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的扉页有主人的签名,四年一班,江梦。
童文平就坐地上,一页一页地阅读这本笔记本,不知不觉,晚饭时间都过了。
看完最后一页,童文平还意犹未尽,而他空空如也的脑子像重获新生,好的创意和故事一个劲儿的往脑子里钻。
随后童文平一口气写了一个五万字的科幻小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他得奖的“处女作”,也是后来那部大热儿童科幻剧的原型。
这部作品的成功,让他出了名,挣了钱,也在同学们面前狠狠地赚回了脸面。
一声“大作家”再也不是对他的揶揄嘲讽,而是对他的认可。
他干的事最后当然江梦也知道了,童文平起初还担心江梦知道了会生气,或者是跟他大吵一架。
他提前背好了话术,还预先买了礼物,用来哄江梦,他相信自己哄的好江梦,以江梦的性格,也不会这个事情捅出去。
结果童文平的担心多虑了,江梦并没有冲他发火,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平静的告诉他,下次这种事还是应该先问问她,她不会阻拦他,但她有最起码的知情权。
童文平自然满口答应,还对江梦千恩万谢,那一刻他说出口的情话,做出来的承诺比他这辈子的还要多。
江梦得知自己的童年旧作被人“改编”,不仅没有翻脸,还夸童文平改编的很好,比她当初稚嫩的故事成熟多了,也更有阅读性和趣味性,小孩子也可以看。
正是因为江梦的认同,童文平才一直觉得是自己帮江梦变废为宝了,不然她的笔记本就是一堆垃圾,在废品回收站五毛钱一斤。
是他童文平把五毛一斤的废品变成了现,换成了名,得到了利,他自己的功劳不小,“改编”可比现写费脑子多了。
想想他们夫妻以前多合拍,一个构思故事,一个润笔优化,强强两手在事业上混得风生水起。
生活上他们也没有矛盾,江梦非常体贴温柔,做事也勤快,他回去只需要张嘴吃饭,穿过的衣服第二天会熨烫过挂在他的衣柜里,他的一切生活用品不需要自己费心,江梦都会帮他提前张罗好,江梦的审美品味在线,选的东西不会让他在任何场合失格跌份儿。
如果说真要跟江梦离婚,童文平绝对是舍不得的。
他对江梦的习惯太多了,对江梦的依赖也太多了。
刚刚才一时冲动点了头,半天的功夫没到,他就后悔了。
童文平忆着往昔,不知不觉躺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外面烹饪的食物和油脂的香味飘散开来。
他的肚子也在开始打鸣了。
童文平睡不下去了,他坐了起来,耳朵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
薄薄的一层木板不隔音,外面的谈笑声一清二楚,偶尔也能听到江梦柔柔的声音,跟着他们一起笑。
他们大快朵颐,吃吃笑笑,没有人记得童文平还在饿肚子。
童文平气得胃疼,亏他还在追忆往昔,不舍得离开江梦。
谁知江梦居然没有一点不舍,更是忘了他还在一个人饿肚子。
这么多年的夫妻勤奋,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的吗?
童文平越想越不服气,心里有很多问题,还想要再当面质问一下江梦。
不过他不想再被外人干扰了,也不想被观众看到。
或许没有人打扰,在只有他跟江梦在的时候,江梦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他一直觉得江梦要跟自己离婚是临时起意,如果真是她十年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呢,江梦对他十年如一日,态度从来没有变过。
他不信,就录节目这几天的时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于是他等到了天黑,直播结束后才出来。
这时候大家都消完食准备睡觉了,他蹑手蹑脚走到了明浮住的那间房子。
房子里住的不只有明浮跟江梦,白茵茵也在,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谈论的话题童文平,内容嘛,自然是骂他。
因为直播结束了,白茵茵说话也不再有所顾忌,想骂童文平就直接骂了。
“江梦姐我就想不明白了,像你这么优秀的女性,什么样优秀的男人找不到啊,为什么偏偏看上那种男人,还委屈自己来成全他,他这种渣男,他配吗?”
江梦:“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真不这样,也有自己的优点。”
白茵茵:“难道不是因为你被爱情蒙蔽了眼睛?”
明浮联想到了裴昊天,幽幽的吐槽白茵茵说:“这话由你说不合适吧。”
白茵茵一噎,讪讪的说道:“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就不要参与我们的成年人的感情问题了。”
江梦浅笑了一下,说:“也许真的是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谁的话都不听,就认准了他这个人,才会纵容他……”
话说到一半,江梦突然顿住了,她怪异的停顿至少延续了三秒。
之后叹出一口气,自嘲的接着说:“或许我就是眼瞎吧。”
明浮:“看错人不是你的错,有的人会伪装,为了猎物能潜伏多年,就是为了设置好圈套来套牢你。”
白茵茵谈起理论上来,头头是道:“没错!他就是看到了你身上有利可图,先对你略施小计,装作不得志的青年才俊,又展现他宏大的理想抱负,得到你怜悯和赞佩。”
“然后再慢慢对你实施精神压迫,对你精神控制,一次次降低你的底线,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不敢提出任何异议。然后再一步步压榨你,直到压榨出你身上所有的价值,一丁点儿都不会放过,绝对要把你压榨干净。你看你后面两年都不写歌了,是不是因为他的精神压迫?”
江梦第一次知道,原来童文平曾经对她的贬低,总是翻出当年的旧账,提起她父母的势利,大学同学的嘲讽揶揄,他遇到的重重困难挫折。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让她愧疚和不忍,促使她一次次退让,便于童文平对她进行精神压迫和精神控制。
江梦过于震惊了,也在思考曾经发生的种种,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白茵茵突然注意到,本来坐着没动的明浮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她以为明浮要去解决生理问题,便没有出声。
谁知明浮刚刚在门口消失,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
童文平听到里面有谈话声后,他就按兵不动,偷偷听起来墙角。
他早就猜到了这群人不会说他什么好话,他家老实听话了十多年的老婆,就是受了他们的蛊惑才突然敢违逆他的。
正好,他也想听听,这些人背着他会嚼什么舌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直到他听到白茵茵说自己压榨江梦,压榨她身上所有的价值,还说江梦后来不写歌是因为自己的压迫。
童文平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以为江梦把他们之间的秘密都透露了出去,他们知道大纲和创意是江梦想的了。
他一激动就没注意脚下,踩出了轻微的脚步声,被屋里的明浮听到了。
明浮不用猜就知道偷听的人是谁,在黑暗中随手摸了一块小石子儿,准备给童文平一点教训。
然后还不用她出手,做贼心虚的童文平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他们捕猎的套索。
柔韧的树枝一弹,童文平就被倒吊了起来。
明浮捡了石子也不能浪费,顺手“雪上加霜”,扔了出去,也不管砸在童文平身上那个位置。
童文平的那声惨叫就是被砸出来的,也把所有人吸引过来了。
一起观赏他被倒吊起来的名场面。
因为套索是用来逮猎物的,岛上没有大型动物,预留出来的绳子不长,刚好就一米七左右,童文平的身高。
所以童文平被半吊着,树枝在上下弹动,他的脑瓜顶就一次一次的反复撞击地面。
泥土是软的,痛倒是不痛,就是画面有点滑稽,让童文平丢了一个大脸。
而且他挣扎的越是厉害,树枝弹动越是明显,他的头就撞得越频繁。
可是吸引来的人都冷眼看戏,没有一个动手把他放下来。
景夜要蹲下来才能和童文平平视,他拎了一下裤腿,单腿半蹲下来,俯视着童文平。
笑眯眯的说:“哟这不是童老师吗,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家好像不在这里吧,您大晚上的偷偷溜过来,不会是想学裴昊天吧?”
毕竟童文平今天也是一样没有吃晚饭。
童文平涨得满脸通红,一半是因为倒吊着脑袋充血,一半是因为被景夜气的。
他是一个文人,有文人的气骨,怎么可能学人小偷小摸,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童文平把这口气忍下来,视线越过景夜挡在面前,跟座山一样的身影,努力去看后面的江梦。
“我不放心小梦,来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景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没有你她过的好着呢,晚上汤都多喝了一碗。”
童文平:“我问的是小梦,不是你们这些外人。”
景夜没说话,站了起来,往后挪了几步,童文平终于看到了江梦。
今天的月光比较亮,江梦就在月色中清清丽丽的站着。
一如让童文平回想起了,在文学社第一次看到江梦时的情景。
淡雅秀丽,犹如一朵夏日清新,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他已经好久好久,久到他都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在江梦身上见到曾经的她了。
江梦开口也如当年一样清雅,声音徐缓不燥:“我过的很好,不需要你操心。”
童文平:“我刚刚一个人回想起了我们以前经历的好多事,包括一直以来亏欠你的地方,让我也很难受,心里突然有好多话想单独跟你说,不跟你说的话我可能今晚都睡不着。”
明浮一听,皱起了眉头,这童文平是怎么回事,江梦不是说他自尊心强,绝对不会后悔吗,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像是后悔了,开始改用怀柔政策了。
江梦也没想到童文平会来找她说这番话,以前他们发生争执,童文平是从来不会主动说软话的。
景夜:“说话就算了吧,睡不着闭着眼,多睡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浮:“天都这么晚了,有什么话不能改天再说?”
童文平被吊着很难受,耐心也磨光了。
“再怎么说我们现在也还是夫妻,你们有什么权利阻挠我们沟通,去民政局办手续人家工作人员也要让我们商量清楚吧。就算我们要离婚,难道连说话都不能说了?”
童文平转而问江梦:“小梦,你是不是打算好了,这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心里的话都让别人来传达?你说你想离婚考虑了十年,最起码也要告诉我我错在了哪里吧,你这样不明不白的给我一个死刑,让我死的稀里糊涂。”
瞧瞧这话说的,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才认识几天别人都看出了他身上一堆的问题。
景夜嗤了一声:“谁不让你说话沟通了,你不是有前科吗,万一您又一激动一上头,动手了怎么办?”
童文平:“江梦你说说,我们以前吵得更凶的时候我动过手吗?今天这次纯粹是意外。”
“那谁知道你们待会儿吵得凶不凶,意外会不会再一次发生呢,要不然你们就在这儿聊,我们大家都听着。”
童文平:“你!”
他们夫妻间有太多私密的事,还有不少秘密,那是别人能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