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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乱国 妖女乱国 第223节

可他才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按住肩膀,之前的驿丞满脸喜色,“瞧瞧!我就说是连小郎君没错!今个儿一早我就在想,您差不多要来了。没想到真被我给等到了!您之前问的那西秦国主的事儿,竟是真的!我早晨拿到消息时还吓了一跳!您说这千里之外的,您怎么就说得这么准?难不成……是住在您家里的那位贵客告诉您的?”

西秦国主死了。就在檀邀雨说的那天。谢惠连神情恍惚地看着驿丞。看他口中说的明明是一国的白事,脸上却满是兴奋、好奇和趋炎附势的猥琐。

那驿丞也不管谢惠连茫然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道:“我可是听说,主宅的人今天派了四架的马车和几位嫡出的郎君去您家里接贵客。连小郎君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谢惠连木木地想,飞黄腾达?也可以这么说吧……以他的身份,若是坐上宗子之位,怕是飞黄腾达也不足以形容了吧……

谢惠连烦躁地将驿丞始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一股脑地跑远了。

驿丞愣了一瞬,随即在地上啐了一口,“不过就是遇到了个贵人。有什么了不起?跑去给人家低头哈腰地做奴,还不如老子当驿丞自在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得了便宜就不能再卖乖

谢惠连先是一路急冲,跑到自己没了力气,才丢了魂儿似地回到家。

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饭菜香,明明他肚子很饿,却提不起一点儿胃口。

墨曜见他的样子,果然心里舒坦了不少,还故意问道:“谢小郎君怎么去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直接跑去西秦问消息了呢?如何?可打听到了?”

听见墨曜的冷嘲热讽,谢惠连却毫无反应,他一步一顿地走进正屋,一屁股坐在檀邀雨侧面的案桌后。

看到桌上有酒,谢惠连直接抓起杯子灌了自己一杯。

墨曜对谢惠连这种毫无反应很是不满,总觉得他至少要被气得满脸通红才算替女郎报仇了。

“谢小郎君这是什么意思?”墨曜一副嫌弃的表情,“难不成是打算赖账?”

檀邀雨在谢惠连进门时便盯着他观察。原本面沉如水的邀雨却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以为表哥还要故作姿态几日呢。”

“我不是那么矫情的人。”谢惠连终于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他说完又飞快抓了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我只是……只是………”谢惠连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他刚从驿馆出来时,的确有些赌输了之后的恼怒。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并没有输……实际上,他才是这个赌局的赢家不是吗?

输了赌约,就会被檀邀雨推上宗子之位,还有什么比这更能称之为赢的吗?

谢惠连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檀邀雨的能力了。能预言西秦国主生死的人,是不会同他这种小人物开玩笑的。

当谢惠连意识到,檀邀雨可能真有神力,能让他成为宗子。他忽然又惶恐起来。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大馅饼,他却担心这馅饼有毒,不敢去吃。

他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得不到宗主任何认可的同时还坚持苦读。可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檀邀雨给了他这么大一个好处,难道会真的不求回报?谢惠连很害怕,他怕自己给不起檀邀雨要的代价。

此时的檀邀雨很明白谢惠连的心态。可她正如自己所说,并不是个会耐心去感化别人的性子,所以她直接给云道生递了个眼色。

云道生叹了口气,他感觉师姐为了图省事,很愿意跟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他此前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一个人被别人误会久了,说不定哪一日就会破罐子破摔,真的变成被误会的那种坏人。

压下心里这种担忧,云道生还是开口问谢惠连道:“谢小郎君可知道我们为何选中你?难不成仅仅是因为你是师姐的表哥?”

谢惠连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云道生,“我也不知道啊。我想了一路也不明白。明明我处处都跟……表妹作对……为何你们却选了我。”

听到谢惠连自重逢来第一次不带恶意地唤自己表妹,檀邀雨心里竟有些感慨。

云道生一脸诚恳地答道:“我们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是最适合担下谢家这个重任的人。”

云道生的声音如淙淙泉水,在正屋内响起,“你极具才华,却屡屡不受重视。这会让你在以后更能体恤和怜悯同你一样的弱者。”

“你的诗中虽偶有失意之词,却更多是对于来日的愿景。只有这样的你,才能带领已经腐朽的谢氏一族重新振作起来。”

“谢氏的嫡支,无论是郎君还是女郎都从小被娇养,少有几个是通晓俗务的。可你与他们不同。你很清楚生计艰难,断不会同他们一样,虚耗无度。”

“谢小郎君不该妄自菲薄。我们选你做宗子,是因为你是这个位置最佳的人选。”

谢惠连自打出生开始也没被人如此夸奖和肯定过。便是书塾的先生夸赞他,也只是说上一句他的文章做得好。

偏偏云道生声音诚恳又真诚,跟他刚才见的驿丞完全不同。一点逢迎拍马的感觉都没有。莫名地就让谢惠连觉得,云道生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眼神一点点明亮起来。

檀邀雨见了,暗自呲笑了一下,心想云师弟这洗脑的功夫好像又精进了。这人若是把悟性分到练武一点儿,自己也不至于担心拜火教暗杀他,去哪儿都得把他带着。

“可是我的身份……”谢惠连犹豫道。即便云道生说得再好,他旁枝庶出的出身是骗不了人的。

“那种事儿,就留给主宅的人去想办法吧。”檀邀雨说着站起身。原本她也是存了心思要看谢惠连出糗的,此时却已兴致全无。

谢惠连错愕,“所以你们今天是去跟宗主说这事儿了?!我本人都还没同意的情况下你就去说了?”

檀邀雨白了他一眼,“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吧?”

她径直走到谢惠连的面前,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俯视着谢惠连,“我决定了的事儿,你没有能力拒绝,谢家自然也没能力拒绝。让你们自己选,不过是让你们心里好受一些。可不要错误地认为你们真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檀邀雨俯下身,提起谢惠连桌上的酒壶,将他案桌上的酒杯再次倒满,“做了宗子以后,你可以尽你所能地重振谢家。若需要我出手,直接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但是同样的,我会动用谢家的人脉和资源为行者楼做事,到那时,你也没有权利跟我说不行。我的条件,你可都听明白了?”

谢惠连怔怔地仰望眼前的檀邀雨,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你究竟想用谢家的势力做什么?”

檀邀雨嫣然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谢惠连自然不信,在他心里,不把檀邀雨放出来祸害人才是拯救天下苍生。

可不知为何,谢惠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同檀邀雨这个他说不清是正还是邪的人达成了约定。

檀邀雨满意地点了下头。她今天实在说了太多话,嗓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此刻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喝上一整壶冰得透心凉的酒。

直到檀邀雨走了,谢惠连还没完全缓过神,喃喃低语道,“她怎么和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以前她好像不是这么笑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诗会

檀邀雨去过主宅之后,谢家主宅这几日频频有人进出。按子墨查探的结果看,大多是负责经营谢家族产的管事。

这些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进去,然后十有八九被抬着出来。其中大多数被打得凄惨,有几个是出门就断了气儿。

檀邀雨知道,谢弘微是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的。再怎么不济,也是谢氏之主,没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基本的查证还是要做的。对他们这种陌生人也不可能完全信任。

檀邀雨并不急。索性将谢惠连家当成了行者楼的新据点。每日接收大量从各地收集来的消息。

谢惠连最初还不适应有人突然从他家房顶出现,又一转身消失。后来他也习惯了,只要这些人不借道他的卧房,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只是几日下来,谢惠连深深地有了一种被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他曾私下问云道生,是不是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西秦国主死了。还不告诉他,让他生生等了十天才去驿馆问消息。

云道生只淡淡反问:“便是我们提前告诉你,你又会相信吗?”

这几日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大事儿发生,所以当赢风拿着一条消息出现在邀雨面前时,檀邀雨还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嬴风将写在白绢布上的消息递给邀雨,眼睛一错不错地留意她的表情变化,“魏皇做了个梦,说是梦里有个人骑着一匹神鹿向他缓缓走来。梦醒时发现自己竟在梦中喜极而泣,视为祥瑞。他为此改了年号为神鹿。”

檀邀雨挑了下眉,“为个梦就改年号,到的确像是他那种人会做的事儿。”

嬴风又问,“你难道不好奇那骑鹿入梦的人是谁?”

“太上老君呗。又不是财神,有什么好喜极而泣的。”檀邀雨低下头,继续去看其他消息了。

得,嬴风暗自惋惜。魏皇这心思算是喂了狗了。估计拓跋焘也是因为查不到檀邀雨的行踪,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用一朝的年号来向心上人表露思慕之情,想来还有些浪漫。若是普通女郎,怕是早就招架不住,春心荡漾了。

可惜啊……檀邀雨之前就是个不通窍的铁疙瘩,中了情蛊后,直接升级成千年顽石一块。

“你还有事儿?”檀邀雨抬眼,不知道为何嬴风还杵在这儿不走。

“啊?嗯。”嬴风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谢弘微请你今晚去我办的那个诗会。”

檀邀雨一把将请帖抢过来,微微不满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说?反倒来讲什么鹿不鹿的。”

嬴风看着那条北魏更换年号的消息,被邀雨袖口带起的风吹到一旁,一时竟和拓跋焘有些同病相怜,喂了狗啊,喂了狗……

“谢弘微大概已经查完了,要妥协了。多招些人来吧,”檀邀雨看完请帖道,“多些人见证,免得他们日后再出尔反尔。”

嬴风突然眼珠一转,笑答了一声“好”,转身去寻人了。

檀邀雨余光扫到那条北魏来的消息,莫名觉得碍眼,便捡过来直接用蜡烛烧了。

听说谢家宗主要来晚上的诗会,原本没兴趣的谢家学子也都挤破头地想进来。

谁会愿意错过一个在宗主面前露脸的机会啊?特别是他们这种并非嫡出的,一年也就只有祭天祭祖的时候能远远看上宗主一眼。

嬴风等在食肆二层,见来的学子越来越多。他们大约是把自己压箱底的好衣服都拿出来穿了,有几个甚至在脸上敷了粉。

嬴风无声地笑笑,吩咐食肆老板在二层用屏风单独隔出一个空间给谢弘微等人。他怕要是不这样安排,那些谢氏学子们会直接扑到谢弘微的案桌前开始表演才艺。

今夜的食肆坊,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可是有史以来宗主第一次参与非嫡支的聚会。

原本的食肆已经被嬴风包场,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要么早早来占居前排的位置。有些余钱的便订了附近和对面的酒肆、茶肆,扒在窗边看热闹。

嬴风低头看了看下面人头攒动,连个见缝插针的地方都不剩了。嬴风啧啧地惋惜道:“陈郡同建康还是比不了啊……这么多好儿郎晚上都没地方去。这要是在建康,乌衣巷、秦淮河,怕是整晚都耍不过来。”

他正说着,就见东侧三辆马车驶来,与此同时西侧也有一辆四驾马车驶入人群。

方才的人挤人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人群迅速让出一条路,恭敬地立于道路两侧,让马车过去。

檀邀雨几乎是同谢弘微一行同时抵达食肆。食肆老板激动地上前,在宗主的马车旁放下他请人新打的下马凳。

驾车的仆从却同他摆手,从车辕一侧取下一个挂着的金丝楠木马凳,在地上放好,然后才伸手去扶谢弘微。

食肆老板一时有些尴尬,他还特意让木匠打了个形制最大气的。人家却不屑踩上一脚。

食肆老板又转头想去看看檀邀雨那边是否需要,甭管是哪个贵人,只要贵人踩一脚,他打马凳的钱也不算白花了。

他转头时,正见墨曜为檀邀雨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

而檀邀雨起身走到车辕旁,却没有丝毫屈膝下马车的动作,脚直接就踏了出去,然后如履平地般,眨眼间,人便顺畅地走到了食肆门口。

那感觉就像是马车的车辕上和食肆的门口搭着一块无形的木板,托着檀邀雨走下去。

食肆老板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拼命揉了一下眼睛,激动道:“仙、仙法……?”

这一幕不止食肆老板看见了,周围最近一圈的人都看见了。甚至主宅这边,最先下车的谢弘微也看见了。

谢弘微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这是在给他一个下马威吗?告诫他,若是他今日在食肆反戈,行者楼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弘微这几天不单纯是在查族产,更四处打探行者楼。只是除了一堆不可考察,难以言说,又匪夷所思的传言,他甚至搞不清楚这个行者楼究竟在哪儿。甚至谢弘微是第二日才后知后觉,他除了嬴风,都不知道那位楼主姓甚名谁!

越是摸不清底细,越让谢弘微不敢轻举妄动。而方才那一幕,就像是给了他一个答案。

不管行者楼究竟仰仗的是什么,至少谢家如今的命脉在这些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