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晏将人驾了起来,“程大哥,你喝醉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谁说我醉了?老子没醉!”他还顺手抄了个酒坛子。
宋嘉然走在最前面,去招呼鹦鹉把马车驾到大门前。
郑立晏架着程巨鼎跟在后头,方逾和皎皎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最后。
“那日我之所以偷听,是疑惑我庶弟为何会认识林府的人。”方逾突然出声,“后来调查得知,生我庶弟的姨娘当年假死离开公府,来到了云州。”
皎皎正注意着前方郑立晏的脚下呢,她怕程将军动作太大,连累得哥哥跌倒。突然听到身侧方逾这话,吓了一跳。
她却不敢多言,也不明白为什么方逾要向她解释。
“那姨娘来到云州后,又嫁给了一人为妾,说起来,她后生的女儿,你应该也认识,正是那吴知府的庶女。”
她认识?吴知府的庶女?
“吴可馨?”皎皎问道。
方逾点头,“本来 ,那姨娘既然自己决定离开,便是再见到,我也应当做不知情。可谁知,她却心藏奸祸,想蛊惑我庶弟。我庶弟生性顽劣,也就是这几年,在我母亲教导下有了不少改变,我岂能容她又用银钱带歪了我庶弟的性子。所以,我将这事告知了吴家夫人。”
皎皎心中讶异,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郑鹏也是有妾室的,以前在平国公府,她虽然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也没少听说吴氏与那两个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吴可悦出门在外都会带着吴可馨,可见那姨娘在吴家后宅也是有地位的,吴家夫人定看不惯她。
方逾将她过往的事捅给了吴家夫人,这不就是直接给吴家夫人送上了那姨娘的把柄吗?
虽然不知道吴家夫人会如何操作,但皎皎觉得,那姨娘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由转头看了方逾一眼。这人的手段,也忒强硬了。
方逾却将话题一转,“此前不知姑娘原是郑兄之妹,多有唐突,还望姑娘海涵。”
“方公子说笑了,上次还多亏了方公子相救,否则我跌入湖中,便在林府出丑了。”她声音很小,深怕前方哥哥听到两人的对话。
方逾抿唇,“在下指的是,七夕那晚的事。”
七夕那晚?皎皎疑惑转头看他,冷硬的下颌角、紧抿的唇,电光火石之间,皎皎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一些画面。
她有些不敢相信,语气里充满猜测,“小玉葫芦?”
方逾点头,“正是。”
皎皎的眸子瞬间睁大,怎么会这般巧?原以为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曾想之后他们又有这数次相见!
乞巧节,姻缘灯,有缘人,小玉葫芦……小玉葫芦!
小玉葫芦还在她身上挂着呢!
皎皎下意识就捂住了腰侧。
方逾眼里不自觉溢出笑意。
皎皎看见了,有些结巴道:“我……我就是觉得这个与我今日的衣裳相配……”话一出口她就想收回,她今日的衣裳与上次去林府穿的衣裳颜色差别甚大,若这次是因为相配,那日为何也戴着?
她动了动嘴唇,想为自己辩解,可情急之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逾侧垂着头,见她樱樱红唇微张,不由想起了那日石桥底下,那日他的手指覆盖住她的口鼻,只能看见她的额头与眼睛,温热的呼吸吐在手心时,他脑海里也曾闪过一丝念头:不知掌下的唇是什么样的。
今日,却是看清了。
他没发觉自己喉结涌动了一下,注意到她的窘迫,便道:“的确甚配。”
皎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拆穿,她就能不尴尬。
大门近在眼前,郑立晏已经在扶着程巨鼎往马车上走。
皎皎跨过门槛时,又听见了身侧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笑意,“毕竟价值二两银子。”
皎皎的脸瞬间爆红。
她想说些什么,男人却大步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向郑立晏宋嘉然告辞,“郑兄,今日多有叨扰。此后你与嫂夫人若是回都城,在下一定盛情款待。”
郑立晏笑道,“会有机会的,你给我的那些读书心得,我都好好看着呢,若是有幸金榜题名,自会在都城相见!”
方逾点头,又越过他看了皎皎一眼。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升起了一丝恶趣味,说了那句调侃的话,这实在不复他以往的风度。
他垂下眼眸,“郑兄,告辞了。”
郑立晏宋嘉然目送马车远去,再回头时,只见到皎皎匆匆回府的背影,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郑立晏摇头笑道,下一秒却感到腰间一痛。
“英勇威武?大杀四方?嗯?”宋嘉然死死掐住他腰间的软肉,“原来你在外,就是这般宣传我的啊,郑立晏?”
郑立晏表情扭曲,立刻求饶,“夫人,娘子,我错了!我那不是当时为了借口拒绝老程吗?”其实他皮糙肉厚的,宋嘉然这点力气根本算不上疼,但他故意装出一副疼得不行的样子。
男人嘛,就是得哄老婆开心!
“哼。”宋嘉然心里也清楚,将手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怎么了?”郑立晏担心问道,不会真生气了吧?
宋嘉然抬起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郑立晏,我有些晕……”话音未落,人倒在了郑立晏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睁开眼, 是熟悉的床帘,宋嘉然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可是, 怎么会晕倒呢?
前段时间一直吃着调养身体的药,她每日都觉得自己精神得很。而且,宋家医馆的人,每个月都会来给她和郑立晏把脉, 上次大夫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说自己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啊?
等等, 宋嘉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能。
她不会是……
仔细回忆最近几次与郑立晏同房, 好吧, 的确有一两次没做措施。
对于怀孕这件事,夫妻俩并没有什么抵抗心理, 反正如今宋嘉然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的年纪也够,就抱着怀了就生的念头,是以在做那事时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次次都做防护措施。
但他们以为,怎么也得个小半年功夫吧, 怎么这么快就……
宋嘉然慢慢坐了起来。
她一动, 坐在榻上的郑立晏就走了过来。
“醒了?”郑立晏的声音温柔得出奇。
宋嘉然心里更加确定了。
郑立晏两手握住她的手, “嘉然, 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两人异口同声。
郑立晏一愣,随即笑道:“嗯, 你晕倒后,我让人请了孙大夫来, 他说, 有一个多月了。上次来给你把脉时, 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 但那时许是月份太小,他也摸不准,就什么也没说。”
这也是正常事,大夫总是谨慎的,宋嘉然又是主家身份,没确定的事人是不敢言语的。
宋嘉然苦笑,“会不会怀得早了点?”
郑立晏将她抱入怀里,轻轻顺着她的背安抚,“怎么会?你想啊,现在一个多月,出生的时候大概是六月底七月初,正好在秋闱的前两月,我还能伺候你把月子做完。要是我高中了呢,那就说明祂是个小福星 ,出生了就有个当官的父亲;要是我落榜了,正好可以陪着他长大。”
“我觉着,时机正好呢!”
宋嘉然闻言笑了出来,脑袋蹭着他的脖颈,“那请问,你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了吗?”
“当然。”郑立晏毫不迟疑,“我早就梦想这一天了,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
“可是怀孕的女人会很可怕的!我会变得越来越敏感,动不动就生气难过,你稍稍做得不对我就会冲你撒气,甚至连胃口都会变得很挑剔,说不定半夜三更就闹着要吃十里外的小吃!你能受得了吗?”
宋嘉然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女人怀孕后的视频。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身体上的难受,而是心理上的难受。孕妇的情绪敏感,可能会因为丈夫一个很小的举动就想东想西,时间久了,一开始愿意哄着的丈夫也不耐烦了,没有了倾诉与发泄的对象,孕妇很容易就会得产前抑郁症。
至于产后……宋嘉然更是不敢想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郑立晏思考了很久,才给了她答复,他并没有一口笃定自己会做得很好。
“我也没有做父亲的经历,更不曾陪着一个人一起走完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嘉然,我很想向你保证,你怀孕的这段时间,我一定做什么都顺着你的情绪照顾你的感受。可是,我又想啊,为什么,一定是在你怀孕的时候这样保证呢?”
“我爱你,应该是永远的事,从确定心意,到我们死亡。这份爱,并不会因为你怀了我的孩子多了所谓的感动而变得具现,在孕期,我对你好,那是因为你的身体正在承受巨大的负担,是我在心疼你,所以想要为你多做一点什么,即使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你身体难受的客观事实,但至少,能让你的心不用那么担忧害怕。”
“嘉然,也许,在未来的八个月、未来的几年里,我也会有郁闷、难受的时候,但我一想到,你比我更郁闷、更难受,我的那些情绪也不算什么了。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情况,一定是好的结局。”
郑立晏如实说道,其实,在得知宋嘉然有孕后,她睡着的时间里,他坐在矮榻上想了许多许多,有想到他们刚恋爱的那会,有想到他们结婚时的情景,有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也畅享着他们的未来。
越想,他的心就越柔软。
“哭了?”怀里的人一直没出声,郑立晏感觉到胸口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果然脸上都是泪。
他笑着给她把泪擦干净,“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嗯!”宋嘉然不想承认自己被他刚才那番话感动了。
郑立晏配合她,“这样啊,嗯……那让我来猜一猜,该不会是馋了吧?是想吃什么呢?是糕点呢还是小吃呢?”
明知他是故意逗趣,宋嘉然还是破涕为笑。
怀孕的事确定后,宋嘉然就给宋家修书了一封,实际上即使她不说,孙大夫也不会瞒着的,她想了想,还是自己来说吧。
信送出没多久,就有了回信。洋洋洒洒好几张,有祖母的,有宋母的。与回信一同而来的,是两车厢的各种补品药材。
因着她有了身孕,郑立晏特地又去牙子那雇了一家四口回来,没有签卖身契,只签了长工契约。也不用他们近身,只做些洒扫、搬运、做饭类的杂活,李大家的和水芹就专门照顾宋嘉然。
这一家姓丁,丈夫叫丁耙,妻子叫桃花,两人有着一儿一女,一个叫丁镰一个叫丁香,两人是龙凤胎,今年都十四了。这一家子之前也在别家做过工,规矩什么的也都清楚,最让宋嘉然满意的,就是桃花的厨艺,比李大家的还要好。
见宋家送来的东西多,宋嘉然便让李大和丁耙先把东西规整到库房,自己拿了信回房里看。
先看祖母的。
宋老太太的信主要就是关心她的身体,和她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并着重强调要保持好心情,没必要刻意为了身体束缚自己吃喝的念头,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玩就去,只要节制就好。这是来自一个优秀大夫的嘱咐。
再看宋母的。
宋母的信极长,先是和她说了许多家里的事,比如老太太身体康健,前些日子还被太后娘娘请进了宫,说是皇后娘娘怀了孕但怀相不怎么好,皇上不放心,特地以太后的名义邀请老太太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看。
好吧,老太太妇科圣手的名声在外,这些年因为年岁大了也不看诊了,但皇后怀孕事关国事,而且是皇上有请,自然得去的。
还说雅娴的婚事也定下了,定的是忠勇大夫家的次子,宋母很是八卦,说雅娴这丫头不害臊,这门亲事是她自己看上的,还自己跑去问了那男方,差点没把二婶气死,好在男方也对雅娴有意,很快让家中长辈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