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两位皇子回千牛卫大营后,秦城碧与江凌道,“留儿妹妹定吓坏了,凌弟快回去看看吧。”
秦城碧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让江凌回去,江凌岂会如了他的意,“我不能回,我义妹最讨厌浪费时日不务正业之人。既然义妹无事,我当然要留在营中苦练武艺、学习韬略。”
本想跟去帮忙的黄剑云立刻改变主意,“我饿了,先去用饭再去校场练箭。”
康月良也敲了敲额头,大声道,“小爷我也不是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之人。康泉,给小爷去取漠北撵图,小爷要做侯爷布置的课业。”
本就话不多的柴林棐拍了拍江凌的肩膀,跟着康月良走了。
江凌一脸从容地问秦城碧,“秦大哥若有空闲,指教小弟几招怎样?”
指教?这黑小子是想趁机下黑手吧?秦城碧端详江凌片刻,忽然笑了,“看来姜留在你眼里,远不及报仇重要。”
江凌佯怒道,“秦大哥不想赐教就罢了,江凌告辞!”
秦城碧哼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千牛卫,吩咐道,“去西城!”
秦奎连忙劝道,“少爷,咱们赶到西城时,天也该黑了……”
秦城碧理都不理,骑马急匆匆奔到西城会嘉坊,一路上惹得鸡飞狗跳。骑马到了柿丰巷口,秦城碧反而停住了,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姜六娘可还安好。若需请郎中或用药,即刻报于我知。”
秦奎派人查探后得知姜六娘安好,又劝道,“姜六娘今日遇袭,此处或许还有刺客埋伏,属下等护送少爷回府吧。”
“留下四个人暗中保护姜六娘,若有人再敢对她不利,杀无赦!”安排好人手暗中保护姜留后,秦城碧才“魂不守舍”地返回北城申国公府。
秦天野回府之后听说姜六娘毫发无伤,而自己的孙儿虽为了姜六娘失去冷静,还派人去保护她,但并未出现疯魔癫狂之状,便又吩咐道,“继续派人,直到重伤姜六娘为止。”
而此时,姜二爷也接到了儿子送回的消息,面上微微一松。
儿子在得到留儿遇刺的消息后,当即与秦城碧发生争执,这件事让大皇子看到了,大皇子一定会因此推测留儿遇刺与秦家有关。
大皇子知道,就等于万岁知道了。有了这个铺垫,待万不得已之时,姜二爷就可以借此铺垫,将事情捅到万岁面前去,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一步,姜二爷皱起眉头,姜松与姜槐也一筹莫展。
裘叔分析道,“秦城碧今日之举,印证了二爷的推断:他确实是以心仪六姑娘为借口,掩盖他在城外忽然发疯之事。”
“不错,一定是这样!”姜二爷气鼓鼓道,“秦家派杀手来,是想借刺留儿来试探秦城碧的疯病是否痊愈!”
姜松眉头皱得更紧了,“咱们一定要保护好留儿。”
姜槐忧心忡忡道,“若秦家再派杀手,咱们该不该报官,让京兆府派兵保护留儿?只凭咱们府里这几个人,怕是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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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姜留的对策
姜二爷虽为官身,但让京兆府的差官保护闺女却有些逾规了,他缓缓摇头,“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成。”
刘承是不中用了,自己也没有能撬得动秦家的人情,该怎么办呢?姜二爷挖空脑袋地想。裘叔见姜家三兄弟一筹莫展,便又道,“三位爷无需太过忧心,只要六姑娘不出府,便是秦家派来一等一的杀手,也伤不到六姑娘。”
姜二爷轻轻点头,却一点没觉得放心。
第二日夜里,果然又有刺客妄图进入姜府行刺,被府中的护院拦住,姜府墙外又添了一俱尸体。裘叔捋须站在窗边,望着被寒风吹得干干净净的蓝天。
兵行诡道瞒天过海,是为上策,但因六姑娘牵扯其中,最好的一计却最不可能被姜家和少爷采纳。
那便只能采用中策,从谢清泉那里下手了……
府中有三个孕妇,总这般提心吊胆的怎么能安心养胎?姜留倒背着小手站在窗前,望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桃枝考虑对策时,见丫鬟扶着母亲经月亮门走了进来。
“母亲,当心地滑。”姜留连忙从凳子上跳下,应出房门。
雅正握住小闺女比往日略凉的小手,随她进入房中。
姜留立刻命人关窗、关门,端来炭火盆。
雅正笑问道,“这大冷的天,你开着窗站在凳子上做什么?”
姜留今日遇到难题,想起裘叔每次有所思时就站在窗前,这才打开窗试试吹冷风是否有效果。让母亲这么一问,姜留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傻,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着冰凉的珊瑚珠吊坠,含糊道,“女儿方才觉得闷,所以打开窗户透透气。”
雅正给她暖着小手,温和又不容拒绝地道,“留儿,将目前的情形跟我讲一讲。你们父女俩什么都不说,反倒更让我担心,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母亲不是寻常的内宅女子,她或许真能有妙计,姜留将事情和盘托出后,继续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女儿想暂时搬到柳家庄去住……”
“不可。你若去了,家里人更担忧。”雅正略一思索,便道,“秦家如此行事,或许有三重缘故。”
姜留抬头看向母亲,听她分析。雅正道,“这第一重,便是想通过你试一试秦成碧的心性。秦成碧是秦家嫡长孙,被秦相寄予厚望,若他真有此隐患,秦相岂能放心把秦家交到他手中。”
秦家不用交,因为等不到秦成碧接手,景和帝就能把秦家连根拔了。姜留点头,“母亲,第二重呢。”
“这第二重,我觉得秦家或许有以此借口,试一试咱们两府护院的意图。你哥今年入营历练大放异彩,秦相定看出了咱们的意图。他或许想借此机会,试一试裘叔这几年为你哥招揽了多少能人。”
姜留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有道理!
“这第三重,我觉得更为重要。”雅正的目光坚定,言语从容,“除了秦成碧外,秦相还有两个嫡孙:秦家二房的二公子秦城夏和三光子秦城素。秦城夏虽不及秦成碧惹人注目,但依我看,秦相在栽培秦城夏上,费的心思也不少。依我去秦家授琴时所见,秦城夏确实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他必不比秦成碧差。”
“秦城夏?”姜留想起了这号人物,却记不起他的模样,“确实如母亲所言,他真得很不惹人注目。”
雅正温和道,“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成事。秦相长子秦克胤在外为一方安抚使,次子却在监门卫中任副副将,是不是也很不起眼?可你要知道,监门卫虽不及千牛卫,但也是天子近卫,若非得万岁信任,秦克玓岂能待在监门卫中这么多年。若秦家出事,最终能有人侥幸逃脱,必非秦家二房莫属。”
“事已至此,蒋锦宗和付开文都知给自己留后路,秦相岂会不知?依我看来,秦家二房,就是秦天野给秦家留的后路。”
听完母亲的话,姜留盯着桌上瓷盏中三寸高的郁郁葱葱的水仙花沉思片刻,抬起桃花瞳道,“母亲是说,只要咱们能把秦家二房拉进来,此局便能解开了?”
雅正抬手提起一株水仙,整盘水仙跟着脱离水面,水底从缠绕在一起的根须上滴滴答答地落入盏中,“秦家二房与秦家对外是一个整体,但他们内部也斗得厉害,毕竟申国公的爵位,只能传给一人。但我觉得可以假借秦家二房,在外散播秦成碧在城外发疯癫狂的消息,此举虽不能立刻见效,但却能让秦家有所顾忌。”
“母亲言之有理,但是一定要万分小心。”秦家人不是傻子,若被他们察觉到是姜家做的这事儿,怕是会适得其反。
雅正点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心中的倒有几个妥当散步消息的人选,待与你父亲商量后再订。”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虚则实之……
……
姜留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个大胆而又绝妙的主意!
送了母亲回房后,姜留立刻派鸦隐将呼延图叫了来,三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待房门再打开时,鸦隐脸色漆黑,呼延图笑得极为猥琐,倒背双手的小姜留挺着小胸脯,眸子闪闪发光。
姜二爷回府之后,立刻被小闺女请到了书房。待他走进书房一看,发现大哥、三弟、大郎和裘叔都在,便挑了挑眉。
姜留笑眯眯地拉开大伯身边的椅子,甜甜道,“爹爹请入座。”
待爹爹也入座后,姜留去门口看了看,关上房门后转身走到正中间,认真道,“大伯、爹爹、三叔、大哥、裘叔,留儿今日请你们来,是有大事商量。”
她这人小鬼大的模样实在可爱,姜松配合问道,“留儿有何大事?”
姜留抬袖,咳嗽一声道,“兵者,诡道也。”
裘叔心中一动,抬眸看向身量矮小的六姑娘,又看了看排排坐的姜家三兄弟。
看来,六姑娘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想说服疼爱六姑娘的父亲和叔伯,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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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 万事俱备
要说服父亲采用自己的计策,并不容易。姜留咳嗽一声,又重复道,“兵者,诡道也!”
姜松、姜槐和姜大郎点头,认真等待下文。姜二爷却替小闺女难受,“留儿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咬文嚼字。你肚子里本就没几滴墨水,嚼烂了也不可能出口成章。”
姜留……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才和颜悦色地问小侄女,“留儿可是担心铺子,想出去转转?”
虽然不想承认,但姜留明白她爹说的是事情,她再嚼,也不可能出口成章,便如实道,“铺子有三叔打理着,侄女一点也不担心,侄女要说的是因侄女给府里惹来的祸事……”
姜大郎立刻道,“六妹,此祸非由你而起。”
姜槐也点头,“三叔知道你的头脑灵活,你不必有什么顾忌,尽管把你的对策提出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
“我看秦家的架势,是非要刺伤我不可,既然这样,咱们干脆就如了他们的意,我假装受伤,化解这一局。”见大伯和爹爹同时皱起眉头,姜留立刻道,“大伯,爹爹,你们听说我。咱们与秦家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咱们只宜智取。你们也知道我的速度极快,假装受伤一点也不困难。”
“如愿,什么时辰了?”
丫鬟看了一眼滴漏,回道,“回少夫人,马上要酉正了。”
已经这么晚了?岳锦仪闭了闭看书看得有些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黑透了,院中新起的小厨房已备好饭菜,夫君却还没回来。六妹将夫君叫去前院书房,究竟是为了何事?
“不管是什么事,你六妹能把你大伯、二伯、你爹和你大哥请过去议了这么久的事就是她的本事!”闫氏看自己的闺女,越看越不如意,“你比留儿还大一岁,整日里除了吃和玩,还能干什么?”
姜慕锦嘿嘿,“女儿还能让娘亲骂着解闷儿,娘不烦闷了,生的弟弟就会更漂亮、更聪明。”
“噗——”闫氏一下没绷住,气笑了。
把四块木块组成的鲁班锁拆开又装好的小悦儿抬头,小声跟三姐道,“饿。”
姜慕燕接过弟弟手中的鲁班锁,吩咐道“齐嫂,去把母亲和悦儿的晚膳端过来。”
雅正回神,道,“只取一碗小馄饨来便好。”
姜慕燕劝道,“母亲也先吃一碗吧,待父亲回来了,您再陪着父亲一起用一些。”
“那咱们都吃一些,你这几日也要好生调理着。”雅正握住大闺女微凉的手指,吩咐齐嫂取膳。
又过了半个时辰,姜二爷终于带着女儿回到了西院。姜慕燕见父亲不太高兴,妹妹却一脸欢喜,便知妹妹的计划成了,她也跟着担忧起来。妹妹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
饭后,姜二爷去北院伺候母亲睡下,便去任府射箭,知道筋疲力尽才回来歇息。躺在床上抱着媳妇时,他依旧闷闷不乐的。
雅正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便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妻子的小腹虽然平坦,但姜二爷已经很有经验了,他用温热的大手暖着妻子的小腹,低声道,“它现在跟一粒蚕豆差不多。”
“很快就能长到一个鸡蛋那么大了。”雅正说完,便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怀着六郎时,丈夫听说三个月的孩子跟鸡蛋差不多,特意找了鸡蛋来在她肚子边比划,然后得出结论:他的孩子发育得很好,比鸡蛋个大。这件事被婆婆知道后,当笑话说了许久。
姜二爷也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姜二爷把脑袋压在妻子的秀发之上,闷声道,“我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好没用。”
雅正将双手压在丈夫的大手上,真诚道,“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亲人有事,夫君从未权衡得失、独善自身,而是奋不顾身地想着怎么应对,这已比天下大半的男子要强了。这次,便让留儿试试吧,这孩子像你,若是不让她试试,她不会放弃的。”
姜二爷高兴了些,“留儿性格确实像我,不过她的脑袋没有我的好用,却还总想着冲在最前边。”
雅正忍笑,“夫君好好教导她,等她再大几岁,脑袋会越来越好用的。到时候康安城最漂亮的姑娘是留儿,最聪明、最受欢迎的也是留儿。”
姜二爷忽然抬头,眸子亮亮地道,“留儿这回受伤后,她的门神画肯定卖不动了,爷倒要看那些刻了画的人要怎么哭!”
雅正忍不住笑得身子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