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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 姜六娘发家日常 第465节

“我和我哥挖出来的,从挖出来至今,我俩并未告知家中长辈,便将其藏在任府道堂之中。后来乐阳公主府上的付春朝数次派人入任府刺探,虽不知他要找什么,但为安全起见,我父亲和两位兄长去酒泉后,我就将这些东西转藏在半堂香的书房内。”

张文江盯着姜留,半晌无言。

秦天野派人将孟回舟的府邸挖地三尺之后,孟府内就连打地基的石头,都被西城兵马司的差官挖走垫了西城的泥坑。按理来说,孟府内应该被搜得干干净净,但谁能想到几方人马都白折腾了,孟回舟藏的东西,竟落到了两个娃娃手中。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个娃娃人不大主意却不小,竟把肃州贪墨案的账册和口供藏了起来。

这若是她闺女干的,他一定……

看着姜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和乖巧的模样,张文江叹了口气,“你俩为何将此物瞒下,不交给家中长辈?”

姜留道,“伯父您看过奏章就明白了。”

这一包袱东西,在张文江眼里极为烫手。可姜留已经送过来,他总不能装做不知道,张文江深吸一口气,在紫袍上抹掉手心的汗,郑重地拿起姜冕的奏章翻看。

看着看着,张文江的眼圈就红了。红了眼圈之后,张文江又觉得不对劲,他抬头问姜留,“留儿,据你看,孟回舟为何藏下这封能证姜冕清白的奏章?”

姜留回道,“我和哥哥觉得,孟回舟想用这奏章和账册,口供给姜家设的套。”

哦?张文江继续问道,“此话怎讲?”

姜留想了数日,决定把自己知道、想到的都告诉张文江,“这些东西可证我祖父清白,也能重启十年前的肃州贪墨大案。孟回舟应是知道孟家大厦将倾,才把这些放入箱中埋在靠近姜家的墙下,想借此把姜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文江思量道,“以你父亲的性子,看到这些东西定会二话不说就送到万岁眼前。未出京畿便消失无踪的一百二十万两军饷和粮草才是重中之重,这也是当年秦天野火烧刑部的根源,但只这些也不足以至姜家于死地。”

万岁待姜枫,可不是一般的好!

姜留试探道,“伯父早知一百二十万两没出京畿?”

张文江镇定下来,朝中三品紫袍大员的气度尽显,“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姜留继续试探,“那伯父也知道这些粮饷被运到中牟,供秦天野养私兵的事?”

张文江抬眸盯着姜留,姜留的桃花瞳也灼灼望向张府尹。片刻之后,张文江率先开了口,“若你父亲在这儿,定把你抓回去打一顿再关起来。”

那也就是知道了。姜留桃花瞳往下一垂,可怜巴巴道,“伯父,我父亲和两位兄长在肃州危机重重,秦家在康安对我苦苦相逼,我迫不得已才将这些东西送到伯父面前。姜留不敢奢望用这些东西搬倒秦府,只想能扰乱秦家人的眼线,不要再为难我们。我们安全了,我父亲和兄长才能安心为朝廷办事。”

这些东西拿出来,秦家是不会再为难你,而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了你的命,甚至万岁也……

莫说万岁,他也恨不得把姜留毒哑了藏起来,这么个小丫头知晓朝廷秘辛,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过若姜留出了事,远在肃州的姜枫和江凌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跑回来,到时就全乱套了。

张文江垂眸看着姜冕给先帝的奏章,问道,“你继续说,为何这些东西能至姜家于死地?”

姜留上前,把奏章下那本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页脚的四个数给张文江看。

“一三八四……”张文江看了一眼,“通济坊西北区?”

姜留抿抿小嘴儿,低声道,“侄女怀疑这四个数字是孟回周写下的,我查到通济坊西北区内,有先帝正阳宫中太监魏滨的宅子,这个人伯父……”

张文江听到这里,脸色又变了姜留连忙道,“伯父放心,此事除了我,绝无旁人知晓。”

张文江心中慌乱,他低头盯着账册上的四个数看了许久,才拿起三本账册和十几页口供仔细翻看。

也不知用了多少工夫,等姜留做得腰都酸了,张文江才放下账册,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姜留道,“这四个字与账册上的笔体不同,与你祖父的笔体也不同,的确可能是孟回舟留下的。”

幸亏这些东西是被姜留和江凌发现的,若是姜枫发现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孟回舟留下这奏章和账册看似心中有愧要为姜冕洗冤,实则是要借此灭了姜家九族啊。

姜留站起身,“伯父……”

张文江抬手不让她再说下去,“不必再多言,你知道的这些已经够要你的命了。”

“伯父,留儿知道的和猜到的,远比您以为的要多。”姜留今日来找张文江,便已抱了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她的桃花瞳里,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和决然,“伯父请再听侄女一言。”

心惊肉跳的张文江看着比她父亲还能惹事的姜留,靠在椅子上道,“说吧,不过不管你与本府说什么,出了这间屋子,本府都当今日没见过你。”

“多谢伯父。”

姜留行礼,略显稚嫩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侄女一直想不明白一点:肃州之乱根源在秦天野,秦天野乃万岁的亲舅舅,按说他该如护国公一般辅佐万岁,而非十年如一日地与万岁作对。直到去年侄女暗中多方探查后,才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先帝临死之前定留下了遗旨……”

张文江倒吸了一口子夜寒凉的空气,站起身厉声道,“姜六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不只是要姜家灭族,连我张家全族都会被你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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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先帝驾崩那晚

京兆府尹的怒和恐,姜留都明白。她行礼,诚恳道,“姜六娘今夜在家中安睡,未出府门,更没来京兆府。大人在京兆府内赶写结案文书,没见过任何人。”

一个小丫头能如此冷静, 让张文江更加不安了,“姜六娘,是谁让你来的?”

姜留抬起三指发誓,“姜六娘未受任何人指使。若有半句谎话,便教姜六娘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大人,我来此是为自己求一条活路。您和我父亲同舟共济, 姜六娘怎会害您。”

张文江紧紧抓着自己的胡须, 质问道,“若没人教你,你一个小娃儿怎会说这样的话?”

若真有人,会是谁?姜家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若不是姜家……张文江反复掂量,除了姜家,姜六娘身边只有白全海的夫人了。她绝无此能,所以这小丫头背后真没人?

小娃儿姜留提醒道,“大人,姜六娘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你以为十三岁很大么?!张文江看着姜留,想到了姜枫。这父女俩从模样到脾性如出一辙,不对,这丫头比她父亲胆子大,大得敢包天!

见张文江不语,姜留便继续道,“七年前,任家被蒋锦宗灭门, 裘叔带着我哥入康安后,将蒋锦宗和秦家视为我哥最大的威胁,暗中搜集这家的消息。裘叔调查到的消息我都知道,他离京之时,把留在康安的人手都留给了我。过去一年之中,我也调查到了不少消息,从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也是姜留今夜来见大人的主要原因。”

裘净离京之后,竟将他在康安布局数年的人手都留给了这个小丫头?想到裘净保护姜枫出京不久便身死魂消的事,张文江无声叹了口气,“你且说一说,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是。”姜留开始列举,“大人可还记得孔能?”

张文江点头。

姜留继续道,“孔能因抓我伯父和两位兄长入狱而获罪,大人革了孔能的革,杖三十,罚银三千,囚六载。大人可知他的父亲是如何凑齐白银三千两的?”

“找秦家、刘承和孔能的大女婿凑的。”张文江罚孔能三千两,就是想知道孔家与谁有关联。也正是因为查到孔能的父亲竟能从秦家拿到银子,张文江才投鼠忌器,没有追查下去。

难道,裘净顺着这条线查出了什么?

姜留继续道,“大人记性真好。孔能的父亲孔全武先找了我大舅王访渔,没能拿到银子,便去找了刘承,刘能给了他一百五十两。随后孔全武去找了孟回舟的次子孟寻礼,两人不欢而散。孔全武走投无路,到秦府求见秦三公子秦克治,他虽没能进入秦府大门,但管事却给他拿出来一千两银子。裘叔经过调查后得知,这一千两是秦相让管事拿给孔全武的。”

嘶——张文江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事他还真不知晓。裘叔的眼线,已经布到秦府去了?

“裘叔在秦府内没有眼线,这话是孔全武自己说的。”姜留继续道,“直到孔全武弥留之际,裘叔才从他口中得知了秦相为何会给他一千两银子。因为……”

姜留稍稍一顿,张文江的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在先帝驾崩那晚,秦太后派人出宫请秦相秘密入宫。秦太后的人追杀,其中一人临死之前遇到了巡街的孔全武,孔全武拿着秦太后的信物去找秦相。大人可知当晚秦相在何处?”

张文江点头,“净域寺。”

朝官,果然个个都不傻。姜留继续道,“大人您可知当晚秦相在净域寺做什么?”

张文江想看看姜留知道多少,便反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那晚,安王请了朝中数位大人在净域寺赏月。秦相亲自带了上百杀手,埋伏在净域寺内,秦太后也知秦相那晚的行动。”姜留见张文江的神情又变了,主动解释道,“这都是裘叔调查出来的。孔全武凭信物将消息送到秦相面前,秦相立刻离开净域寺,赶往皇宫。”

张文江点头,那晚的事确是如此,不过他不知是孔全武给秦相送的信。看来日后查案,应慎之再慎,绝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姜留继续道,“接下来的事,大人肯定也记得。先帝驾崩时,身边只有太后和乐阳公主,而后便是太后传先帝口谕:传位给当今万岁,并命太傅尹骞、申国公秦天野、护国公康忠辅佐万岁。”

张文江此时心中若翻江倒海,他强压下各种念头,言道,“留儿接着说。”

“是。”姜留继续道,“先帝入葬皇陵,先帝寝宫放出宫的六个太监和十三个宫女,出宫三个月内都死了。伯父,这些人是被谁杀的?”

“……是谁?”张文江反问。

姜留言之凿凿,“秦相派人杀了这些宫女太监的事,是刘承亲口说的。”

张文江惊了,“刘承对裘叔说的?”

“不是,刘承对他的救命恩人说的。”姜留解释道,“今年春,刘承被邑江侯赶出康安,入住荒村。侄女给他设下诸多磨难,刘承临死之际被人救下。他现在全赖这位救命恩人翻身,所以对救命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文江不解,“刘承不是泛泛之辈,想骗过他并不容易,留儿安排的这位救命恩人是谁?”

姜留眉眼带笑,回道,“刘承的救命恩人叫做唐贞,他来自凉州,是安王舅舅凉州刺史董毡的亲信,唐贞身边的护卫是我的人。唐贞入京,表面是给宫中的董嫔送东西,实则是打探安王的情况。”

那护卫是呼延图过命的朋友,所以也算是姜留的人。正因如此,姜留才设计唐贞救了刘承,从刘承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凉州刺史董毡派人入京给宫中的女儿送东西的事,张文江知道,但他不知道其中竟有个叫唐贞的,跟刘承搭上了线。张文江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继续说。”

“是。”姜留继续道,“秦相杀正阳宫的宫女和太监,是因为安王派人找这些人,想知道先帝去世那晚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些人才被秦相灭了口。秦相定是觉得魏滨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魏滨死后他还派人到通济坊魏宅翻找东西。偏巧那晚通济坊内的一个屠夫翻墙入魏宅偷东西,竟被生生吓死了。屠夫之死一案是南城兵马司办的,伯父可还有印象?”

张文江点头,“那晚发生了什么?”

“刘承说,那晚秦相派术士在魏宅内给魏滨招魂。”

张文江……

……

……

他现在确信,姜留知道的事情,比他还多,因为屠夫遇害一案至今还是南城兵马司的悬案之一。

姜留继续道,“除了给魏滨招魂,秦府的人还四处搜捕魏滨消失无踪的养子魏从。孟回舟也是秦相的心腹,又在刑部做事,他也应该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在账本上留下‘一三八四’四个数,直指魏宅。据此,侄女推测魏滨出宫时应带出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秦相势在必得,或者是一定要毁掉。”

张文江吞了口口水,心惊肉跳追问道,“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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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先帝遗诏

姜留一字一顿道,“先、帝、遗、诏。”

……

就这?!

张文江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你猜到的这个,朝中官员都猜到了。”

就是因为知道先帝可能留下了传位给安王的诏书,所以景和帝登基之后才理不直、气不壮。但张文江一直深信先帝是要把皇位传给当今万岁的,先帝在位时重用安王, 也只是为了磨炼当今万岁。

姜留摇头,“侄女推测先帝遗诏上所书,并非如伯父和朝中大人们猜测的那般。侄女认为,先帝遗诏上可能写了两件事:一是传位给当今万岁,二是罢免秦天野的宰相之位。”

张文江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抖了,“你……有何凭据?”

姜留不再卖官司,径直回道,“第一, 先帝驾崩,太后秘召秦相入宫,肯定是因为发生了对秦家不利的事;第二,秦相杀了正阳宫的太监宫女,挖地三尺地找东西,安府和孟府也被秦家翻了个底朝天,所以侄女觉得先帝留下了遗诏,而且这个遗诏对秦家不利……”

“你且等一等!”张文江分析道,“你怎知这遗诏只是对秦家不利,而不是对……对……”

对万岁不利。不过这话,纵使这里只有他和姜留两人,张文江也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