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跟前,谢钰就将人拉了过去,又小心翼翼按在怀里,好似得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微微低头,在她发心轻轻落下一吻。
“唉……”
他确实已经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他的怀抱那样宽,身上那样热,微凉的气息迅速被滚烫的热度取代,源源不断传到马冰身上。
好烫,烫得她眼底泛酸,心尖儿发颤,忍不住把脸埋进去。
她的全身都好像被清冷的雪松香味包裹了,悠远而清冽,却又这样近。
我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吗?
这真的是我可以拥有的吗?
她晕晕乎乎地想。
谢钰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你确实不需要问我,可我问你,你哪怕有一句实话呢。”
马冰的手一点点收紧。
她能听到另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与自己的一般火热而真挚。
谢钰禁不住轻轻蹭了蹭她透着淡淡药香的发,心中既满足又失落。
“我现在,甚至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狠心的姑娘。
他竟也觉得自己有些凄惨了。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骤然紧绷,谢钰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罢了,名字又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想说,自然有你的苦衷。”
马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确实从没喊过自己的名字。
“马姑娘”“你”……他一直在变着法儿的避免。
唉,他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她既喜欢,又不喜欢。
喜欢的是说话做事不费劲,不喜欢的,却是需要时刻留心,累。
“太聪明的男人不讨人喜欢。”她几乎带着点儿赌气地说。
说完,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算什么?
撒娇吗?
你真是疯了!
谢钰一怔,随后,便有闷闷的低笑自胸腔内传来。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语气中细微的变化。
这很好。
恼羞成怒的马冰推了他一把,试图把自己“解救”出来,但竟然没成功。
“松手!”她气道,“大半夜的跑到一个姑娘的屋子里来,还算什么君子。”
谢钰又开始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笑到半截,马冰就觉身体一轻,竟被直接抱了起来。
这,这是要做什么!
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慌了。
“你,你放我下来……”
声音都带了颤。
谢钰人高腿长,三步两步就到了里面,将人平稳地放到被子里,“闹了这半天,不累么?睡吧。”
马冰眨眨眼,“谁闹?!我好好的,也不知是谁巴巴儿跑来,故意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见谢钰难以置信地看过来,马冰立刻抓起被子,麻溜儿将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上半张脸,“我累了,要睡觉,你走吧。”
谢钰:“……”
他直接被气笑了。
这算什么?
用完就丢?
小侯爷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对方却已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摇曳的烛光在她脸上照出大片阴影,确实清瘦了些。
谢钰的嘴巴便又乖乖闭起来,笨拙地伸出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马冰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不会做就别做了,拽断我头发了。”
怪疼的。
谢钰老老实实缩回手,就听对方忽然来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谢钰微怔,然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长大后他就发现,大人们仿佛丧失了当面承认错误的能力,所谓的骄傲、脸面,什么都可以排在坦诚之前。
但现在,却有个骄傲的姑娘直视自己的过失,这难道不是很可贵吗?
谢钰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里面洋溢着说不清的快乐和满足。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话虽如此,脚下还是一点没动。
“我走了。”
他又说了遍。
然后就见被子一阵蠕动,过了会儿,从边缘探出来几截白嫩的指尖。
那指尖像夜间小心翼翼出来觅食的小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和胆怯,一点点,从被子底下探了出来。
中间几度停顿,甚至想往回缩,到终究,还是停住了。
谢钰挑了挑眉,视线上移,落到对方脸上。
嗯,病人还闭着眼睛,虽然眼睑下眼珠乱动,但显然是睡着的。
那几根手指虚虚向上弯曲,似乎只是不经意间露出,又似乎在佯装镇定等待这什么。
他的嘴角高高翘起,将手轻轻靠了过去。
肌肤相接的瞬间,被子下探出的指尖仿佛被烫到一样,猛地蜷缩了下,但很快,就又重新鼓足勇气伸出。
谢钰捏了捏她的手,指腹一点点在那几根手指上摩挲片刻,心中一片宁静。
以后的路可能很难走,但只要心在一处,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
“夜深了,睡吧。”谢钰恋恋不舍地帮她将手放回被子里。
马冰抿了抿唇,“那个……那个蜜煎你放到桌上。”
谢钰挑眉看着至今还在装睡的脸,“听说有人现在不爱吃了。”
马冰脸上热烘烘的,索性也不装了,瞪着眼睛看他。
谢钰失笑,欠身替她拢了拢头发,“我走了。”
在人家屋子里待久了不好。
出了门,他又轻轻敲了敲窗,马冰扭头一看,那一小包蜜煎果然端端正正被放在了桌上。
雨还在下,似乎跟几个时辰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但谢钰的心情却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贴心地为心爱的姑娘关了门窗,又在屋檐下站了会儿,这才举步要走。
结果一抬头,与半夜睡不着起来消磨时光的王衡四目相对。
王衡:“……”
我看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三更半夜从一个姑娘的屋子里出来!
谢钰:“……”
啊这……
一夜无梦。
马冰实在已经许久没睡过这样好的一觉了。
起床后便觉神清气爽,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太好了,雨也停了!
她觉得更好了!
当这么同王衡讲时,她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憋着什么话,分明很想讲,却又不方便说一样。
马冰又重复了遍,“王老,我真的已经好了,不必再吃药了。”
一提到“药”字,她的嘴巴里竟神奇地重现了那惨烈的苦涩,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席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那么苦的药,真的太可怕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衡终于找到话说,没好气道,“吃不吃药,大夫说了算。”
两人正僵持不下,就见一身轻快的谢钰踏着朝霞从外面进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巨大的食盒,哪怕盖着盖子,依旧有丝丝浓香从缝隙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