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叔回道,“二爷,姑娘的胳膊伤及筋骨,便算表面肌肤愈合了,里边伤到的血肉筋骨还需些时日,再养两月便能完全康复。”
姜留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伤口疼你乱跑什么,还不回去歇着!”
“是,留儿去给爹爹准备好吃的。”被自己这么一闹,爹爹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姜留给了哥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带着自己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姜留走后,还不等姜二爷发火,江凌便凑上前道,“父亲,儿把追风救出来了。”
干得好!
姜二爷嘴角往上一挑,又强行被他拉了下来,训道,“为父前几日怎么跟你说的?你把为父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江凌又上前一步,笑道,“父亲,儿把秦成碧逼疯了。”
姜二爷的嘴角这回想压也压不住了,他抬头照着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他疯了,你也麻烦了!”
裘叔适时地给姜二爷递上一杯茶,分析道,“蒋锦宗已渐渐脱离了秦天野的掌控,少爷回肃州杀了蒋锦宗之前,秦天野应不会对少爷对手。”
话是这么说,但宰了蒋锦宗之后呢?江凌毁掉的可是秦天野最器重的孙子,这个仇他早晚会报的。
姜二爷示意儿子坐下,板着脸道,“你把事情经过给为父仔细讲一遍,一点都不许落下!”
江凌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后,姜二爷不只没批评,还十分得意,“不错,我的本事你快全学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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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青出于蓝
“多谢父亲夸奖。”江凌满脸真诚地道,“不过跟您比起来,儿还差得远着呢。”
姜二爷点头,“你现在还小,不急,为父以后慢慢教你。”
裘叔……
少爷,二爷的本事你真学到了。
姜二爷前后掂量一番,厌恶地皱起眉头,“秦成碧追到任府来,是因为他觉得你对留儿也抱着跟他一样的心思。”
江凌连忙道,“父亲,儿当时是将计就计……”
姜二爷抬手,“我知道。”
裘叔的目光从姜二爷脸上转到了少爷的脸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些许的失望和郁闷。
裘叔忍不住摇摇头。少爷说将计就计,二爷就信了,看来二爷从未想过把六姑娘许给少爷的事。少爷求娶六姑娘的路,还长着呢。
姜二爷沉下脸,“秦成碧既起了这样的心思,就留他不得!”
江凌劝道,“秦成碧就算废了也是秦府的嫡长子,若他闹着说妹妹去秦府就能治好他的病,那么秦府三五年内应不会对妹妹出手,父亲让他再活几年也无妨。”
姜二爷皱起眉头,“万一他们使手段逼你妹妹去秦府……”
江凌真诚地望着义父,道,“只要有您在,留儿绝不会被秦府算计了去。”
“那是自然!”姜二爷挺直腰杆,大声道,“想打留儿的主意,也得看爷答应不答应!”
裘叔……
少爷您不光学到了,还青出于蓝了。
姜二爷转头看裘叔,“您老这么什么眼神儿?”
裘叔笑着转移话题,“您这几日早出晚归,着实辛苦了。”
裘叔这么一说,姜二爷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站起身道,“我得马上回衙门去,你们这两日先不要出府,看看秦家那边的动静再说。”
秦府翠玉轩内,躺在床上的秦城碧猛地睁开眼。他满眼癫狂,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敢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撕得碎。
安静的房内没有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只有宁神香的气息,秦城碧癫狂的眸子渐渐清明,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回忆今天的发生的事。冷静下来后,秦成碧一想便明白自己中了江凌的诡计。
方才他差点当街失控,应该是秦奎把他打晕带回来了,街上的人察觉到了么?韩奎怎么跟祖父说的?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祖父相信他只是暴怒……
“成碧?”
听到母亲温柔的呼唤声,秦成碧睁开眼转头,见母亲坐在自己床边,面容一如往常地平静温和,秦成碧也一脸正常地起身,解释道,“儿被江凌激努又落马,没压住火气差点伤了人,让母亲担忧了。儿……”
吕氏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温和道,“苏神医已为你诊脉,说你是痰火瘀结扰神,已给你开了药,还要辅以针灸疏导,你祖父让你在房中静养。我儿莫担心,你用几副药就能好,到时便能出门了。”
苏神医名苏承阳,秦成碧八岁时得了癫狂之症,便是他给秦成碧开的药方。
再听到他的名字,秦成碧有些没底了。苏承阳何时进京的,是祖父把他请来的么?七年前他初得此症,祖父都未将他关起来,为何这次却要禁他的足,是苏承阳说他这次复发比七年前还严重?这个该死的东西!祖父信了他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见儿子难掩失落和绝望,吕氏心疼极了,她忍着眼泪温和劝道,“我儿莫怕,娘已给你父亲去信,他会快就会回来了。”
听到父亲回来,秦成碧更觉沉甸甸的。他半晌才道,“劳父亲奔波是儿不孝。娘,儿真得很喜欢姜六娘,江凌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设下连环计激怒孩儿的。
吕氏咬牙切齿道,“我儿放心,为娘这几日就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秦成碧摇头,“我要亲自杀了江凌。姜留不能杀,她对我的病情有益,应是治愈孩儿此症的药引子。”
听了这话,吕氏立刻道,“娘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秦成碧又摇头,“孩儿这段日子会听苏神医的话,在府中用药。待能出门后,我自己要去找她。”
我要当着她的面杀了江凌,让她知道激怒自己的下场!
“好。”只要儿子肯吃药治病,吕氏什么都依着他。
秦成碧又道,“儿看到陈佩君就觉得心里难受,儿不要娶她,儿要娶姜六娘。”
说什么胡话!吕氏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你安心养着,过几日能出门了,你就能去找姜六娘了。”
待儿子喝完药,开始读佛经后抑制杀念时,吕氏才出了翠玉轩,赶到荣安堂。申国公夫人一脸沉郁地问道,“成碧醒了?”
“醒了,他让儿媳替他向您和父亲请罪,说劳您为他担心,是他不孝……”吕氏说到这里停了停,见婆婆不应声,便明白婆婆还在生成碧的气,便为儿子解释道,“江凌阴险狡诈,他以姜六娘为饵激怒成碧……”
申国公夫人沉着脸道,“被一个小他几岁的孩子算计得当街发疯杀人,国公府的脸面真是被他丢尽了。都是你一味惯着才害了他,这回一定要彻底治好他的脾气!”
“娘教训的是,是儿媳教子无方才害了成碧。待成碧他爹回来,儿媳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讲。他上次来信,还问起成碧与平蕃侯孙女的亲事……”吕氏低头,用帕子沾着眼角。
想到已两年未见的长子即将回府,申国公夫人的心情好了些,“与平蕃侯府的亲事先拖一拖,侍成碧能出门后再议,姜家那丫头要尽快除了。”
成碧在长天观门前暴怒伤人时,平蕃侯夫人就在长天观内,想必她已经听说了。申国公夫人又皱起眉头,上次见到姜枫的两个女儿时,她便觉得那个小的容貌生得妖异,长大必是个祸害。没想到她还没长大,就来祸害自己的孙儿了!
这次江凌能用姜六娘引得成碧发疯,下次别人也能。留着这个妖精,只会后患无穷。
吕氏犹豫道,“成碧说他姜六娘是他的药引子,能治愈他的病。”
申国公夫人沉吟片刻,道,“去把请苏神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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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还未黑,姜松便从翰林院返回了姜府。他先打起精神去给母亲请了安,便又急匆匆地出府门,想去任府见裘叔。江凌的姨母在任府后院住着,现在姜家哥仨和大郎几兄弟去任府,都改走大门了。
姜松走到姜家大门外,便见老管家厚叔坐在墙外歇息。见他出来了,厚叔起身行礼。姜松抬手搀扶,“您老不必多礼,雪后风寒路滑,您老多添件衣裳,走路务必要当心脚下。”
厚叔谢过,低声问姜松,“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松含笑,“无事,您老别担心。”
说罢,姜松迈步走出大门,去了姜府。
厚叔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凝重。他虽然老了但眼神儿好着呢,一定是出大事儿了,否则大爷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姜松到了裘叔房中,先问了江凌与秦成碧起争执之事,才低声道,“我今日遇到了大理寺卿萧大人,听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二弟去肃州。”
这几日,在张文江和西城衙门上下通力祖拦下,逮不到姜二爷的萧峻平等人找到姜松头上,也在裘叔的预料之中,看来对萧峻平他们来是,决定钦差人选的事已迫在眉睫了,这几日尤为关键,西城的防守还得加强。
见裘叔毫不意外,姜松便问道,“萧大人语焉不详,您老能可否为我解惑:满朝文武之中比我二弟有能耐的大有人在,他们怎就看中了我二弟?”
“其中缘由,也只是老夫的推测……”裘叔详情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也说了自己去见张文江,并请西城衙门的衙官设迷雾,不让萧峻平见姜二爷的事。
姜松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裘叔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前几日裘叔没将此事告之姜松,就是知道他必会十分为难。现在姜松已知原委,那么在对姜枫的兄弟之情和报国忠君的大义之间,他会如何取舍?
许久之后,善松才抬起头郑重问道,“我今晚写奏章,明日进宫面圣,请旨去肃州。我二弟能做的事我都能做,他身体不好,做事又莽撞,什么都由着性子胡来,我怕他去了不知帮不上忙,还会添乱。您老帮我参详参详,这奏章该怎么写、我面圣时该怎么说,才能请下圣旨?”
在亲情和大义之中,姜松选择挺身而出,情义两全,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裘叔起身深施一礼,“您的心意老夫明白,但若二爷得知您要代他出京,恐怕会……”
“他的孩子都还小,此事由不得他。”姜松摆出兄长的架势。在这件事上根本没得商量,若姜家必须有人出京,只能是他。
裘叔捋须,姜松爱护姜二爷的心思他明白,但他有句话却说得不对:姜二爷能办的很多事,他办不到。
姜松不肯放弃,又问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焉知事不成?您老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说动万岁……”
他们在府中商量对策时,翰林院编修刘君堂的马车到了西市街口。年底西市热闹非凡,车马难通,焦急的刘君堂跳下马车,直奔西市正中央的西城衙门而去。他一露面,立刻有大姑娘小媳妇向他周围聚集,刘君堂见此,脚步更快了。
穿便装在路口放哨的衙差见刘君堂奔着西城衙门来了,立刻将消息报到师爷周其武面前。周其武立刻道,“廖大人,刘翰林就交给您了。”
廖传睿与刘君堂是同科中进士,又同在康安为官,交情很是不错,让他去拦住刘君堂最合适不过。
“师爷放心。”廖传督起身出内衙,拦住了刘君堂。
刘君堂一见廖传睿,便拉住他问道,“九如兄,姜大人可在衙中?我有要事禀告。”
“贤弟随我来。”廖传睿把刘君堂请进衙房,命人上茶。
刘君堂一看廖传睿这架势,便直接问道,“九如兄已经知晓了?那我恩师他?”
廖传睿低声道,“我二叔还不知道,府尹大人正在想办法。”
肃州之行九死一生,恩师万万去不得。刘君堂急急道,“为何不让我恩师知晓?他知道了才能想办法应对啊。”
当着刘君堂的面,廖传睿不好直说二叔容易被人忽悠,便委婉道,“若二叔得知万岁和朝中大臣都对他寄以厚望,定会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刘君堂的热血一下就涌了上来,他站起身道,“我恩师胸怀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真乃我辈之楷模!”
廖传睿.
刘君堂表达完对恩师的敬佩,又坐下道,“恩师纵有一片忠君为民之心,但他生长于康安,出仕后主管民事,对查案、税赋和兵戎三事并不熟悉,让他去肃州,对肃州大局而言并非上策。”
“关键便在此处。朝廷应派对西北更为了解的官员前去。不过……”廖传睿话说了一半,长长叹了口气。
刘君堂立刻就明白了廖传睿的未尽之言。虽然由书窗步入朝堂才不过半载,但他们的热血已被浇了数瓢冷水,快要凉透了。朝官为了名利争斗不止,很简单的事很明白的道理,一旦牵扯上名权利,就立刻变得复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