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蓝声嘶力竭地喊道,“滚!”
“你……你……”
姜平蓝怒道,“花川!”
姜褐媳妇上前一步,冷声道,“廖老爷再不走,奴婢就要抄扫帚了。”
廖青漠见此,只得好言好语道,“蓝儿,我知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计较。等你想明白了,就会知道谁是真正对你好、在乎你的。”
说罢,廖青漠转身出房门,见三个孩子都站在庭树下,面色各异地看着他。廖青漠顿觉失了颜面,沉着脸就往外走。
廖元冬跟上,小声道,“父亲……”
廖青漠头也不回地道,“你留在此处。”
“是。”廖元冬响亮应了,“父亲慢走。”
廖青漠听了,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怒冲冲地出了府门。
廖春玲抱起弟弟回到房中,见母亲正擦眼泪,连忙上前道,“方才……父亲的话女儿都听到了,是他不对,娘别难过。留儿表妹说,因为别人的错糟践自己的身体,是最不划算的。”
姜平蓝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子不言父过,这是娘和你爹之间的事,娘会处理好,你们莫担心。”
廖敏安有些害怕,上前扒在的母亲的腿上,递上一块糖,“娘,吃。”
“好孩子。”姜平蓝接过儿子手中的糖,见不是自己买的,便问道,“这糖是谁给你的?”
廖敏安乖乖道,“六表哥。
儿子和二弟家的孩子玩得好,姜平蓝很高兴,“敏安明日把娘给你买的糖,带给你六表哥吃,好不好?”
“好。”廖敏安开心应下。
廖元冬挪进屋,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娘……”
姜平蓝对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里屋玩,娘跟你哥说点事。”
廖春玲带着弟弟走后,姜平蓝看着比廖青漠还高大的长子,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是。”廖元冬高高兴兴地走上前,拉椅子挨着母亲坐下,盯着她手里的糖看。
姜平蓝把糖给他,问道,“这半年可有认真读书?”
廖元冬心虚地低下摆弄糖块,“儿子笨,读是读了,就是记不住。”
儿子还算实诚,姜平蓝心里好受了些,又温和问道,“你祖母和二叔一家回乡了?”
廖元冬立刻道,“是。”
儿子不多说,姜平蓝也不多问廖家的事她只关心儿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廖元冬偷看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您说儿子该怎么打算?”
姜平蓝径直问道,“你父亲在康安找不到差事,早晚也会回乡。你想跟他回去,还是跟娘留在康安?”
廖元冬立刻道,“儿想跟着娘。”
姜平蓝自是想让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的,“你今日在府里住下,想清楚留在康安打算怎么做,明日告诉娘。”
“是。”廖元冬松了一口气。今晚他不会像父亲一样,被母亲赶出去了。不过明日该怎么答复娘呢?
父亲都被母亲骂出去了,他教自己的那些话,母亲听了肯定会不高兴。
待母亲跟二弟睡下后,廖元冬偷偷把妹妹请到了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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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8章 走还是留下
看着在自己面前都有几分拘谨的大哥,廖春玲心里很不是滋味。
景隆八年夏天父母析产别居时,廖元冬十五廖春玲十一,这之前两人同在廖家。虽说一个在祖母身边长大,一个在母亲身边长大,但因为是亲兄妹,两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廖春玲等不到他开口,便主动道,“哥你找我有事?”
“……有。”廖元冬吞吞吐吐地把母亲问他的话说了一遍,“妹妹,你说我该怎么跟咱娘说?”
廖春玲问道,“哥,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过来做什么?廖元冬沉默了。
他父亲是县城的父母官,他又被祖母宠惯着长大,所以无论是在勒县还是太康,他都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他一直以为日子就可以这么过下去。哪怕前年父母分家,母亲带着妹妹回了康安,他虽然因为见不到母亲和妹妹难受,但日子依旧如常。
但去年底,父亲太康知县三年任期结束,下一任却没有着落。今年初新任太康知县到任后,廖家在太康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父亲为了前程四处奔走,脾气愈发暴躁;祖母天天在家骂姜家骂母亲,说是他们害了父亲;二叔和二婶不再宠着他,原先跟廖元冬玩在一处的朋友开始冲他翻白眼,挤兑他……
天翻地覆后,廖元冬迷茫无措,心里话也没人可以说,现在面对妹妹,他终于可以说出口了,“这个月初,父亲和二叔为银子撕破了脸。父亲说二叔私藏了银子,二叔说他这些年给父亲当牛做马,父亲的良心都喂了狗。父亲一怒之下卖了太康的宅院,凑足盘缠让祖母和二叔一家回乡养老。父亲带着我进京,想请母亲托大舅和二舅帮父亲谋个差事。”
廖春玲直直盯着大哥,“哥你怎么想的,你也觉得大舅和母亲该帮着父亲?”
廖元冬抬手揉了揉脸,“父亲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大舅若能帮一帮……”
廖春玲离开了廖家,接触的人和事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二进院内,看事情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她心平气和地讲道,“父亲中进士后,第一、二任官职是外祖父帮他求来的,外祖父被害后,祖母和父亲因怕廖家受到牵连,不准母亲和咱们俩回。父亲第三任官职,是他用银钱奔走求来的。第四任官职,是二舅为父亲奔走求来的。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太康时,父亲言之凿凿地说要做出政绩让人刮目相看。但现在呢?”
廖元冬又用胖大的手掌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脸,说不出话来。
廖春玲继续道,“我说句不孝的话:便是这次大舅帮父亲谋了差事,三年后他也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再进一步,到时候怎么办?再让咱娘拉下脸弯下腰去求大舅和二舅么?”
廖元冬心虚道,“父亲说,大舅是翰林院编修,二舅是兵部侍郎,他们帮父亲谋前程,就是一句话的事。”
廖春玲反问,“大哥也这么觉得么?”
廖元冬迷茫道,“这些我也不懂……”
“哥。那我这么问吧。”廖春玲换了种说法,“若你是大舅二舅,我是咱娘。我嫁的丈夫苛待我,你让我跟丈夫分家,带我回康安,花银子为我置办宅院,处处为我着想,但我居然跑到你面前,让你舍面子花银子,帮我丈夫升官。哥,你愿意吗?”
廖元冬摇头,他不愿意。
“哥,如果我这么干,不是寒了你的心么?易地而处之,大舅和二舅为何要帮助父亲?”廖春玲说到这里,心里的不满也发了出来,“咱们还在勒县时,二舅专门去了一趟,敲打父亲让他善待母亲,帮他谋了太康的差事。但父亲怎么做的?他这么对母亲,咱们外祖家为何还要帮他?”
廖元冬低着头道,“我明白了。”
廖春玲叹了口气,“好,父亲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你是想跟父亲走,还是想留跟娘、我和二弟在一块?”
廖元冬小声道,“若我也留下,父亲身边就没人了,二叔带祖母也不好……”
廖春玲站起身,“哥自己决定吧,不管你在哪,都是咱娘的儿子,都是我和二弟的亲哥,你和父亲可还有盘缠?”
“卖宅子的钱还有一些。”廖元冬红着眼圈站起身,“妹妹,我……”
廖春玲见哥哥这样,心里也难受,她努力笑着道,“咱们家现在家底薄,母亲精打细算,我正跟着五表姐和六表妹学着打理店铺,日子虽不宽裕但却舒心。大哥也要想办法学点养家糊口的真本事,你快该成家立业了。等我出嫁时,还巴望着大哥大嫂帮我添些体面的嫁妆呢。”
廖元冬立刻挺起胸脯,“妹妹放心。等你出嫁时,我一定帮在夫家那边添个百亩的庄子。如果妹夫敢欺负你,我打不死他!”
兄妹俩说了半宿话,廖春玲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正房,她没回自己的西里间,而是在东里间门外低声问道,“娘?”
姜平蓝轻应了一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你哥怎么说?”
廖春玲细细讲了一遍后,姜平蓝静静站了片刻,才递给女儿一个荷包,“这是五十两银子,明日你哥走时,你偷偷塞给他。”
“娘……”
姜平蓝把荷包退给女儿,“有廖家人撺掇着,你哥早跟我不亲近了。你们俩是亲兄妹,别生分了,以后要常联系。”
廖春玲接了荷包,送母亲回房,“女儿会的,娘早点歇着吧,明日我哥若不走,咱们一家子一块出门转转。”
第二日一早用饭后,廖元冬吭吭哧哧地说了几句话,便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出门去找客栈找父亲。廖元冬走后不久,姜老夫人便派人把女儿叫回府,提起廖青漠昨晚过来找长子,求长子帮廖青漠进御史台,然后拉着女儿的手道,“当年是我跟你爹瞎了眼,没能给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姜平蓝自是劝慰母亲一番,又带着两个孩子在姜府陪着母亲用了晌午饭,才出府归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廖春玲忽然道,“娘,我哥!”
姜平蓝抬头,见自己的长子提着包袱孤零零地站在府门外,她加快脚步走到近前,唤道,“元冬。”
人来人往的柿丰巷内,红着眼的廖元冬跪在母亲面前,哽咽道,“娘,父亲让儿留在您身边孝敬您。”
泪水在姜平蓝的眼眶里打转,她弯腰扶起儿子低声问,“你父亲呢?”
“父亲已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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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姜枫何时归来
听到廖元冬留在了姑姑家,趴在竹床上的姜慕锦好奇道,“也不知廖家有没有给元冬表哥留下一千两银子。”
姜留扔给五姐姐一个大樱桃,又挑了一个塞进旁边的姐姐嘴里,提醒道,“他进城后住一晚上叁十文的客栈。”
姜留嘴里这个“他”指的便是廖青漠。廖青漠昨天晚上跑到姜府,让大伯帮他进御史台。大伯脾气是真好,还能跟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趴在窗外的姜留和姜慕锦忍不住要翻窗进去揍他一顿。
姜慕锦应了一声,“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吃软饭吃习惯了,姜留继续吃樱桃。
坐在桌边的姜慕锦担忧道,“元冬表哥十七,春玲十叁,姑姑既要给表哥张罗婚事又要给表妹准备嫁妆,日子必定紧巴巴的。咱们再跟春玲出去玩时,买东西用饭,都要看这些价钱。”
“好。”姜慕锦与姜留齐声应了。
姜慕锦道,“幸亏姑姑去年听六妹妹的,在西市开了个铺子,多少还能有些进项,否则会更艰难。叁姐,六妹妹,咱们去铺子转转吧”
姜慕燕摇头,“我约了丁姐姐,你们去吧。路过西市袁家家具铺子时,留儿莫忘了派人进去打听打听。”
“好。”姜留起身准备与五姐姐出门。
姜慕锦好奇问道,“叁姐让你问什么家具?”
姜留随口道,“听说袁家铺子新运来的木头里有对子椿树。”
对子椿树指的是两根生长在一起的香椿树。香椿树的香味可驱蚊虫,所以用香椿树做的春凳是夏日里纳凉的好东西。对子椿树制出的春凳,是最适合做嫁妆的。姜慕锦感叹着要不要先跟君堂哥说一声,让他再置办套叁进的大宅院,否则叁姐这快要数不清的嫁妆该摆哪?
不过这话,也只能她们姐妹关起来说了。姜慕锦拉起六妹妹的手,与她一道出了门。两人还未到西市,鸦隐便在车边低声道,“六姑娘,皇后派人请乐阳公主进宫了。”
姜留应了一声,姜慕锦好奇道,“她是公主,进宫也是大事?”
姜留轻轻点头。
自张文江进宫向景和帝提出先帝驾崩和遗诏等疑点,至今已有两月。这是两个月以来,乐阳公主第一次进宫,而且还是奉召。姜留推测,应是四姑娘山私兵一事上,景和帝没能把秦天野如之何,所以打算从乐阳公主这里下手了。
说实话,姜留还真想旁观大周最尊贵的一对兄妹见面的场景,可惜条件实在不具备。
姜留得到消息时,乐阳公主已到宫门外。庆文殿内的秦天野拿起桌上的叁份奏章,起身走向宣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