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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毁灭吧 累了,毁灭吧 第93节

岑鲸思量着,突然问:“是谁提出要整理西苑书阁的?”

这个安如素知道,不仅知道,还印象深刻到不需要回忆就能给出答案:“是顾掌教,添新书也是他的意思,我还挺纳闷,他惯爱刁难西苑,怎么会这么好心,做主给西苑书阁添新书……”

安如素说话的同时,岑鲸往后退了几步,扭头看向走廊窗户外面,把视线往西苑书阁所在的方向投去。下一刻,岑鲸瞳孔骤缩,拔腿跑向楼梯。

安如素猝不及防,忙问:“你去哪?”

“书阁失火了!”岑鲸头也不回,边跑边喊:“去书阁救人!”

安如素以为岑鲸两句话都是对她说的,却不知岑鲸说完第二句,藏在暗处的相府暗卫有一半踏着轻功,朝西苑书阁奔去。

岑鲸声音太大,惊动了在二楼课室上课的学生和先生。

“失火?哪失火?”

“好像是书阁。

“哪个苑的书阁?”

“你们快看!是西苑!”

学生们乱作一团,纷纷起身往走廊外头看去,就见西苑书阁的方向,有不详的黑烟正缓缓升起。

岑鲸把混乱抛至身后,下了楼直奔西苑,途径校场时还险些被一正在上骑射课的学生骑马撞到。

这是岑鲸入学以来第二次差点被马撞到,就连不远处的武师傅都无语了,不明白岑鲸这是什么运气。

不过还好,这次不是马匹发疯,而是岑鲸自己往马儿面前撞,骑马的学生及时拉住缰绳,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你疯了吗?!”那学生被吓得不清,也不管岑鲸是谁,张口就骂。

武师傅急忙过来,正要打圆场,岑鲸一把拉住那马的颊革,仰头对马上的学生道:“下来!”

岑鲸这一声,说不上多凶,却让气头上的学生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气焰全无。

“下、下来就下来,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又不是我故意撞你,我才不……诶!!我的马!!!”

骑射课在武师傅面前能偷懒就偷懒的岑鲸抢了那学生的马,不顾书院规矩,骑着马直奔西苑,遇上挡路的学生,她一扯缰绳,直接纵马从人头顶跃了过去。

武师傅看着岑鲸雷厉风行的背影,整个人都傻了,说好的身体差此前没学过骑马,所以骑射课只能坐在马上慢慢散步慢慢适应呢?

你管这叫不会骑马???

第99章 “救人。”

京郊,御农坛。

萧睿率百官至此,在宫廷乐师奏响的庄严声乐中行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农神。

此后迎神、三献、送神,整个过程繁复隆重,伴随着不同的声乐和舞蹈,直至祭祀结束,萧睿换下祭服,在大臣们的簇拥下,准备亲自下田耕地。

说是亲自耕田,实际会有人给他牵牛扶犁,而他要做的仅仅是拉着犁在前面走,三推三返,就算完成了“亲耕”。

而后还有“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最后再让百官一同下地耕作,进行收尾。

因排场盛大,一个上午根本结束不了,待到下午,也只是萧睿完成了亲耕的三推,坐在观耕台上,看王公大臣们在农夫的指引下进行耕作。

燕兰庭是丞相,自然也要下地参与其中。

至于长公主萧卿颜,她身为女子,本没资格参与祭祀,但在萧睿登基头一年,萧卿颜和岑吞舟关系恶化那段期间,岑吞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说像长公主殿下这般精致华美的女子,确实不适合下田做苦活,弄脏了漂亮的衣裙可怎么好——硬用激将法让萧卿颜主动且强硬地顶替了原先定好的“三公”中的其中一个,打破了女子不得参与祭祀的老规矩,也让“瑞晋长公主位比亲王”的说法被彻底坐实。

因此今年祭祀,萧卿颜和当初一样,不仅参与其中,还是下地五推五返的三位王公之一。

萧睿高坐观耕台,视线扫过田边用襻膊束起广袖,拿着巾布擦拭双手的萧卿颜,然后又落到了田间的燕兰庭身上,眼底翻涌着呼之欲出的憎恶和杀意。

再等片刻,将有“叛军”闯入御农坛,大行杀戮之事,萧卿颜和燕兰庭不会死在那群“叛军”手中,因为那群“叛军”会是燕兰庭与萧卿颜勾结,意图弑君的罪证,随之而来的武家军则会以护驾之名,在混乱中取燕兰庭和萧卿颜的性命。

这两人一死,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回城后他只要拿着“叛军”余孽的供词,便可给二人扣上罪名,将这二人抛尸荒野喂野兽,消他这些年来的心头之恨!

他知道此计冒险,慢慢来或许会更稳妥,就连武阙也因近来形势大好,劝他何不再忍耐一段时间。

他若肯耐下性子,一步步削弱此二人手中的权力,同样能将他们打入深渊,还可在他们死前尽情折磨羞辱他们,看他们绝望悔恨的模样。

然而自从见过岑鲸,他便再也忍耐不下去,甚至比起眼下的计划,他更在意城内的计划能否成功,如果成了,他不会像对待燕兰庭他们一样对待岑鲸的尸首,他要找道士做法,用尽一切手段,叫岑吞舟再也没有借尸还魂投胎为人的可能。

萧睿细细地在脑内重复自己的安排,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能在细节处进行完善和补充。

大约是因为想象中的未来太过快意,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呼吸逐渐急促……

熟悉的麻意爬上小腿与双手,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这一次,他失败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嗓子开始发紧,手脚也跟着蜷缩。等反应过来,他已经从高座上跌落,明明能听见曲公公的惊呼,也知道曲公公就在他身旁,可声音落入他耳中,却像是隔了大老远,根本听不清晰。

他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因为怕他咬到舌头,还有人掰开了他紧咬的牙关,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却没有丝毫力道对抗的感觉。

混乱间,他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台下还站在田里,冷眼望着他的燕兰庭,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的萧睿喉间发出剧烈的呜呜声,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懂他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御农坛外,事先埋伏的“叛军”和武家军被不知何时偷偷回京的虎啸营尽数镇压。

为首的将军手持一柄长横刀,刀刃利落地划开了武阙的喉咙。

……

不管明德楼此刻有多混乱,也不管武师傅眼下有多震撼,岑鲸骑着马来到西苑门口,还未过桥就听到了各色呼喊。

在见微楼上课的学生和仆妇们提着桶拿着盆,来去匆匆,忙着打水救火。

想是书阁附近水缸里的水都用完了,她们这才跑来西苑门口的河边打水。

人群中,脸上带着黑灰,头上首饰因为来回奔跑而摇摇欲坠的安馨月看到了岑鲸——

“阿鲸!”

她朝岑鲸跑来,岑鲸也下了马,拉着马上桥,对她喊道:“叫个擅长骑马的,到最近的望火楼去催潜火队来!!”

若这一切都是萧睿的安排,潜火队那边恐怕早就得了指令,故意不来。

所以得让这些个出身不俗的世家姑娘们亲自去催才行。

“我去!我知道最近的望火楼在哪!我来书院路上总是经过的!”一正在打水的姑娘听见岑鲸的话,站起了身,嗓音拔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冲着岑鲸喊。

“我跟你一块!”不远处又一个姑娘也喊了起来,说:“我骑马比你厉害!!”

往日说话轻声细语,出门都要坐马车或轿子的姑娘们没有手足无措地等明德楼那边来男人帮她们,一个个自发地挺身而出,做起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也有人被吓得直哭,但看到其他人都在帮忙,便也撑着一口气不去添乱。

岑鲸把马交给她们,接着就朝书阁奔去。

越接近书阁,耳边的声音就越是嘈杂,有呼喊有嘶吼,往来的人很多,扑面的热浪灼得她们脸颊通红,夹在热浪中的烟灰更是让许多人咳嗽了起来。

“都去救人!”岑鲸话落,剩下那一半无论如何都不肯远离岑鲸的暗卫这才现身,跃上了从外面看起来,火势稍微小点的书阁二楼。

岑鲸刚挤到人群里头,便有一暗卫抱着个姑娘从二楼跃下,边上的学生仆妇们涌上来把那姑娘接走,还有学生急切地追问那暗卫,有没有在里头看到谁谁谁。

怕暗卫不认识自己要找的人,她们还简略描述了要找之人的特征,至于暗卫是谁,从哪来的,她们一时还真顾不上。

暗卫被问得有些懵,正要不管她们继续跳上二层屋檐救人,突然听见他们岑鲸的声音——

“里头还有多少人?火势如何?”

岑鲸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压迫感,将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使得其他人都不自觉息了声。

暗卫忙道:“三层的人已经全数救出,二层还剩二十余人,一层大约十余人。二层、三层的火是从里头开始烧的,通往一层的楼梯已经被烧塌了,一层的火是从外面开始烧的,我们到时门窗皆从外面被锁上,被困在一层的人根本没法出来。”

说话间,二层的学生已被进去救人的暗卫带到了围栏边,因为二层离地实在太高,暗卫需要把她们一个个带下来。

岑鲸这次带的暗卫都是驸马调教出的好手,论武功一个顶十个,故而带的人不多,加起来统共六人。

够用了。

问题就在于一层的学生该怎么救。

岑鲸正要同那暗卫说什么,上头突然传来惊呼。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几个不知从何而来,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持刀砍向围栏边的学生,若非有暗卫出手相救,那学生怕是会被一刀砍死。

二楼的变故让楼下的学生们惊呆了。

岑鲸朝身旁的暗卫喊道:“去救人!”

那暗卫领命跃上二楼,长年训练出来的默契让那六个暗卫飞快分成两组,一组留下对付不知道从哪来的黑衣人,一组继续抱学生从二楼跳下。

岑鲸猜测,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定然是自己,二楼三楼的火也肯定是他们点的,会这般无差别杀人,多半是不知道她不在书阁里,又怕火场混乱让她逃出去,索性把书阁里的学生都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岑鲸本来还想让暗卫拨个人去一层,哪怕一个也可以,足够将一层的人都救出来,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六个暗卫护二十多个学生,还得把她们一一从二楼带下来,哪还分得出人。

岑鲸脱下外衣,正好安馨月端着水盆跑来,她将自己的外衣按进水里彻底浸湿,接着又把整盆水端起,浇到了自己头上。

浸在盆里的外衣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站在岑鲸面前的安馨月被水溅了一身,她睁大眼睛问岑鲸:“你做什么?”

“救人。”虽然书阁内有黑衣人补刀杀人,一层的十余人未必还活着,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她就没法眼睁睁看着这些姑娘们因自己被牵连,白白丢了性命。

岑鲸又对安馨月说了一句话,说完不顾安馨月满脸的震惊,弯腰捡起脚边湿透的外衣,披到头上。

“记住了吗?”岑鲸问她。

安馨月连忙回道:“记住了!”

岑鲸点头,随即拢紧头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场。

她跑得很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扑面的大火让她微微侧过身护住了自己的脸,但她没有减速,像个炮弹似的,用身体撞开了被火烧到脆弱不堪的书阁大门。

第100章 在场所有人里头,最不用担心……

几乎将书阁吞噬的大火终于被赶来的潜火队熄灭。

沉沉的午后阳光落在焦黑半塌的建筑上,空气中除了还未散去的热,还有令人感到黏腻厚重的潮,是潜火队怕死灰复燃,在大火熄灭后又用唧筒往里头泼了遍水。

危机过去,众人无不精疲力竭,学生家里也都得了消息,纷纷来书院接人。

能接到的还算好,哪怕是从书阁二层三层被人带着跳下,或衣裳污脏惊魂未定,或受了轻伤灼了头发,总归能留下一条性命。

接不到的就糟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奈只能逗留在距离书阁最近的见微楼,等着从书阁那边传来的消息。

其中有位夫人爱女心切,等得心慌意乱,险险哭晕过去。

书阁外,安馨月站在一棵大树旁,远远看着水滴从残瓦上落下,砸在石阶上溅起一朵又一朵污浊的小水花,整个人一动不动,活像是立在树旁的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