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吴氏也无话可说。
相比给二房,她当然愿意给皎皎,但就是心里气不过。
不过这气不用对着皎皎使。
她微笑着道:“我想着,这晚上我们估计就得睡在这荒郊野外了,这更深露重的,若是生病了就不好了。虽然有几件衣服,却也不够我们搭着的,索性这得在路上走一天,不若我们捡一些树叶草业,编一条毯子出来,晚上也能盖一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可我也不会编那玩意,想着你手巧,就想问你会不会?”
皎皎听她说完,眼睛一亮,“我虽没编过草席子草毯子,但之前在府中也和侍女们编过络子之类的,这些东西殊途同宗,都大差不离。”
“嫂嫂,你这个想法非常可行。”
皎皎心里暗自佩服起宋嘉然来,他们家里其他人都还在为自己的身份从高贵的国公府主子骤然变成罪犯而颓然,嫂嫂心态却这么好,已经在想着在这种环境下改善条件了。
她心里暗下决心,自己也得抛开那些悲观想法,跟着嫂嫂学习才是。
“那好,那等会吃过饭,你就教我!”
她们俩说着话,那边郑鹏已经带着爷们几个领回来了他们的午饭,午饭自是由老太太来分发的,宋嘉然就看着郑立晏沉着脸走了过来。
“怎么了?”宋嘉然问他。
郑立晏露出怀里抱着的东西,四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窝窝头。
“就这么几个?”她刚刚明明看见他们抱了好些回来的,怎么郑立晏就只拿了这么几个。
“呵。”郑立晏舌头顶腮,语气有些冷,“祖母只分了我们这几个,说什么我们就三个人,你与皎皎又是女子,吃不了多少,不如给大哥他们多一些。”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空空,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窝窝头而已,还要有男女之别?便是我和皎皎胃口小,你一个大男人,便是这些全给你吃也是不够的啊?”宋嘉然起身就想去找老太太再要一些。
却被皎皎拉住,“嫂嫂,你别气,我还不饿,这些你和哥哥吃就是了。”
宋嘉然一愣,被她这么一打断,理智也回笼了。她这般去找老太太讨不得多的食物不说,指不定还得被骂上一句忤逆尊长。
是她忘了,如今根本不是以理服人的时候。
孝道,大过天。
作者有话说:
第十九章
在原本世界的时候,宋嘉然就不是一个温婉性子,她若心情不好,一张嘴能怼得人说不出话,脾气之火爆,常被熟人称之为“小辣椒”,也就是郑立晏这个脾气好愿意包容她的人才受得了她。
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原身在外头一直是木讷性子,为了不露馅,她在外头也常常不言语,便是遇上了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事,也等回了房朝郑立晏撒气。
但到后来,越来越熟悉这个世界后,宋嘉然就不怎么朝郑立晏撒气了,尤其是在对上郑家长辈时,她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视而不见。
一开始还觉得憋屈,可在听闻上一届的科举状元王润泽因拒绝亲生母亲为他安排的婚事就被他的老母亲一纸告到御前,状告他忤逆尊长有违孝道,被皇上取消了他的科举成绩,撤掉他的状元荣誉,都城百姓更是对他破口大骂,以至于他最后郁郁寡欢跳江而亡这事后,她悟了。
虽然,这件事最后被人调查,王润泽母亲也是受了嫉妒王润泽的奸人挑拨才会这般对亲生儿子,才导致了这般惨烈的局面。但这件事的热度在都城几月都居高不下,成为各家饭后言谈。讨论的人越多,宋嘉然和郑立晏就越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其中的可怕。
“孝”这个字,力量太过强大,足以改变一人前途。
“名声”这个东西,利用得好,足以摧毁一人心智。
诚然,如果有人心智坚定也不在乎前途,管他人说什么也不在乎当不当得了官,心里自然是轻松了,可日子却不一定能过好。光不能科举一项,就断掉了大多数前程了。
士农工商,权贵民贱,在此世界,依然如此。
宋嘉然被皎皎盛满担忧害怕的眼神唤回了神,面对长辈的不公,像皎皎这样,忍耐才是常态。除非,你强大到让长辈不能忽视你。
可她和郑立晏,现在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
若是他们真的要以流放之身过这辈子,那撕破脸也不要紧,都没前途了还管人说什么。但宋父的话也暗示了,他们是有机会翻案的。
为了这个有机会,他们必须得忍着。
宋嘉然鼓着脸坐了回去,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窝窝头,嘀咕道,“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皎皎没听清,“嫂嫂,你说什么?”
郑立晏却听清楚了,他自然明白宋嘉然所想,若是分了家,他们也不必这么受辖制了。他看向那边看似和睦的一家人,以前国公府花团锦簇,分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也许有可乘之机?
他只吃了两个窝窝头,就站起了身,对两人道,“你们先吃,我去寻点东西。”
皎皎挑了个最小的窝窝头吃了,再不肯要了,“我不饿,嫂嫂你吃!”
宋嘉然无奈,她总不能说她和她哥哥可以偷偷加餐吧,只好将窝窝头收起来,“我先放着,你若是饿了,和我说。”
皎皎点头,心里却想,她是不会来找嫂嫂要的。
两人也起了身,她们去寻些草叶编织毯子。
这一片地开阔,只要不离的太远,差役也不说,只当她们是去方便。
宋嘉然脱了外袍,将挑好的草叶丢进去包好,两人往回走时,遇到了带着女儿方便的钱氏,钱氏看了一眼她怀里的东西,捂住嘴鼻道:“哎呀,三弟妹 ,你这是捡了些什么呀,味道这么大,熏死人了!”
皎皎耸了耸鼻子,也还好吧,她闻着就是普通青草味。
宋嘉然看不惯她这拈酸造作的样,直言道:“二嫂,还以为自己是贵太太呢?这些,以后咱们常见着呢,要不我分你点,你先熟悉熟悉?”
她也想明白了,对长辈忍,不代表对这些同辈也得忍气吞声吧?她以前性子木讷,但突发大难,受到打击脾气大了点,也正常吧?
钱氏一噎,一双眼上下扫了宋嘉然两眼,“三弟妹如今气性倒是大。”
宋嘉然不理她,带着皎皎往回走。
“呵,什么东西!到泥地里了还以为自己是凤凰呢?”钱氏咬着牙,看见愣在原地的两个女儿更气了,狠狠拍在两人肩上,“不是要屙尿吗?还不去!你们弟弟还等着呢!让你们哄弟弟午睡就找事,懒死你们算了,没用的赔钱货!”
她不耐地转过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起来。
宋嘉然和皎皎挨着坐着,她手实在算不上灵巧,皎皎简单给她讲了一遍后,让她自己试一试,可她埋头捣鼓了半天,手里的草叶还是散开了。她抬头一看,皎皎都编出了一个头。
“啧,皎皎啊,这以后要是咱家揭不开锅,你当个绣娘也不错!”
皎皎腼腆笑道,“嫂嫂只是刚开始,不太熟练罢了。”
宋嘉然眼睛一转,“这样吧,你先教我一个简单的,比如说草帽什么的?刚好这白日里日头也大,可以挡挡太阳。”
“好啊!”皎皎立刻答应。
没多久,郑立晏也回来了,他扛了一大堆东西。
宋嘉然连忙起身去接。
“哥哥,你捡这些树枝木头做什么?”皎皎好奇道。
郑立晏笑道,“咱们每天这么走这么远的路,腿脚受不了。现在还是在平地上,若是之后有山路,更艰难了,我打算做几根拐杖,给你和你嫂嫂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祖母。”
有好东西不先孝敬长辈,又不知得惹出多少风波。
还不如辛苦一点,多做一根。
“原是如此,还是哥哥嫂嫂考虑得周到。”
郑立晏捡的木头都是一些又长又粗的,做拐杖也合适,他又捡了块尖锐的石头,修剪木头上的倒刺,又脱了身上的外袍,撕成一条条碎布,用这些碎布绑住手柄和杖棍的接头处,一根简易拐杖就做好了。
宋嘉然在一旁偷笑,不愧是理工男,这动手能力杠杠的。
她偷笑被郑立晏瞧见了,他便双手捧着拐杖,递到宋嘉然面前,“那这第一根,就献给夫人了。”
宋嘉然笑得更开怀了,“多谢夫君。”
唯留皎皎在一旁,红了耳根。哥哥嫂嫂的感情真是好,就是她不知为何,有那么丢丢感觉她不该待在这儿呢?
郑立晏做好了拐杖,就给老太太送去。
谁知,话还没开口呢,就听老太太道,“老三,你来得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郑立晏脚步一顿,看着老太太身边坐着的钱氏,直觉没有好事。
“不知祖母要和孙儿说什么?”
老太太看向了钱氏,钱氏笑着道:“是我求着老太太,想拜托三弟帮个忙。”
“三弟,是这样的,我们二房孩子多,尤其是少康,年纪又小,走不了多少路,这一早上,都是你二哥抱着他,可你二哥那身子你也知道,这背了一早上已是极限了。这不,你这二侄女又闹着说肚子不舒服,脚软走不了路。”
“你二哥和我就想着,三弟你身子壮,力气大,能否麻烦三弟你,帮忙抱着少康?”
她把身后的蓉儿扯出来,“还不去求你三叔?”
蓉儿瑟着身子,低着头,“拜托三叔……”
郑立晏看向郑立勤,他却装作没听见这边在说话,和郑立全说着什么。
钱氏暗地里又掐了蓉儿一把,小姑娘眼睛顿时泪眼朦胧。
“三弟,这点小事,都是一家人,你该不会不答应吧?”钱氏含笑道。
“……”
其实吧,抱着侄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康年纪小也不重,但就这么被钱氏逼迫着,心里就是不舒坦。
但他一个男人,直接回绝嫂子也不好,郑立晏心里叫苦,早知道喊上嘉然一道来了。正踌躇呢,就仿若听到了一道仙音。
他的夫人施施然笑道,“老远的就听见二嫂你说蓉儿肚子不舒服了,这突遭变故,饮食大改,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小孩子的肠胃。正好,我父亲给我准备的药丸里,就有这治肚子疼的。我拿了一丸来,二嫂,你快喂给蓉儿吃了。”
钱氏僵硬笑着一时没动。
宋嘉然奇怪道,“二嫂?你该不会不想给蓉儿吃药吧?”
“这可不行,孩子生病了最拖不得。”她直接走了过去,拿了钱氏绑在腰上的水囊,迅速将“药丸”塞到蓉儿嘴里,“蓉儿,快喝点水把这药吞下去。”
蓉儿一懵,她就觉得嘴里有一丝甜意,然后清凉的水就进了嘴里。她一早上滴水未沾,早就渴得不行了,可母亲不让她喝。此时水进了嘴,她不免就多喝了几口。
钱氏看得心疼死了,连忙夺过了水囊,“多谢三弟妹的药丸了。”
宋嘉然微笑,“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她又拿过郑立晏手里的拐杖,递到老太太面前,“祖母,您瞧,这是夫君特地为您做的,有了这个,走路杵拐,也轻松些。”
老太太见了一喜,虽然这拐杖无比粗糙,但的确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她脸色和缓了不少,点点头,看向郑立晏,“老三有心了。”
宋嘉然又对着钱氏道,“哦,对了,刚刚二嫂说让夫君抱着少康是吧?都是一家人,这么点小事,夫君自然不会不答应了,只不过,二嫂,有句话我可得先说在前头,我夫君抱着侄儿可以,但少康每顿的吃食,你可得记得拿过来。”
她又回头,“祖母,总不能少康的粮食,还得从夫君嘴里抠出来吧?”
刚收了郑立晏送的拐杖,老太太也不好偏颇,便对着钱氏道,“老三媳妇说的有理,你让老三抱着少康可以,但用饭的点,你得把孩子接回去。”
钱氏闻言,牙都快咬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