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领队出宫之时,万岁给他们下了死令:姜二爷活,他们活;姜二爷死,他们死。这该挨千刀的江湖混子居然劝姜二爷上战场,他这不是要他们这帮兄弟都去死么!
谁知清晏说完,也糟了姜宝一个白眼。姜宝理直气壮道,“解救肃州数十万百姓的担子,怎就落到我家二爷一人头上了?你当谢老、曾大人和肃州数百官吏都是摆设么?”
清晏……
言之有理。姜二爷桃花瞳含笑,越看姜宝越满意,“秦天野被抓,蒋锦宗已死,我身边的危机已除了大半,不用这么多人保护。宝儿可想重归帅帐,提枪征战沙场?”
姜宝、鸦隐虽然名义上是姜家的仆从,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左武卫的战将。只是七年前任家突遭变故,他们才跟随裘叔保护江凌逃出肃州,至姜家落脚。如今大患已除,他们也该各归各位了。
姜宝自然无比地接过姜二爷手中的茶杯,“沙场上不缺小人一个,但二爷身边不能没小人保护。”
方剑……
清晏……
什么话,当他们不是人?!
姜猴儿和姜宝是姜二爷的贴身随从,到了肃州后,武功高强的姜宝发挥的作用比姜猴儿还大,姜二爷确实离不了他。不过,姜宝怎么说也是战将,总在自己身边跑腿也不像话。姜二爷便道,“你若手痒了,就跟凌儿一起领兵打几场仗。”
“是。”
“等跟爷回到康安后,羽林卫、京兆府、五城兵马司,想去哪跟爷讲,爷去给你讨个顺心的差事做。”
“小人跟着二爷,二爷去哪,小人去哪。”姜宝说得万分真心,跟着二爷办事最踏实也最风光,比干啥都强。
这样也好。姜二爷美滋滋点头,“那你抽空去打两场,立点军功,回去后爷给你弄个西城兵马司巡城副使当当,以后跟着爷巡街。”
“是!”姜宝兴高采烈地应了。
清晏和方剑无声对视了一眼,怎么办,他们也好想留下……
回城后,姜二爷吃了点清粥小菜,便立刻回房给万岁写密信。为了今日这一出,他与万岁密信来往,筹谋了许久,万岁肯定惦记着呢。身为臣子,怎能让万岁惦记着。大事已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写信告知万岁。
姜二爷的密信送到康安不久,两万契丹军兵临温肃城下,与驻守温肃的四千禁军和一万厢军兵戎相见的消息,也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进了皇宫。景和帝立刻召集阁老、兵部和户部官员入宫,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以给姜家人送皮毛为名义、实则护送郑韭回京的队伍,也进了康安城。
郑韭被大理寺的人接走,皮毛被送入姜府,姜二爷、江凌和姜二郎的书信,交到了姜家人手中。
姜留展开哥哥写给她的信,发现竟是用暗码写的。姜留立刻带着书信回到书房,找出书籍,一个字一个字地解码。
信上果然有要事:让她去跟京兆府尹提一句,一定要盯紧公主府的付春朝,江凌推测,付春朝知晓被蒋锦宗藏起来的大批金银财宝的下落。
付春朝么?姜留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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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姜留出京
姜二爷一剑割掉蒋锦宗脑袋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康安城。康安百姓则奔走相告,喝茶掰手指数蒋锦宗是姜二爷的第几杀。
蒋锦宗死了,左武卫落入姜二爷之手,肃州内患已除只剩外忧,万岁脸上有了笑容,朝官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管大小官员,见到姜松都会客气几句。因为姜枫退敌军后归来,凭他此行的功劳,升官是必然的事,封爵都有可能。
姜家,又要更进一步了。
秦天野被抓后,朝廷各衙门很忙,与大理寺共审秦家大案的京兆府更忙。张文江连着数日宿在府衙内,忙得嘴上冒泡、一身臭汗。
在这么忙的时候,差官居然硬着头皮进来报信,“大人,姜侍郎家的六姑娘在衙外求见。”
见府尹大人抬起了头,差官立刻低头,偷偷后退一小步。大人说过闲杂人等一律不见,这几天差官拦下了不少人,但姜六娘来了,他真不敢拦啊。在被大人骂几句和被姜六娘砸一棍子之间,差官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听到姜留来了,张文江就头大,不过再头大他也不能不见,“请进来。”
姜留进书房刚行完礼,张文江便道,“你去肃州的事本府已与你伯父提过,只是蒋锦宗已死,你父亲在肃州的凶险便去了七分,你没必要再跑这一趟了。”
姜留扬起精致的小脸笑道,“伯父已同意留儿去肃州了,留儿今日来,是有要事向您禀告。”
张文江立刻问道,“何事?”
姜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哥来信说,乐阳公主府的付春朝,应知蒋锦宗贪墨金银的去向。”
付春朝?张文江眼睛微眯,“本府今夜便提审秦府管家,待坐实付春朝与秦府有牵连后,立刻派人将其拿下。”
这样是最好不过。姜留知道京兆府衙务繁忙,说完正事后便道,“侄女会跟随黄隶将军一同出京赶奔肃州,今日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这丫头怎就这么倔呢!这若是他闺女,他非得……张文江叹了口气,这若是他闺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路上万事小心,遇事莫强出头。”
三万契丹军兵发温肃,肃州战事已起。万岁下旨,令驻守漠北的右威卫和驻守析津的左骁卫出兵,助左武卫杀敌,并钦点原左骁卫大将军、现光禄寺卿黄隶为将,领兵六千赶奔肃州。左骁卫六千精兵从析津出发,黄隶从康安启程,兵将汇合后直奔肃州。
兵贵神速,后日便启程,姜留急着安排好康安诸事,出京兆府后她立刻赶回了家。雪霞晚的生意和延平等人交给姐姐管着,花想容的生意由五姐姐照看,任府的田庄、马场交由三叔帮忙打理……都交待好后,姜留感慨道,“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看,我竟管着这么多事。”
姜慕燕刚要说话,姜白便跑了进来,“六姑娘,康府公子和柴府八公子来了。”
他们定是得到消息,来给自己送行了。姜留站起身到前院书房与他们道别,却又得了个大消息,“柴四叔要押运粮草去肃州?”
柴小八用力点头,“留儿妹妹再多留几日跟我父亲一起走吧,这样路上能少吃很多苦。”
黄家父子领的是军令,要急行军赶去肃州增援,必会星夜兼程,骑马前往,路上自不会轻松。但是跟着他们能尽快赶到肃州,姜留想见父亲和哥哥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了,“多谢八哥的好意,不过我想早点赶到肃州。”
柴小八嘟囔道,“那留儿妹妹要离黄大哥远一些。”
这臭小子,还惦记着姜留呢。康月良不理他,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这些都是行军的常备药,留儿妹妹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康月良送来的定是好药,姜留也不跟他多客气,“等小妹从肃州回来时,给两位兄长带好吃的牛肉干。”
“见了姜二叔,帮我们待声好。”康月良知道姜留忙,送完东西便拖着柴小八出了姜家。
柴小八抱怨道,“康大哥怎不多劝劝留儿妹妹呢,她跟黄大哥一块走太危险了。”黄剑云十九岁还不成亲,一定是还惦记着留儿妹妹呢,她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柴小八的心思,康月良不用看都清楚,他抬手拍了拍小八宽厚的肩膀,“咱们一块走,我也给你三哥准备了药箱。”
柴林棐,也跟随黄家父子一同赶奔肃州,建功立业。
姜家西院内,姜慕燕打开给妹妹准备的包袱,将康月良送过来的药与和至送过来的药放在一处后,又蹙起了柳叶眉。妹妹要一路骑马赶过去,她怎么受得了。
见姐姐要哭,姜留连忙哄道,“姐姐别担心,咱们这两年送去肃州的东西足够用的,我到了那边什么都不缺。”
那边是什么都不缺,但路上呢?姜慕燕想劝她不要去,可伯父都劝不住,她哪肯听自己的。姜慕燕忍住心疼,笑道,“母亲做了你爱吃的饭菜,咱们过去吧。”
时间转瞬即逝,五月二十七拂晓,姜留在北院跪辞长辈,出府上路。
一身戎装的黄剑云已在姜府门外等候,待姜留与送出府门的家人们、前来送行的白夫人等人一一辞行后,两人翻身上马,出城与黄隶汇合,赶奔肃州。
看着六妹远去,抱着孩子的姜慕容和姜慕筝忍不住落下眼泪,姜慕锦更是哭出了声,姜慕燕紧绷小脸硬撑着,站在廖宅门前的廖元冬呆呆望着姜留的背影出神。
姜慕燕回到西院,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书英走进房中,欢喜道,“刘大人让刘生送来了新鲜枇杷,姑娘快尝尝。”
看向书英手里的青翠欲滴的荷叶包,想到自己有新鲜的枇杷吃,妹妹却要顶着烈日赶路,姜慕燕心里更难受了。
书英连忙道,“刘生说有人带着吃食在城门外等着六姑娘,护送六姑娘上路。去肃州途中六姑娘每到一处,都有刘家人照应、护送,请姑娘放心。”
听到刘君堂比自己想得还周到,姜慕燕更觉自己该担起长姐的担子。她打起精神打开荷叶包,见翠绿的荷叶中黄橙橙的枇杷,每一个都长得十分漂亮,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口舌生津。
姜慕燕刚捏起一个果子,书秋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延管事来了。”
姜慕燕立刻放下果子站起身,“请他去书房。”
延平进入书房,拱手道,“乐阳公主去宫门外求见圣上后,付春朝独自出公主府,看样子是要逃出康安。京兆府的捕快在身后跟着,陈青侠也带着人暗中跟随,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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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 悔之晚矣
听了延平的话,姜慕燕沉吟片刻,问道,“付春朝今年多大年纪?”
没想到三姑娘会问付春朝的年纪,延平推算一番,才回道,“应是二十六。”
姜慕燕分析道,“十年前他被蒋锦宗送去寺庙时已是懂事的年纪,若是家中嫡子,蒋锦宗断不会将已能传宗接代的嫡子送去寺庙,所以他应是家中庶子,其母出身不高或已故,付春朝只能听凭蒋锦宗的安排。”
延平有点蒙圈,不知三姑娘为何说这些。
姜慕燕继续道,“十年前,先帝驾崩,新皇继位,秦天野升任右相。蒋锦宗远在肃州,除非他手眼通天,当应不会查知乐阳公主乃破解遗诏真相的关键所在。所以,蒋锦宗将付春朝送去均州寺庙,应是另有所图。”
姜慕燕垂凤眸想了想,继续道,“若我所料不差,付春朝的生母应是均州人。若蒋锦宗真将金银财物交给了付春朝,如今蒋锦宗已死,他定不会用此钱物去救蒋家人,而是与蒋家一刀了断,私吞钱财。亦或……”
姜慕燕抬眸看向延平,“付春朝有什么把柄落在蒋锦宗手中,才为蒋锦宗卖命。一个被生父送入寺院,又卖入公主府为面首之人,对蒋家不会有亲情在。”
三姑娘与六姑娘性格迥然,分析事情的思路也大相径庭,但说得很有道理,“三姑娘所言极是,少爷来信说过,付春朝不是蒋锦宗的嫡子,他的生母是何人,小人还未查到。不过,或许付春朝不是被强迫,而是为谋前程,自寻出路?”
“也有此可能。”姜慕燕点头,“若被逼自寻出路,他应对蒋家更为失望。”
有道理!延平点头,“三姑娘果然慧眼独具。”
哪是慧眼独具,是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罢了。姜慕燕继续道,“京兆府差官若是捉不住付春朝,咱们的人可帮着打打下手。待付春朝落入京兆府之后查不出头绪。为了尽快寻到被蒋锦宗贪墨的金银,解肃州缺粮缺药的困局,劳烦严管事与京兆府差官透个消息,可去均州追查三十五年前,均州是否有容貌出色的大商户或镖行女子去了肃州。”
说罢,姜慕燕又补充道,“京兆府定与均州衙门有往来,查此事应班能。便是查不出什么,也无多大损失。”
“是。”延平应下,又问道,“姑娘可还有事吩咐?”
姜慕燕想了想,才摇头,“尚无。”
延平是裘叔带出来的徒弟,岂会看不出三姑娘欲言又止,便躬身道,“三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等定效犬马之劳。”
见他误会了,姜慕燕语气温和地详细解释道,“方才严管事问起,我想到下个月是大堂兄的生辰,本想劳烦严管事派人,去寻康安各书肆是否有好书上市。但我转又想起康安已太平,我可与堂妹、表妹出门去寻。这样既可彰显我的诚意,也可出门散散心,巡视各店铺的生意。我不善理事,日后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严管事多加提点。”
延平连道不敢,“小人就是府里的管事,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比旁的管事多几双耳朵和眼睛,可探听各处的消息,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吩咐小人去打听。”
延平这么说,姜慕燕还真有事让他去办。除了跟肃州和妹妹有关的事,姜慕燕还真想到两件事。
一是,秦家出事之前,秦家二房夫人杨氏的侄女杨文惠正在和谁家议亲,两家过没过草帖。二是平蕃侯夫人前几日见靖安伯夫人所为何事,两家是不是要结亲,平蕃侯夫人相中了靖安伯府哪位公子。
但这些都是内宅的事,让延平派人去打听终归不妥。姜慕燕便温和道,“若严管事得闲,便暗中派人打探清楚靖安伯四房即其庶子赵云德一家的情况,尤其是其嫡次子赵君瑞的品行。”
姜慕燕前几日与五妹出门时,偶遇赵君瑞,五妹对他有几分动心,姜慕燕却看着赵君瑞不够好。虽说这是三房的事,但她不想五妹所嫁非人,既然延平有此能,还是探听一番为好。
延平听明白了三姑娘的意思,立刻应下,退了出去。
此时,付春朝已乔装扮作采买杂役,出了公主府。京兆府的差官和陈青侠都暗中跟上,想看他去何处。
另一边,在宫门外苦等十日的乐阳,终于被引到了宣德殿。
进宣德殿跪在皇兄面前后,乐阳泪如雨下,“皇兄……”
景和帝抬头,见乐阳衣着素朴容颜憔悴,心中升起的不是怜惜,而是愤怒。原来她之前这十年无视自己的愤怒,恣意妄为,将皇家脸面摔在地上踩踏,不是不懂事,而是因为她有所倚仗,从未将自己这位皇兄放在眼里。
倚仗倒了,便低声下气跑到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