原本只押了十万两的现银和财产在仇池。当玉玺价钱超过十万两时,每家在出价的同时,还要将自己加注的财产契书交给房中的女婢。再由女婢核对放入竹筒。跟着木球一起滑到下一层。
底层不仅有人统计各房间的出价,还有几名朱坦诚送来的大掌柜。他们见多识广,哪里的土地,何处的田庄,宝珠古玩,大约能值多少钱,他们看一眼就知道。
所有的契书都由他们估算价值后,扣除一成,其他的才能作为押拍加注的财产。
由于核算需要的时间比较久。自十万两之后,几乎每一轮出价都要停顿一会儿,让几位老掌柜估价。数额越大,需要核对的时间就越久。所以押拍的速度倒是越来越缓慢。
“女郎,”秦忠志声音里带了些焦虑,“怕是事情有变。怎么西秦、北凉、北燕这三个小国还没有放弃?已经二十万两了……”
檀邀雨耳朵就快塞进北燕房间的那根铜管上了,“这个北燕太奇怪了,从押拍到现在,进去的十一个人,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除了跟房间里的女婢交待押拍的金额,其他的一改不提。相互之间连交谈都没有。”
虽说檀邀雨当初允许每个主使带十个护卫。可往往来的十个护卫里,总有一两个是参谋。其他几国出价时,都有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从铜管里传来。哪怕刘宋四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都免不了要商量几句。北燕这样安静,实在是反常必有妖。
“我是不是穷了太久了?”檀邀雨疑惑地看着秦忠志,“难不成二十万两在别的国家看来是个小数目?”
秦忠志以前可是拓跋破军的谋士,又掌管仇池财政,对银钱比檀邀雨更有概念。他摇摇头,“二十万两对国君们来说并不算多,但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数目。至少西秦和北凉,他们一直战乱不定,即便是以举国的财力,也不可能跟南宋和北魏抗衡。”
檀邀雨拿起底层递上来的,西秦和北凉抵押的契书,“除非他们是故意抬高价钱……”
“故意?”秦忠志皱眉,“您是说他们想借机坑北魏或是刘宋?”
邀雨舒了口气点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解释是合理的。沮渠蒙逊早就知道自己拿不住这玉玺,否则当初直接从我手里抢就行了。如今他又派人来参与押拍,还一路将价钱挑得这么高,无非就是希望两个大国出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