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重重地拍了怕大腿,总算想起这份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顾楚对于古董的敏锐度着实没有万三来的高,也不曾注意过刘三全衣领下的那块玉佩,但她胜在记忆里好。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贾余宝丧命的那个棚屋,透过敞开的门窗,她看见过一块碎裂的玉坠,当时她以为那块玉坠是贾余宝身上摔落的。
万三提供这一条线索将三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新人串联起来。
贾余宝和刘三全是认识的,刘三全又是将古董卖给万三的人,看来之前她的猜测出现了一些错误,万三进入这个游戏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是这三个人,和这个故事,有牵扯不断的联系。
另一边,应若琦来到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网吧,开了个房间后又跟网管要了碗泡面和一听冰可乐。
果然《十万》允许他们离开工地也是有深意的,应若琦尝试过联系现实生活中的家人,电话现实是空号,拨打报警电话,同样是忙音,她还试过通过社交网络留言,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借由网络查找有关那个工地的相关内容,却成功了。
可见《十万》的主要目的,还是在白天给他们足够的调查时间。
这个时候,她正在看有关工地第一起意外事故的新闻,并且在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第28章 死亡工地捉迷藏(七)
这是几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一张是工地事故的现场照, 照片里有看热闹的工人,接到通知赶来的医护、警察,还有工地的领导, 和当时坠楼身亡的那个工人的家属。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被警察抱着腰,上半身往盖着白布单的担架上扑去。
虽然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已经上了年纪,又因为悲伤哭嚎五官扭曲, 可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与某人相似的影子。
配图报道上写明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死者马大军的第二任妻子。
另外几张照片出现在民事调解的新闻报道中,依旧是第一张照片里的女人占据了大量篇幅,照面里她正和马大军的父母子女声嘶力竭地辩驳, 角落里,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孤冷地站在一旁, 眼神中无悲无喜,隔着镜头, 也能感受到她的凉薄。
这张青涩的面孔, 分明就是顾楚!
应若琦激动了,此时她已经理清了顾楚和马大军的关系。
她是马大军第二任妻子带过来的孩子,报道中写到,顾楚的母亲顾芳在她五岁那年就嫁给了马大军,之后十来年, 对方一直都是家庭主妇, 全家人的开支, 顾楚的学费, 都是由马大军给的, 可以说是马大军养活了她们娘俩。
马大军意外身亡后, 工地赔了一部分钱, 可马大军还有一对年迈需要赡养的父母, 与前妻生的一双儿女,大儿子正面临结婚买房,小女儿还在念大学,每年也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四十万赔偿,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马大军现住的房子是婚前财产,结婚那么多年也没有攒下什么钱,在马家人看来,赔偿款应付日后的开销都不够,怎么可能分给顾芳这个外人呢,再说了,她这些年也没赚过一分钱,马家养一个她,还养顾楚这么个拖油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新闻报道着重描写了马家人的不易,再加上马家二老苍老孤苦的脸庞,很快就将舆论的导向转到他们那边。
至于顾芳,四十多岁也不算老,女儿还在念高中,没有花大钱的地方,母女俩靠自己,也能活下去,何必跟失去儿子,失去父亲的可怜人争抢赔偿款呢。
最后顾芳只分到两万块,外加这些年置办的一些衣物,大伙儿还觉得马家人十分厚道了。
看着这些报道,应若琦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她看来,马家人有些小气了,家庭主妇怎么就不是付出了,别的不说,顾芳嫁给马大军的时候,他和前妻生的两个孩子还小呢,也是顾芳一手带大的,这年头雇佣一个保姆也不便宜呢,怎么能说顾芳吃白食,对家庭没贡献呢。
只不过这些报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舆论环境对没有经济收入的家庭主妇并不友好,而且马大军还有一对需要赡养的老父母,出于这一点考虑,那边多分一些赔偿款也是合理的。
应若琦虽然对报道上的偏颇有些意见,可也觉得马家对于顾楚是有恩的,毕竟养大了她,还送她念书了呢,可照片里顾楚的表情,显然对马大军没有感情,这不就是白眼狼吗。
不出意外,昨天晚上发出那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的就是第一个“意外”亡故的马大军了。
对于这个意外,她在心里打上了引号。
会不会不是什么意外呢?
应若琦大胆猜测,可能是青春期的顾楚和马大军产生了某种矛盾,于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工地,趁马大军醉酒不防备的时候,将他推下了高楼。
因为马大军意外亡故满身怨气,在工地徘徊不去,导致了之后几场事故的发生。
【他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千万别让他找到你!千万千万,别让他找到你!】
这个猜测似乎也正好和故事内容吻合,马大军在等一个人,等待那个将他推下高楼的人!
应若琦为自己那么快理清楚思路感到激动,但紧接着,她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破解谜题的答案是什么?是杀了顾楚,平息马大军的怨气吗?
她有些犹豫,毕竟进入游戏这么久,她还没有主动伤害过同为人类的读者。
另一边,顾楚也拉着万三进了一家网吧,凑巧的是,她开的包间就在应若琦的隔壁。
“顾副队,我干啥呀。”
万三啃着煎饼果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自己查一下有关幸福里小区的几桩意外事故,重点记住每一件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
这些顾楚都知道,只不过没时间和万三细说,反正都是一些网络上找得到的旧新闻,不如就让万三自己看去吧。
“欧了!”
万三比划了一个ok的动作,然后走到包间的另一个机子前,开始搜索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就变了,中途好几次偷偷摸摸打量顾楚的侧脸,显然应若琦找到的那些照片,他也同样看见了。
顾楚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而是上网搜寻起了一些有关神火村和西郊慈善医院的新闻。
她需要借助这个机会判定一些事情。
能够搜寻到的为数不多的有关报道,都和她在离开那些任务后上网搜寻到的一样,对外公布的报道里,西郊慈善医院关闭的原因还是偷税漏税,进药渠道不规范等。
实际的原因,因为不在内部网里,光靠网吧的网络是查找不到的。
但这也足以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她现在搜寻到的结果,和现实世界是统一的。
有了这个确定的答案后,顾楚开始搜寻有关幸福里小区的新闻报道,除了一些这几年偶尔会出现的有关“幸福里工地闹鬼传说”、“夜探闹鬼工地”的帖子,其余新闻报道和当年她看见过的没什么区别。
她要记下这些内容,看看等她破解了谜题,离开故事后,再次查找到的新闻报道会不会发生改变。
她想知道,究竟故事里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引起现实生活的变化。
“顾副队,你在看啥呢。”
万三不想再看那些新闻了,歪着脑袋站到顾楚的身后,电脑页面上是有关川西省古董倒卖案的有关报道。
“古董的案子?”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三全。
“对了,他还带着川西滇中的口音呢,难道他卖给我的那批古董,和早几年川西省地下市场找到的那批古董有关?”
对于自己吃饭的行当,万三也是比较关心的,当年因为那批没有源头的古董进入市场,整个川西省都被翻过来查了个底朝天,许多靠古董买卖吃饭的商人因此大伤元气。
不过据说那个案子至今都没有结案,因为卖出那批古董的人很精明,在收到第一笔货款后就消失了,之后一直不见新的古董流出。
万三的反应不算慢,立马就将川西——滇中——古董——刘三全等线索串联在一起。
“啧啧,怪不得您是警,我是匪呢,几次都被您逮着,我也不亏。”
万三摸了摸下巴,人家不愧是专业搞刑侦的,想到他前头去了,不过就算知道刘三全和那批古董有关,对这个任务又有什么帮助呢?
顾楚敲打键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一篇篇新闻报道快速地从眼前划过,很多时候万三都还没有看清前几行字,顾楚就已经将那个页面给关闭了。
这些新闻有关于工地的,也有关于古董案的。
直到有关工地最后一次事故的相关报道出现,顾楚滑动鼠标的动作明显放慢了许多。
幸福里工地开盘当日斗殴而死的两个工人都十分年轻,其中一个叫管虎的,才十九岁,当时从口袋里掏出刀子连捅另一个人十几刀的也是他。
新闻记者都是能人,居然还调查出这个管虎曾经的案底。
十三岁那年,因为入室偷窃伤人,被送去少管所待了两年,出来后没多久,又因为加入扒手团伙,在一次严打的时候被逮捕,又判了三个月。
这一次被放出来后,他倒是老实了许多,跟着家里的亲戚进了工地,靠体力和技术赚钱,只不过因为他这人干活不怎么认真,隔三差五就要请假,每个月到手的钱也只够他自己一个人花销,偶尔还有些紧巴。
出事前一段时间,管虎忽然变得阔绰了许多,在工地吃饭的时候,人家就吃包工头提供的一荤一素一汤,他还会额外点几份外卖,大鱼大肉,一天的工资都不够他一顿造。
和另一个工人发生争执的原因就是因为管虎新买了一个用来装逼的手表,价值四万多块钱,但是意外丢失了,当时只有那个工人经过了管虎住的那间棚屋。
管虎觉得是对方偷了自己的手表,那个工人不承认,两个人就这样发生口角,逐渐转变成动手。
之后在整理管虎的床铺时,还从他床底下那个破旧的行李箱里发现了十几万元的现金,那么大一笔钱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存入银行?
当时警方也怀疑这笔钱来路不正,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只能将钱款交给了管虎的家属。
三个因为古董这个联系而进入故事的新人、闹鬼的工地、有过案底,死亡前忽然得到一笔巨款的工地工人……
这些线索如同一个个节点,连接起来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
【他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真的只是指代马大军吗?
顾楚关掉了所有的新闻页面,拿起已经放凉的煎饼果子,忽然有些想喝冰可乐了。
在网吧里待到傍晚,吃了一些外卖后,又找网管买了点香肠、卤蛋和饮料,应若琦终于起身离开了包间,然后巧合地遇到了同样从包间里出来的顾楚和万三。
“我都知道了!”
看着顾楚,应若琦的底气更足了。
“顾楚,你承认吧,是你杀死了你的继父,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坠楼,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顾楚转身要走,应若琦追上去,嘴巴嘚嘚儿的说个没完。
“就算你和你的继父有什么矛盾,就算他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的事情,你也不能直接杀人啊,你可以和老师母亲倾诉,可以报警,无论怎么样,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应若琦义正严辞地说道。
顾楚停下脚步,倾诉,呵!
只是那种明明看见了男人作恶的经过后,反过来给你一巴掌,骂你不要脸,小贱人一般的倾诉吗?
她深深地看了眼应若琦,有些羡慕她的天真。
“你看我做什么?”
应若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挺了挺胸,眼神毫不闪躲。
“他坠楼和我无关。”
顾楚已经放下了那件往事,她也不认为自己在那件事里有错,可不代表她愿意将这件事说给所有人听,当成别人的谈资。
“你还不承认,昨天晚上我们都听见了。”
应若琦觉得顾楚还在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