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垂头如实以告,“七皇子和嬴统领的伤势都颇重。嬴统领稍微好些,只要安心休息,迟早会康复。但是七皇子……恕臣无能……七皇子中的乃是奇毒紫绀花,此花毒发时会使人面部青紫,血管崩突,如此花的纹路一般。此毒原是无解,且中之二十息内必死无疑。臣不知是哪位高人先一步为七皇子解了毒。如今七皇子暂时性命无虞,只是体内尚有余毒未能彻底清除,怕是日后会成隐患。”
太子册封之日发生这种事,刘义隆的心情简直奇差无比。他略一思考就道:“将七皇子和嬴风暂且都安顿在宫中,方便太医诊治。彭城王也先留下。其他人且先散了吧。”
刘义隆说完又对彭城王道:“五弟先随朕来吧。”
檀邀雨看着彭城王一脸关切地跟着刘义隆,他还趁大家不注意,扶住了刘义隆的胳膊。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檀邀雨心中冷哼,这都是会演戏的名角啊!彭城王在演,安知刘义隆没在演?檀邀雨可不相信,以刘义隆的城府,他会看不出彭城王同此事脱不开关系。
看刘义隆的意思,显然是打算把今日的事儿也交给彭城王去查。贼喊捉贼,这事儿怕是最多牵扯出几个刘礼的残党,然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五百四十章 、你给我跪下!
檀承伯是被檀植和檀粲夹着,坐着马车回到檀家的。一进府,檀道济立刻吩咐田叔:“关门。把夫人请回房,没我的同意,谁也不许靠近书房。”
蒋氏哪儿肯,今天的事透着各种古怪!檀承伯方才一下马车就冲自己求救:“娘!您救我!”
蒋氏此时伸手就要去够儿子,却被田叔招来的两个仆妇抓住,连推带搡地往屋里拽。
蒋氏的尖叫声离了好远都还能听见,可檀家的人,除了檀承伯,其他人就像是充耳不闻一样。
尽管蒋氏管着檀家后宅这许多年,可檀道济才是府中真正的主子。谁也不会傻到忤逆他替蒋氏求情。
见仆从们纷纷低下头,震慑作用显然已经起到了,檀道济对檀植和檀粲两兄弟挥挥手,“你们两个也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
檀粲惊讶地睁大眼,“爹,这事儿我们都是知情的。有什么好背着我们说的。”
从前檀粲虽然经常欺负檀承伯,可事后每次挨揍、挨骂的肯定都是他。难得今天有机会看到檀承伯挨骂,檀粲是真的不想就此错过啊……
可檀道济眼睛一横,直接冲檀粲吼道:“你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他说完就往书房走去,“承伯跟我来。”
檀粲眼见父亲带着檀承伯走了,而大哥竟然一句都不问。
檀粲偷偷拉了拉大哥的衣袖,想让他开口,檀植却毫无反应转身就走。
檀粲急了,追上去问道:“大哥,你真不管啊?你不好奇爹怎么骂檀承伯?”
“不好奇,”檀植扭过头对檀粲道:“但我却好奇,爹要跟檀承伯说什么?”
“你是说爹还有事儿瞒着咱们?”檀粲听弦知音,很快反应过来。
檀植从自己的院子后面快步兜了个圈,作势已经回房的样子。然后就悄悄潜到檀道济书房的院子背面。
檀粲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大哥,此时正小心翼翼地从院墙上轻敲了一下,就拔下一块石头。
然后一块接一块,直到院墙上出现了一个半臂宽的洞口。
“大哥……这,你什么时候挖的啊?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
檀植一边试着往里面钻,一边小声答道:“就像你说的,以前都是你在里面挨训。我怕你出事儿,就挖了个洞,躲在暗处看着。”
檀粲鼻子一酸,他之前都不知道檀植如此关心自己。
檀植白了二弟一眼,“少在那多愁善感,赶紧进来,不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檀粲赶紧依言钻进去,两人蹑手蹑脚地摸到书房旁边,正听檀承伯声泪俱下地控诉檀道济偏心。早知道檀邀雨是秦十二,就不让他去求学。
“爹!您仔细想想,檀邀雨再厉害,学会再多东西,她也终究是个女子,连家业都继承不了,您还指望她什么?!”
檀道济一直等檀承伯发泄玩,才开口问道:“你可知为什么我这几年很少再过问你的功课了?”
檀承伯没想到父亲听他说了这么半天,开口第一句竟是反问他这个?
檀承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因为当年母亲对那妖女……不是,对姐姐……”
檀道济难掩恼怒和失望地看着檀承伯,痛心疾首道:“别把过错推到你娘身上。我之所以不再教你,是怕自己真有一日会教出个白眼狼!你们买通了押送你姐姐和子墨的官兵,威胁他们若不在途中杀了你姐姐,就让他们家中永无宁日。”
檀道济看着一时露出慌乱的檀承伯摇头道:“你们会威胁人家,就没想过人家会反击?他们几个怕你姐姐未死的事儿暴露,到时被你们母子二人报复。所以来找上了我,求我救命。”
檀道济带着难掩的失望和疲惫,“你可知为父乍听此事时的心情?”
檀道济这么多年从没提及过此事,檀承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得知背后的隐情,可他此时只能咬死不认,“爹!您别听那些人混说!他们不过是为了讹诈您一些银钱,以后也能以此不断要挟您,才故意诬陷儿子的!爹!所有人都知道您最疼我!所以他们才故意如此恶意中伤我!他们一定是受人唆使,其心可诛!”
檀道济没想到檀承伯居然此时还不认错,话里话外地又攀污起两个兄长,引着自己去怀疑是檀植、檀粲为了谋取伯位陷害幺弟。
檀道济怒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檀承伯原本想装成被诬陷的样子,然而檀道济一吼,他还是心虚地跪了下去。
檀道济上去一巴掌扇在檀承伯脸上!他本是武将,下手的力道又极重,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檀承伯掀翻在地上,左脸顿时就肿起了半边。
檀道济横眉怒目地指着檀承伯骂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你大哥、二哥对你虽不算亲,却也从未刻意诬陷你什么!好!我今日就让你死心!”
檀道济走到书架上,从一卷竹简中抽出一张羊皮。丢到檀承伯面前。
看羊皮上的文字开头,就能知道这是一封信,可檀承伯显然很迷茫,因为这写信人的名字他并不熟悉。
他忍着脸上的疼痛,努力分辨着羊皮纸上已经有些模糊了的文字,结果竟是越读越心惊!
檀道济冷声道:“押送流放的兵丁或许知道你是谁?那一个仇池国阴平郡守的谋士,是如何得知你姓甚名谁的?!”
他指着那张羊皮痛心道:“我曾经也侥幸地以为……以为是那些兵丁是为了骗取钱财,你当时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有如此阴毒的心思?可直到此人写信来求救……”
“你处事倒是缜密,”檀道济是气大了,此时有些无力地坐到案桌上,“还知道让兵丁给仇池的官员捎去钱财,买通他们不让他们去调查驿站失火的事儿。这个谋士贪下了你的钱,也得知了你姐姐的身份。”
檀道济苦笑一声,“这人被你姐姐的臣子扣押后,觉得难以活命,就想到了你。他以为你是雨儿的仇家,就派人写信向你求救,还说他握有你姐姐的把柄……只要你救了他,他就全都告诉你。可惜他求的送信人不靠谱,这信被孟师的人先拿到了,辗转交到了我的手里……”
第五百四十一章 、虚影
檀承伯此时已经抖如塞糠,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檀承伯心如擂鼓,檀邀雨回来了……如果说谁还能从她手中救自己一命,也就只有父亲檀道济了。只要父亲还护着他,檀邀雨就算再恨自己也不会真的杀了他和母亲!
可如今……连父亲都对他放弃了……那他要怎么办?想到今天在宫里檀邀雨脸上的冷笑,檀承伯身上就颤抖得更加剧烈!
他突然扑向檀道济的脚边,哀求道:“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时年纪小,不懂好歹,这才犯下如此大错!爹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若是您也不管我了……妖、姐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是您亲生的孩子,您最疼我,一定不会忍心看我去死的!对不对爹?您说话啊爹!”
檀道济看着眼前的檀承伯,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偏过脸不愿再去看檀承伯,一挥手道:“你若还想活着,就把嘴巴闭紧。秦十二的身份,你谁都不能告诉,哪怕是你娘也不能说。你可听清楚了?”
檀承伯慌忙点头,若只是这样就能活命的话,他一定将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
“你回去吧,”檀道济此时只觉得身心疲惫,“无事不要出门。否则便是为父我可能也保不住你的命。”
檀道济知道,若是他开口同邀雨求情,邀雨说不定会答应放过檀承伯,可她身边那几人,却是不一定。
檀承伯也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他此时哪里还敢违拗,手脚并用地起身跑出了檀道济的书房。
檀道济坐在屋中唉声叹气,这边檀植和檀粲悄悄退出了书房的院子。
方才若不是檀植硬拉着,檀粲早就冲上去一剑捅死檀承伯了!他还记得当时北魏送来两具假尸体时,他吓得手脚都冰凉了!
他一直以为这是北魏人的奸计,到头来居然是檀承伯和蒋氏谋划的!他们竟然这么狠心地要杀了妹妹!
檀粲一从院子里退出来,就要去拦檀承伯。檀植却依旧不允。
“大哥!你难道还要护着那个小杂种!他都敢对小妹下手了!”
檀植很沉得住气,他平静地问道:“你觉得几个兵丁能奈何得了小妹?檀承伯当时也就是年纪小,才想出这种烂主意,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管他砸谁的脚?!”檀粲急道:“我今日不教训一下那小子,我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
檀植沉着脸:“你现在去揍他,爹立刻就能猜到咱们偷听了。”
“那把他骗出去?”檀粲立刻充当狗头军师。
檀植一个巴掌拍在檀粲后脑勺上,“他若是在外面受伤,这笔账肯定会被直接加在小妹头上。你这是帮她还是害她?”
“要不就直接把事情都跟小妹说了。”檀粲直接道:“让她自己动手出气,她应该更高兴。”
檀植摇头,“不能让小妹出手,我怕她真把人打死,檀承伯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小妹手上……手足相残,她以后还怎么面对爹?”
檀粲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放着檀承伯那小子不管?他可是设计陷害要杀死小妹的啊!”
“先给他下点儿巴豆,”檀植想了想道:“拉到起不来那种。先让人下七天看看。小妹今天在宫里怕是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了,就让他先出不了门吧。”
檀粲挑眉,“听大哥这话,这还是个长期计划?”
檀植也挑眉,“人不死就先下着。”
檀粲笑了,能为了小妹甘心娶亲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檀承伯?估计檀承伯这么拉上半个月,就算不再继续放巴豆,他也要吃什么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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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邀雨独自回了鸡笼山。一回来就开始坐在床榻上发呆。
墨曜有点儿担心地上前询问:“女郎,您没事儿吧?嬴风郎君呢?”
檀邀雨似乎半天才回过神,对墨曜道:“你去跟云师弟和前辈们说一声,说嬴风有事暂留宫中。”
墨曜点头,又小声道:“您不在这几日,王五郎的花船上收到了一批假铜钱,婢子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拿假钱去找妓娘?!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是人能干出来的吗?”邀雨气道:“查出是谁做的了?”
墨曜摇头,“没。那些人特别的机警,我们摸过去的人才刚一露面,他们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檀邀雨蹙眉,“被认出来了?”
墨曜摇头,“说不准,但是有这种感觉。女郎,婢子觉得这事儿实在太蹊跷。搞不好会卷紧皇室的利益纠纷里去。要不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檀邀雨原本还一头雾水,可墨曜一提皇室,一个闪念就划过她的脑海,该不会是……
檀邀雨仔细想了想自己手边可用的人,最后对墨曜道:“发消息给梁翁,让他寻几个面生的,从未来过宋地的小子来查此事。让这些人多往来钱不正的地方钻。上当受骗也不要闹,争取能混进这些造假作坊内部。”
墨曜点头,领命下去了。而檀邀雨就像是用完了自己的脑子,又继续看着窗户发呆。有些模糊的影像,像是梦中的虚影开始飘忽不定……
再次进宫的时间要比檀邀雨想象中早很多。就在中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宫里就派人传旨,宣檀邀雨入宫。
原因无他,刘义季快不行了。
那毒药不知是刘礼还是彭城王的人从哪儿弄来的,大家都以为毒性已经被祝融的血压制下去了,只要再服药调理,拔出余毒就好。结果才不过一日,毒性又返了上来。
嬴风被邀雨识破,不用继续装武功尽失了,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用真气帮刘义季压毒。可即便如此,刘义季依然痛苦到拼命挣扎。
嬴风在持续用真气帮刘义季压制了一个时辰的毒性后,终于体力不支地倒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