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你先松手。”他怕姜糖水晒了,只得把碗高高的举起。
永远赶不上的趟的承恩侯气喘吁吁追过来,急着劝架:“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薛父:“谁跟他好好说,竟然敢动我闺女。”他拳头刚要砸到王晏之面门就被屋里头的周梦洁喝住:“好了,让他把如意的姜糖水端进来。”
薛父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举着碗,于是很不乐意的把人松开。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一改刚刚的凶狠,耷拉着五官凑到床边担忧的问:“如意,你怎么样了?”
薛家两兄弟也关切的凑到床边,看向脸色苍白的薛如意。
周梦洁不耐烦道:“什么怎么样,就是来了葵水,生理痛而已。”
“葵水?生理痛?”薛忠山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愣一了瞄,扭头看向两个同样有些呆住的儿子。又看看身后的王晏之和沈香雅,得到他们肯定的眼神后脸上有些讪讪,回头同周梦洁道:“可是侯府已经砸了。”
周梦洁:“……”
承恩侯连忙道:“亲家也不是故意的,一时冲动,无碍,无碍……”
王晏之轻笑:“砸就砸了,反正有如意的一半。”
善后的浮乔匆匆进门,朝王晏之道:“世子,老太太和云涟县主哭着进宫告状去了。他们还让人把门关了,说是等她们从宫里回来找薛家算账。”
原本还觉得愧疚的薛忠山火气蹭的往上冒:老太太和二房是觉得如意就算真掉了孩子也是自找的是吧?还好意思去宫里告状。
“让她们去,我们薛家人就在这等着。”
王晏之眸光冷冽,甚至带了点笑,他朝沈香雅道:“母亲,麻烦你招待一下岳父岳母他们,我也进宫一趟。”
一直没说话,捧着姜糖水喝的薛如意轻声问:“你去宫里干嘛?”
王晏之安抚一笑:“自然是去告状,又不是只有他们有嘴。你夫君文采上京无人能及,她们赢不了我。放心我定会给挣面子、底子回来。”
薛如意嘴角抽了抽:文采好是这样用的吗?
彼时皇宫内,老太太和云涟县主一路哭到太后的寿康宫。陆太后原本正在小憩,被那哭声扰得频频蹙眉,正要呵斥就见老太太在云涟县主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进来了。
陆太后只得起身道:“赐坐。”
等老太太和云涟县主坐稳了,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问:“老姐姐这又是怎么了?”
老太太抹了把眼角道:“太后表妹,您要替老婆子做主啊。晏之那新妇目无尊长,从不请安敬茶就算了,还总是顶撞我。自从嫁进侯府,就日日往外跑,和一些男子勾三搭四,丝毫不顾忌侯府的脸面要在外头开酒楼。”
“我不过叫人回来说了两句,她孩子掉了。薛家人就冲到侯府打砸一通,把我和云涟的住处砸得没一块好地方。您瞧瞧,云涟额头都磕破了,那薛家人现下还在侯府叫嚣,说是我有太后撑腰也不怕,有本事让太后您亲自去。”
“呜呜呜,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羞辱过,关键是他们薛家还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太后啊,今日要是不给老婆子做主,老婆子只怕就气死在这儿了。”她边说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随时要厥过去。
云涟县主边给顺气,还边添油加醋:“是啊,太后,晏之的新妇连钰儿都打,好几次都把他弄哭了。我们更是不放在眼里,前些日子还弄了个麻将,把我和老太太的嫁妆都骗光了。您瞧瞧老太太的龙头杖,上面的翡翠都叫她抠掉了,这薛家人当真又野蛮又不要脸。”
陆太后一瞧,那根被摸得流光水滑龙头杖果然被抠掉了一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比老太太现在的脸也不呈多让。
“她孩子掉了?有找大夫看吗?”总要确定是不是真掉了,作为上一届的宫斗冠军这一点还是要搞清楚的。
云涟县主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掉了,好多的血,薛家人去看过她后情绪格外的激动。薛家那个周梦洁就是治好晏之病的女大夫,她亲自去看了,应该错不了。”
陆太后严肃起来:“什么叫应该错不了,现在请太医去看,不管有没有,你们即是做了人情,心里也有个底。摸清楚后才好拿捏他们。”
老太太立刻有了主心骨:“对对对,现在就请太医去瞧瞧。我说钰儿就那么一下,还不至于掉,兴许贱种命硬,就看着血多。”
太后正要让人去请太医,守门的大宫女匆匆跑来,急道:“太后不好了,承恩侯府的世子跪到皇上御前,一步三咳血的告状。说是老太太和云涟县主把他的世子妃孩子打掉了,他身子骨不好,说不定这辈子就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皇上震怒,让老太太和云涟县主去御前回话。”
老太太震惊:什么叫身子骨不好,这辈子可能就一个孩子?
这种话是个男子能说得出来的吗?
这就是间接承认自己不行啊。
在薛家呆了大半年,这不要脸是学了十成十。
传话的小太监很快过来,老太太和云涟县主不去也得去。陆太后还算镇定,宽慰道:“哀家同你们一起去吧,放心,皇帝虽然不是哀家亲子,但到底养过一段时日。你是哀家的表姐,皇帝有分寸的。”
陆太后随着她们一起去了清心殿,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嘉佑帝满含忧心的声音传来:“太医,王世子如何了?”
太医道:“皇上,王世子是气急攻心,加之旧疾未愈才一直咳嗽不止。”
嘉佑帝一眼扫到进来的老太太和云涟县主,脸色立刻沉下来,喝道:“你们瞧瞧把晏之气成什么模样了,还有脸来告状?”
嘉佑帝到底是帝王,不笑时常年的威严立现。
老太太和云涟县主腿一软,当即就跪下了。
陆太后蹙眉,:“皇帝,你是一国之君,事情都没查过怎么就听信一面之词?哀家知道你向来爱惜人才,但不能有失偏颇,既然状已经告到御前,就把所有人都叫来好好询问一番,谁对谁错好好论一论。”
“哀家倒也想知道,承恩侯府世子病了这些年是病糊涂了还是怎样,孝道都忘得一干二净吗?”陆太后目光朝软榻上的王晏之扫去。
王晏之苍白脸,神色郁郁:“太后您向来不也是偏帮祖母吗?不然她为何每次都到你这里哭?”
陆太后被噎了一下。
陆太后是先皇的中宫皇后,当年孩子养到十岁意外没了。后来把当今圣上从魏美人那过继了过来。嘉佑帝登基后,后宫就有了两位太后,魏太后多年前被西瓜噎死了,嘉佑帝对她孝顺有余亲近不足。
陆太后倒是不强求,她有皇帝的尊重就够了。
太贪心只会什么都捞不到,就像是当年的魏太后一样。
太后的面子嘉佑帝还是要给的,他重重出了口气道:“既然这样就把侯府二房所有人和打砸的薛家人喊来,当着朕和太后的面好好辩驳一番。”
陆太后道:“再派太医去侯府给世子妃好好看看,回来如实禀报情况。”
王晏之眸色转冷,面露沉痛:“皇上,如意现在正难过不想见外人,更何况岳母医术比太医更高,太医就不必去打扰了。”
陆太后道:“只是让太医去瞧瞧好回话,怎么能算打扰。”
王晏之看向太后,浅淡的眸光与她对视:“太后想看什么?让您信任的太医去戳如意伤口还是去歪曲事实?来告诉皇上是因为她自己没注意养胎导致滑胎,还是自己摔了导致滑胎?太后也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难道不能将心比心吗?”
这话当真是戳心。
饶是过了这么久,陆太后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孩子还是揪心的疼。
陆太后态度软了一些:“哀家只是想确认她有没有怀孕,毕竟年轻人第一次许多不懂的地方,许是乌龙也说不定。”
王晏之又咳嗽两声,勉力道:“如意怀孕,全侯府都是知道的。祖母和云涟县主早十几来天就知道了,岳母也确认过了,怎么会错。太后说这话,是在怀疑我傻还是祖母他们傻?”
陆太后看向老太太和云涟县主。
傻了的婆媳二人无法辩驳。
薛如意怀孕的事,确实侯府上下都知道。大房媳妇还特意炖了补汤,天天养着,对此云涟县主还颇有微词。
话说到这份上,太后也不好坚持,只得道:“那让二房的人和打砸的薛家三父子来吧,就当着哀家和皇上的面好好掰扯掰扯。”
清心殿内寂静无声,老太太和云涟县主坐立不安,王晏之眉目冷淡从容。
让他岳父和两个大舅子来,二房的人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很快,二房连同钰儿都一同带到了清心殿,薛家三父子紧跟着进来了。薛父一瞧见掩唇咳嗽的王晏之连忙上前给他拍背,抹着眼泪道:“晏之啊,你别难过,如意已经被她娘稳住了,暂时没想轻生。你俩好好养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薛二立刻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晏之的身体,要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先前小妹总是同我出去,买了好多小孩子的衣裳玩具……就这么没了。”说完眼睛也湿润了。
一旁的云涟县主想骂娘:薛家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皇帝和太后晏之和薛如意为了这个孩子都不想活了吗?一个吐血一个寻死,他们那边是骨肉亲情,是人命。反观二房和老太太这边只是损失了些物件。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一来就给个下马威。
可怜天下父母心,几个大男人眼眶蓄泪的模样当真叫人动容。他们一家人应该感情很好,才会听到女儿/妹妹出事就不管不顾的冲到侯府吧。
这份真情是天家所没有的。
皇帝想想自己的兄弟儿女,心里隐隐有些触动。
皇帝心里天平已经偏了,开口就道:“薛家的,你们先说。”
薛忠山行了个标准的大礼,道:“薛家本就是乡野草民,若不是女儿与晏之已经成婚,断然是不会进京的。如意来时,老太太和二房就瞧不上她,当日堵在门口的开口闭口骂如意是乡野丫头的事整个上京城都知道。”
好啊,这事也拿出来说。
老太太气道:“明明就是你家女儿不懂事,当日礼数如何,上京城的人也都是瞧见的,你休要颠倒黑白。”
薛大抢话道:“我们现在在陈述事实,怎么就颠倒黑白了。”
云涟县主急了,开始帮腔:“薛如意当日就把老太太气晕过去,也是所有人都瞧见的。”
场面太乱,嘉佑帝喝道:“好了,朕问谁谁再说,其余人再敢随意插话就拖出去杖责。”他朝薛忠山道:“你继续。”
老太太和云涟县主只能闭嘴。
薛忠山继续道:“我承认我们乡野之人,不太懂得你们上京城的规矩。亲戚不睦,祖母不慈,我们如意虽不是上京贵女,但也是我们薛家的宝贝。你们一去就给她立这立那的规矩,还让二房拉她去学规矩,就算是砍头也有秋后问斩,我们如意就是一野丫头,你们侯府适应期都不给,不就是瞧不上她,成心为难她吗?”
他摸了把眼泪:“随后我们上门也是一样,连茶水都是冷的。提去的礼品也瞧不上,硬生生又让我提了回去。我这是嫁女儿,不是上门巴结讨好的,如今如意刚怀了孩子,你们就教唆二房那么小的娃娃去撞她的肚子。你们就不怕那娃娃学坏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薛忠山说得声泪俱下,身体都在抖。
王晏之眼眶通红,连连咳嗽,轻声道:“岳父,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我不好,护不住如意。”
二房和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当当真不要脸,这些个事都能串得天衣无缝,这么牛逼,怎么不去当裁缝啊。
直到嘉佑帝发话,老太太才哭道:“皇上明鉴啊,就算刚开始不懂礼数,但她从来不学。进侯府大半个月一杯茶都没敬过,连请安都不曾。”老太太搜肠刮肚的想,但除了这点好像也找不出什么更过分的。
薛二拱手:“皇上,可否让草民问老太太两句话?”
嘉佑帝点头。
薛二看向老太太道:“我也不说别的,就想问问老太太,如意入府当天,您是不是带人阻拦?”
老太太刚想解释,薛二就道:“您不需要说别的,只管答是还是不是?”
嘉佑帝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点头:“是。”
薛二又问:“那您当日有当着上京城百姓的面说如意是乡野丫头吗?”
老太太咬牙点头:“有。”
薛二继续问:“您是不是给了二房孙媳妇见面礼,却没有给我家如意?”
老太太辩驳:“那是……”
薛二:“你只需要说是不是?”
嘉佑帝催促:“回答是不是!”
老太太:“是。”
薛二:“还让如意去找云涟县主学规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