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隐从灵宝观返回姜府后,带回了和至的话,“和至问姑娘正月初九那天,去不去灵宝观听于渊子道长与康安六大观的观主比法论道。”
姜留点头,“去。让和至给我留几个好位子。”
姜留回到府中向姐姐交差时,孙江澍也气呼呼的走出了东城兵马司。晌午时,京兆府尹张文江与大理寺卿萧峻平、兵部尚书李增奎坐在端阳楼中用膳时,两三句话便决定了孙江澍官降三级的下场。
李增奎感叹道,“这真是正打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张文江笑了,“不是送,是用棍子打过来的。”
萧峻平心情舒畅靠在椅子上,“办了孙江澍,秦相的爪牙便又少了一个,今年也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姜二爷和姜二郎、江凌不在康安,姜家虽然添了三口人,但众人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看着皇宫赏赐下来的瓜果和年夜饭,众人心里第一个想得也是姜二爷他们在肃州,是否也能吃上像样的年夜饭。
虽然心里记挂着远在肃州的亲人,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姜家人打起精神,开心过年。正月初五吃了姜小树的长寿面,初八又吃了小悦儿的后,初九这日一早,姜慕燕便带着妹妹和小悦儿,到灵宝观听于渊子观主与其他道观的观主比法论道。
听到姜留去了灵宝观,秦成碧便阴恻恻地笑了。今日,他定要叫姜留闺誉扫地,沦为康安城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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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章 随机应变
比法论道会听着很高大上,但其实就是几个修道有成的观主,坐在蒲团上开群辩会。谁对道法的感悟最深,谁口才最好,谁就是赢家。
姜慕燕听得十分认真,小悦儿也专注地盯着,姜留打了个哈欠,低声问小悦儿,“你听得懂吗?”
小悦儿摇头。
姜留好奇地追问,“那你在看什么?”
小悦儿抬手指了一下于渊子道长,“厉害。”
于渊子道长最厉害?姜留转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于渊子道长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谁说话他都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微笑,再加上他本就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般看着确实最厉害。
姜留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悦儿也很厉害。”
小悦儿仰头见六姐姐已经困得流眼泪了,便从小兜兜里掏出两个红枣递过去,“吃。”
“好。”姜留接过来,开始吃枣。
书秋弯着腰上前,在自家姑娘耳边低声道,“姑娘,和至请您去后殿。”
姜留立刻点头,与姐姐和弟弟打了声招呼,起身走了。小悦儿也像跟六姐姐去玩,不过他抬头见三姐认真专注地听着,便压下去玩的心思,继续看于渊子道长的白胡子。
对面不远的人群里,刘君堂认真观察姜慕燕,发现她听得翘起嘴,便立刻把台上道长说的话记下来,因为这是燕儿妹妹喜欢;见她皱起小眉头,也立刻记下来,因为这是燕儿妹妹不喜欢或不理解的。观察了一段之后,刘君堂发现,燕儿妹妹跟自己在道学一途上看法十分相似,便想凑过去与她讨论道学。
就在刘君堂跃跃欲试之时,姜留已溜达到灵宝观后殿,与和至凑在一起吃点心。和至美滋滋道,“御膳房的点心,就是比外边买的好吃。”
姜留也赞同地点头,“万岁和皇后娘娘来时,你可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不过没有说上话,但是大皇子跟我说话了。”和至啃了一口绿豆糕,“大皇子问我去任府做什么,我跟他说去供奉三清道尊,他还问我怎么跟凌哥认识的。大皇子还问了我跟你熟不熟,我都十分小心谨慎地回了,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姜留对和至十分放心,“好。”
“留儿妹妹……”
和至还没说完,一个小道士上前行礼,“智坤师祖请小师伯过去一趟。”
和至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糕点渣滓,对姜留道,“智坤师叔是我师父在外游历时遇到的散道,他会很多机关奇术,我前两日请他给你做了一匹会行走的小木马,咱们过去瞧瞧?”
对于十四岁的和至被道观内众多人喊师兄、师伯这件事,姜留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跟着和至往殿后走,进入和至和于渊子居住的院落后,和至站在西厢房外,喊道,“智坤师叔可在?”
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长脸道士打开房门,见和至身边跟着的姜留,便笑着问道,“和至,这位便是姜六姑娘么?”
姜留行礼后,智坤还礼,笑道,“六姑娘与说书先生讲的大不相同。”
姜留煞有介事地点头,“缺两个脑袋、六条胳膊。”
智坤哈哈大笑,“和至托我给你做个两尺余高的木马,六姑娘可有兴趣一观?”
姜留点头。
智坤便抬手,“请六姑娘入房内观看。”
姜留还没说话,和至已经开口了,“师叔,屋里暗,我把木马搬出来看吧?”
“也好,你随我来,六姑娘稍后。”智坤带着和至进入房中,不大一会儿便搬着一个原木色的木马走出来放在地上。智坤压了一下木马后部的扳手,木马便向前走了一步,很是新奇有趣。
和至撸起袖子道,“师叔,我也试试。”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木马上时,智坤泡了茶,请姜留和和至饮茶,“此乃我从山中野茶树上采叶制成的茶,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好。”和至端起茶杯便饮了一口。
智坤见姜留还盯着木马,便又招呼道,“六姑娘请喝茶。”
姜留本不想喝,但智坤却再三推荐,姜留便端起茶杯,抬袖将茶“送入”口中。饮完茶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姜留发现和至的眼神开始发直,便也跟着学了。
智坤见此,便道,“六姑娘,和至,我房中还有不少精巧的木制机关和小玩意儿,你们随我来看一看?”
“……好。”和至有些迟钝地应了,站起身往屋里走,姜留也起身跟上,芹青等人也跟在身后。
智坤开门,待和至和姜留走入房中后,他抬手拦住芹青,“六姑娘,贫道的木制机关乃是密术,可否请姑娘的仆从在屋外等候?”
书秋和芹青立刻瞪起了眼睛,却见屋里的姜留冲着她们眨了一下左眼,迟钝说了个“好”字。
书秋立刻会意,拦住芹青和芹白道,“是,奴婢等在屋外等候姑娘。”
智坤并未关上房门,而是引着姜留和和至进了里屋,高声道,“六姑娘、和至,你们挑一挑,若有喜欢的,贫道便割爱相赠。”
智坤说着话,却上前拉住和至和姜留的胳膊,带着他俩进了里间屏风后,先把和至的道袍脱了。在此过程中,和至竟呆呆地任智坤摆弄。
脱完和至的道袍后,智坤把他推到床上,低低淫笑两声,又转身来到姜留面前。
目光呆呆的姜留呆呆站着,一动动不动。智坤抬手掐了掐姜留美得惊人的小脸,颇为惋惜地啧啧两声,探手就要剥姜留的衣裳。
趁智坤弯腰没有防备时,姜留左手抓住智坤的衣领,右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然后顺势用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
智坤疼得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姜留一抬手就卸掉了他的下巴,从袖袋里取出一条结实的细绳,十分利索地把智坤的手脚捆了后,站起身冲着流鼻血瞪眼睛的智坤甜甜地一笑。
想算计本姑娘,你个中年杂毛还嫩了些!
姜留抬手给和至盖好被子,抽出匕首,转身走向被捆住手脚的智坤。
智坤看着姜留手里的匕首,吓得呜呜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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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 废了你的招子
活到十三岁,姜留遇到了两个妖道。第一个是与孟家勾结的寒山观观主溶日,第二个便是今天的智坤。姜留缓缓走过去,用匕首拍了拍智坤的脸,她遇到的妖道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
姜留冷笑一声,将匕首对准了智坤的眼睛,低声问,“想不想活命?”
智坤哆嗦着连连点头。
“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开,你假装已经把我药倒,继续演下去。”姜留把匕首从智坤的脸上滑到眼球正上方,冷森森道,“若演错了一点儿,引不出等着看戏的人,我先剜掉你的两只招子,在剁掉你的两只爪子,最后砍掉你的瓢把子!若你演得好,本姑娘看得高兴了,就留你一命。”
招子、爪子和瓢把子是江湖黑话,分别指眼睛、手和脑袋。智坤当然听得懂,他连忙低声呜呜,刀子就在眼皮上扎着,他哪敢不演。道家行规,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他能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跟他何干!
姜留拔出他嘴里的破布后,智坤长出一口气,尽量放平声调道,“六姑娘,和至,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个不能送人。”
智坤再张嘴,发出的竟是和至的声音,“师叔,留儿妹妹喜欢你就给她嘛,我像师傅讨一块上好的檀木,您在做一个。”
“道长,我想将此物送给我父亲做生辰礼,不管多少银子,您尽快开口。”智坤又发出姜留的声音,竟也十分逼真。
智坤用自己的声音回道,“此物乃是贫道的师傅留下的,实在不能相赠。若六姑娘不急,便稍等片刻,贫道再给你做一个,一个时辰便好。”
“有劳道长,我和和至去里屋看看其他的,您现在就做吧。”智坤又用姜留的声音说完,便不开口了。
姜留低声问,“好了?”
智坤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贫道也是被迫的,请六……”
姜留掏出一粒丹药塞入智坤的嘴中,恶狠狠道,“这是于渊子道长的独门毒药,六个时辰没有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若想活命,就继续演下去。”
说罢,姜留放开捆住智坤手脚的绳子,转身坐在椅子上,等着下一个或一群戏子登场。智坤略一提气便感到腹部疼得钻心,便老老实实站在房中不敢在动。
站在房门外的呼延图听到屋里没了动静,实在不放心,连忙高声问道,“六姑娘?”
姜留冲着智坤抬了抬下巴,智坤才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本姑娘在看智坤道长做木机关,你们别进来打扰,书秋去告诉琦雪,让她告诉我姐姐和悦儿,就说我等斗法会结束了再过去与他们汇合。”
“是。”书秋应声,与芹青耳语几句转身去了,鸦隐和呼延图等人依旧侯在房门外。
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下一波戏子终于登场了。姜留听到有人走近院中,送了声道号,问道,“智坤师弟可在房中?”
智坤看向姜留,姜留一抬下巴,智坤便整理道袍,走到了外间,皮肉僵硬地笑道,“归渺师兄,这位是?”
玄都观的观主归渺?姜留挑挑眉,这可不是一般的戏子,这是角儿,出场费肯定不低。
归渺为智坤引见道,“这两位是卫尉寺卿谷大人、京兆府少尹廖大人,他二人今日来听斗法会,得知智坤师弟善机关奇术,便想过来开开眼。”
廖纲和谷金祥?姜留脑袋飞快转动,廖纲跟她爹爹不对付,但这卫尉寺卿谷金祥似乎跟爹爹没什么瓜葛吧?他是被拉进来的做见证的?
外屋门口,智坤和来人客气几句,便道,“若两位大人不嫌弃,便请进屋一观,姜侍郎府上的六姑娘也在房中。”
智坤引着三人进入房中,芹青和芹白便也跟了进来,待进入里间后,果然见房中摆着不少木制机关,却不见姜留和和至。芹青立刻问道,“道长,我家姑娘呢?”
智坤诧异道,“方才六姑娘和和至还在房中,怎这会儿不见了?”
说着话,智坤走入屏风后,归渺和廖纲紧跟着走了进去,谷金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站在外屋没动。
屏风后空无一人,床上的帐幔却放了下来。芹青又追问道,“我家姑娘呢?”
“这……方才他二人还在此处……”智坤吞吐吐吐的,看向帐幔。归渺和廖纲的眼睛立刻盯在了帐幔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离床最近的廖纲奇怪道,“大白天的道长把床幔放下来作甚,莫非里边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说着话,廖纲哗地拉开帐幔,看到睡在床上的和至和他身旁鼓起的一团,嘴角便裂开了,“这不是和至小道长么?你怎会睡在智坤道长房中?”
呼延图和鸦隐见事不妙,立刻要冲上去,却被芹青和芹白拉住了,两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戏唱到这里,智坤也有些傻了。他望着床上鼓起的一团,不明白姜六娘为何要钻到被子里去。
归渺上前一步,关怀道,“咱们声音这么大和至还不醒,莫非是出了事?”
廖纲立刻抬手拍了拍和至的脸,“小道长醒来!”
和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发现这么多人站在床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芹青立刻上前问道,“和至,我家姑娘呢?”
“留儿妹妹?”和至立刻清醒了,他前后一想便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向智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