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如此简单,信王醒来怎么叫宝柱带信,说李阮秋害他?
宣帝急得一脚踢在太医身上,让他滚去领罚,随后坐在床边,握着明庭的手轻声唤着他:
“小庭,小庭——”
明庭缓缓睁开眼,一双眼憔悴彷徨,眼底充斥着红血丝,整个人像老了10岁似的,连鬓角也有了白发。
之前宣帝来信王府探视过弟弟,这才过去半个月,他怎么变得如此苍老?
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竟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人还要老上一大截。
“让……他们……都……下去……”
明庭艰难地挥了挥手,宣帝见状不解,但是依旧从了他的意思,让人退下。
“丁一,也退了……”
宣帝一愣,弟弟是如何知道他身边暗卫叫丁一的?
“退了!”刚才还非常虚弱的明庭,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声音有点儿变化,宣帝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里是信王府,料想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便点了点头。
“丁一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后,明庭双目神色大变,精神矍铄,盯着宣帝,声音变得威严无比:
“阿智,朕借阿庭身体还阳片刻,有几件事情要叮嘱你!”
宣帝登基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阿智”,而且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见宣帝发愣,明庭冷哼一声,“朕走了不过20年,你已经不记得父皇了?!真是个不孝子啊——”
“父皇?!”宣帝一惊,再看明庭的神色表情,果真像极了先帝。
不过这种事情匪夷所思,宣帝还以为弟弟跟自己开玩笑。
“小庭,你莫吓唬皇兄。父皇去世你才多大,居然模仿得有模有样,差点儿唬住朕。”
不得不说,宣帝是个好兄长,皇家兄弟手足相残的事情没在他身上出现,这时候竟然没生气。
明庭直接忽略了宣帝上位后圈禁流放了5个皇兄的事情。
“唬你?哼!还记得朕立你为太子时,告诫你的话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人也疑,疑人也用。你如今倒是用到朕身上了!”
明庭又说了两件父子之间才知道的秘密,宣帝终于相信是父皇回来了。
“父皇,您……”
“朕这次还阳的时间不多,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打算立信王世子为太子?”
明庭问道。
“父皇,儿臣膝下无子……”
宣帝苦笑,已经带入了当儿子的身份。
他虽然生了6个皇子8个皇女,但是皇子没一个养大,公主有3个长大成人,全部嫁了出去。
如今宣帝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朝中大臣日日提立储之事。
他的后宫多年没有嫔妃生育,宣帝便想到了胞弟的儿子。
“万万不可!”
明庭因为急促,喉咙堵了气,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这孩子不是小庭的亲生子,你要是立他,才是真的断绝了我霍氏皇族……”
明庭没说完,一头栽倒在床上。
“父皇?父皇!”宣帝吃惊不已,父皇怎么话说一半?
为何霍卓不是皇弟的儿子?皇家血脉岂能混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父皇,为什么能附在小庭身上还阳?这对弟弟有什么伤害?
宣帝心里有太多问题,可明庭偏偏话说一半便晕了,真是急死个人了。
“皇兄?”就在宣帝准备宣御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和刚才的沉稳威严不同,这声音慵懒疲惫,宣帝倒是听出来了,是他那不争气的弟弟。
“皇兄,真的是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明庭有些雀跃,脸上的笑容让宣帝看了恨不得打他两巴掌。
快把朕的父皇还回来,让父皇把话说完啊!
作为一个有点儿强迫症的帝王,那种真相只听到一半,另一半被人藏着掖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朕来看看你,听说你今天吐血了。小庭,你为何说信王妃是毒妇?还让宝柱拿玉佩进宫求救?”
宣帝也想再试试,到底是弟弟假装父皇来忽悠自己,借父皇的口说出什么秘密,还是世上真有还阳之事。
“皇兄,你说什么啊?”明庭傻愣愣地看着他。
“我和王妃鹣鲽情深,恩爱有加,她怎么会害我?我今天吐血了吗?”
明庭连忙摸摸嘴角,看到指尖上的血渍后他急了,紧张地抓着宣帝的手。
“皇兄,我是不是要死了?为何年纪轻轻吐血啊?皇兄救我啊!”
果然还是曾经的蠢弟弟!
宣帝有些头疼,把明庭踢晕李阮秋,又吐血命宝柱进宫求助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不可能,我这腿也踢不起来啊!”
明庭掀开被子,试了试抬腿的动作,“皇兄,你瞧——”
瞧什么?瞧他胖成圆球的弟弟,压根儿踢不起来的大象腿?
宣帝信了,踢李阮秋的人肯定是父皇。
父皇一直是个英武挺拔的人,像巍峨高耸的大山。
宣帝把父皇当成榜样,即便到了这个年纪,对身材的管理也非常严格,一点儿啤酒肚都没有。
整个皇族,除了他弟弟是个球,没一个胖子……
因为信王幼年吃过苦中过毒,所以宣帝和董太后对他格外优容。
偏偏明庭没什么爱好,就喜食美食,结果越吃越胖,越胖越吃。
如今这身段,别说把信王妃踢飞出去,就是真踢人,他也没法一脚将人踢吐血。
父皇真的回来过!
宣帝有些激动,又十分愤怒。
父皇点名霍卓不是弟弟的血脉,难道信王妃偷人了?
否则他为何醒来便脚踢那贱人,口呼毒妇?
“皇兄,你怎么了,满脸愁绪的?该不是我真的不行了?”
明庭一紧张就开始打嗝。
“皇兄,既然我没多少时间了……嗝……你让厨子给我多弄几个红烧肘子……嗝,还要叫花鸡……这一个月天天喝粥,嘴里淡得没味儿……”
“嗝,要是能吃到皇兄养的鹿……就更满足了,嗝……既然命不久矣,好歹让我吃得开心……”
明庭话还没说完,一个少年闯了进来,
“父王,你怎么能踢母妃?母妃尽心尽力伺候你,哪里做的不对,你为何如此待她?!”
“嗝……”
明庭一受惊,话说不出来,嗝打得更厉害。
宣帝皱眉,一边给他拍背,叫人拿水进来,一边上下打量着霍卓。
“皇伯父?侄儿给皇伯父请安!”
霍卓刚从李阮秋那儿回来,急着为母妃“讨回公道”,没注意门外守着的人里有宣帝身边的尽忠公公。
这会儿见宣帝面露不悦,霍卓连忙请罪。
换成以往,宣帝早就叫霍卓起身了。
这个侄儿虽然刚刚14岁,可早已显露出了过人的聪明才华,宣帝指给他的师傅也对信王世子赞不绝口。
可是今日有先帝的提醒,再加上刚才霍卓直接闯进来,没大没小,对霍明庭毫无恭敬之心……
宣帝心里的疑惑不断扩大。
霍卓的行为,可以用少年人直率鲁莽来解释,说他担心母妃。
可是他父王病了这么久,霍卓不顾长辈身体大呼小叫,没规没矩,口口声声指责父王,这何尝不是一种目无尊长,不孝不敬呢!
“霍卓,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孝经》一百遍!”
宣帝虽然疼爱侄子,那也是源于明庭,爱屋及乌,并不是霍卓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高于亲弟弟。
对弟弟,他是和蔼可亲的兄长。
可是对一个身份不明,甚至可能是混淆皇家血统的野种,宣帝又成了冷酷无情的君王。
“嗝……皇兄……嗝……卓儿还小……”
“你闭嘴吧!”宣帝打断明庭的求情。
见霍卓呆呆地,好像还没清醒过来,宣帝指着明庭说道。
“难道你不知你父王受不得惊吓?”
“怎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想为你母妃讨回公道,你要拿你父王如何?朕还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儿子不是诚心吓着父王的!”
霍卓连忙磕头。
“皇伯父教训的是,侄子一心挂念母妃,情急之下惊了父王,是侄儿的错,侄儿愿意领罚!”
霍卓低头这么快,更让宣帝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