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荷花推开他,怒道:“我打你干嘛,我只要我的狗剩回来!”
听说是要谢良臣回家,谢石头叹口气。
其实这小兔崽也没跑到哪去,而是就在村子里晃悠,只不过一见到他,他人就一溜烟的躲了个没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原来谢石头想着儿子人小又没有别的去处,肚子饿了总会回来的,哪知大半天过去,眼见着天都快黑了,这小兔崽子却仍悠悠闲闲的。
反倒是他们夫妻两个,因着这个儿子,被折腾得不轻。
其实谢石头的气也消了不少,只是觉得作为庄户人家,胆子太大太无法无天,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才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他。
既然现在妻子这样说,他也就点了点头,道:“那好,等会儿我就去把他捉回来。”
“你可不许再打他了!”赵荷花破涕为笑,只是怕谢石头耐不住脾气,又多加一句,“要是人带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得了这个最后通牒,谢石头认命的道,“好,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说着就起身朝外走。
谢栓子看着他爹出门,也跟在了后头,因为他总觉得他爹或许搞不定弟弟,所以打算一起去帮忙。
另一边。
谢良臣十分遗憾的从树上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背着小手思考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村子他几乎都跑遍了,就没见着什么能吃却又无主的东西。
好不容易他看见了个鸟窝,结果哼哧哼哧爬上去,里面却空空如也。
早知道如此,今早出门前他就该把窝里那个煮鸡蛋吃了。
摸了摸肚子,谢良臣把目光投向村子外的农田。
此时正值初夏时节,地里的麦子和稻谷都已届成熟,谢良臣上辈子虽然没种过地,水稻和麦子长什么样还是清楚的,所以他就想要不先用这东西填填肚子?
只不过这想法刚在他脑中出现,就被否决了。
首先他谢少可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再说那玩意儿生的能有多好吃?
肚子在唱空城计,舌头却仍十分的挑剔,正纠结间,突然视线里出现个熟悉的人影。
牛大头手里拿着半张炊饼,笑得十分憨厚,朝谢良臣走近,诱哄道:“狗剩儿,你肚子是不是饿了?这个炊饼给你吃好不好?”
谢良臣看了眼他那故意挤出来,堪称皮笑肉不笑的脸,已然明白他想干嘛,于是也同样憨厚的回了一句:“好呀。”
见他上钩,牛大头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自己,指了指小树林的方向,道:“这里没有地方坐,咱们去那边吧。”
自从上次自己打了谢狗蛋之后,他娘为此没少骂他,他爹更是揪着他的耳朵险些将他屁/股打肿了去,牛大头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所以这个仇他说什么也要报!
谢良臣似无所觉,仍憨憨的笑,从善如流的跟在后头。
只是,在进小树林前,三头身的小豆丁停下了脚步,回头最后确定了一遍确实没人看见他俩,这才抬步跟了进去。
“这小兔崽子又跑到哪去了?!”谢石头在村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二儿子,有点着急了。
“爹,我看要不我再去叫大伯?”谢栓子道。
就这两天时间,他们就已经找了谢正两回了,而且都是为着自己的二儿子,谢石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算打算自己先找找,便对大儿子道:“咱们分开问,要是天黑透了还没找见那小子,再在这里汇合。”
“嗯!”谢栓子坚定点头,开始挨个问务农归家的村民们,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二弟。
可惜两人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过谢良臣。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就在谢石头踌躇要不要再次厚着脸皮去找他大堂哥时,沉沉的暮色里,一个小小的黑影正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朝他们这边来,边走还便抬袖擦眼泪。
“狗剩儿!”
谢石头此刻已经没了打儿子的心,只觉得总算把人找着了,因此三步两跨的就跑了过去。
只是还未等他将人抱起来,他就发现对方的身高似乎有些不对。
“你是大头?”谢石头看着这个满身滚满草屑,哭得跟个花猫一样的人,惊讶道。
牛大头见到谢石头,想起刚刚谢狗剩对自己做的事,立刻控诉道:“谢大叔,你家狗剩打我!”
此言一出,别说谢石头了,就是谢栓子都皱起了眉。
“你可别乱说,我二弟比你还小好几岁呢,长得没你高,身子也没你壮,他怎么可能打得过你?”谢栓子直接反驳道。
牛大头此刻浑身都痛,闻言一撩衣服,把后背和肚皮露了出来,“喏!你们看,这就是他打的!”
这小子还知道大人不打脸,可虽是不打脸,打在身上的地方却每一处都很痛!
要说他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小子这么狠呢?不仅狠,还喜欢出阴招,那双眼睛瞪着他时,牛大头觉得自己就像被老虎按在爪子下的山羊,只有瑟瑟发抖的份,没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明明他的力气根本比不过自己,可是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扭的,他手臂愣是一动就痛,身上便生生挨了好几下。
真是越说越离谱,谢石头扫了眼他身上被划破的衣服,还有手臂上明显是滚落才会造成的擦痕,道:“你不要自己摔了跤就来怪我家狗剩,再说你觉得这话有人信吗?”
“我......!”牛大头一噎,然后就真气哭了,“是他先使绊子把我绊倒,然后又打我,打完我又将我踹下了山坡,这些就是摔下去时弄的!”
谢石头和儿子对视一眼,觉得牛大头说的好像也有可能是真的,只是......
“那他为什么要打你?还有他在哪里打的你?有人看见了吗?”谢石头想起儿子和牛大头打架,是有小孩子目击的,便问道。
这三个问题,光第一个牛大头就答不上来,开始支支吾吾。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先想将谢狗剩打一顿,这才专门挑了没人的地方吧?
见他答不上来,谢石头松一口气,看来自家这二小子还没浑到这个份上,估计就是小孩子家因为有了过节,所以便撒谎告状,期望对方大人能教训一下自家的孩子而已,他小时候也这么干过。
自以为了解到牛大头心思的谢石头十分宽容的点了点头,道:“谢大叔知道了,我会好好管教狗剩,你也别再说谎,否则以后你再说什么别人都不信了。”
牛大头分辨不过,气得在原地跺脚。
偏偏此刻又有一道童音传来,带着十分的困惑,“咦,这不是这不是牛大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牛大头见他出现,不知怎的,心中竟升起些惧怕来,只是面上仍要装了强硬,便放了句“给我等着”的狠话,撒丫子跑了。
切,就一句等着,就连约架的时间都没说,能吓唬得了谁?谢良臣嗤笑一声。
谢石头皱眉看着自家儿子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沉声道:“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过来!”
谢良臣摸摸仍旧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为难。
刚才那半张炊饼又干又粗糙,他好容易才吞下去,可即便如此也只是暂时缓了饿劲,离吃饱还早着呢。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回道:“那你还打我吗?”
竟还讲上条件了。
谢石头此刻无比怀恋以前那个乖顺听话的儿子,觉得自己拿眼前这个刺儿头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妥协道:“不打了,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吃晚饭呢。”
听到“晚饭”二字时,谢良臣难得的有了一点期待,于是“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过来,只是却站到了谢栓子那一边,勉强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回去吧。”
只是等他坐上桌,本来满怀期待的谢良臣愣住了。
第7章 认识
他看着碗中比淘米水也稠不了多少的稀粥,还有桌子中间那放着一碗几乎没有什么油水的水煮青菜,愣愣道:“咱们晚上就吃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谢栓子看二弟一直没动筷子,还特意提醒了下,“二弟你快吃呀,晚了狗蛋他该一个人抢完了。”说着谢栓子还用筷子敲了下谢狗蛋。
家里可不常吃大米,这粥还是赵荷花看儿子头上有伤特地煮的。
因为不用下地干活,所以一般村里人家晚饭都是这样简单,只有早上和中午会多煮一些,不过就不是米面一类的了。
几个人吃得都很香,就连才三岁的谢狗剩也一样,桌上唯一没有动筷子的就是谢良臣了。
一般要是家里物质条件不好,小孩吃饭都会比较快,吃东西也很多时候都是用抢的,谢良臣还在迟疑时,那盛菜的碗却已经空了一半。
赵荷花见他发愣,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温声道:“快吃吧,明天你就在家带带小花,可不许再乱跑了。”
米粥的香味冲入鼻间,谢良臣吞吞口水,觉得更饿了。
虽然震惊于这家的穷困,但他却不是胡搅蛮缠之人,闻言也不再纠结,端起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稀粥。
只是他喝着粥,其他几人却总时不时的朝他看过来,谢良臣摸了摸嘴角,没有粘到米粒,开口询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狗剩快吃吧。”赵荷花再一次看过去时与二儿子目光撞个正着,闻言连忙收回目光,干笑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二儿子吃饭虽然很快,但却与他们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看着十分顺眼。
喝了个水饱,谢家人便要准备熄灯休息了,而此时谢良臣才知道,他这张床原来却是三兄弟共用的。
要想在乡间建房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那些家中孩子多的更是如此。
如谢狗剩的爷爷谢安,他生了两个儿子,待得分别成家后,便让兄弟二人分了家。
而他们夫妻因为是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所以祖屋便留给了谢铁柱,而谢石头则分了这间茅屋。
茅屋只有一件正房和堂屋,再就是旁边的一间专门用来堆放柴草的柴房以及灶房,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空屋子了。
所以自从孩子出生后,他们便在堂屋靠里的位置搭了个床,所幸前头生得三个都是儿子,目前还能勉强腾挪得开。
之前因为二儿子伤了头昏迷,所以他们先让小儿子跟着自己一起住一晚,大儿子则在地上打地铺,现在人醒了,自然得搬回去。
谢栓子虽然只有8岁,可却很有做哥哥的自觉,不仅看顾弟弟们,还帮着谢石头和赵荷花两人打理家务,手上勤快得很。
他见谢石头端了热水进来,就将几个小板凳一一放好,又牵了正蹲在地上胡玩的三弟过来,一家人准备洗漱。
谢良臣前世与家人相处得不多,他那老爹常年打着飞的来往各处,他老妈则喜欢到处去旅游,跟着好姐妹一起买买买,而他哥因着要学的东西多,更是时常见不到人影,所以一家人一年内就连聚在一起吃顿饭都难,更别说其他了。
因此当谢石头把木盆端进来时,谢良臣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谢栓子摆好板凳,他才知道这盆热水也是一家人共用的!
赵荷花先拧了帕子给小女儿擦脸和手,然后就把帕子丢回了木盆里,重新搓洗拧干后又给小儿子洗脸。
谢狗蛋的脸跟花猫差不多,等把他的脸擦干净,赵荷花再搓了帕子后,木盆里的水便有些浑浊了。
“狗剩,过来。”见二儿子瞪大了眼睛往后退,赵荷花不解的看着他,“快过来洗脸,你这是要到哪去?”
谢良臣不敢置信,若是他没猜错,他们是打算用这热水先给一家人轮流先洗完脸,然后再用这水洗脚!
他才不要!
“我脸不脏,不用了。”谢良臣干干道。
谢狗蛋才三岁,时常控制不住自己会流些鼻涕,今天他就见过对方直接抬袖往鼻下一抹,然后那鼻涕便顺势也沾了些在他脸上,所以,鬼知道这水里有什么!
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洗脸洗脚,可赵荷花却不打算惯着他,闻言皱眉道:“要是不洗,待会儿上床该把被子弄脏了,快点过来。”
谢良臣看着那帕子,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于是干脆一咬牙,道:“我觉得现在天太热了,我还是去洗凉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