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四姓家族与他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听见赵皇后召见,一刻都不敢耽搁,宫门还没开就在外面候着等着进宫。
“大姐姐!”赵兴还没进到咸宁殿里,在门口就喊上了。
赵皇后望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大姐姐!”赵兴看见赵皇后,当即要行大礼,赵皇后连忙虚扶一把,“别这么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快来,快来,早膳早就摆好了。”
“大姐姐啊!”赵兴看见赵皇后就是一眼的眼泪,可偏偏赵皇后看着他眼泪汪汪的就是不问何事,只喊他来用早膳。
赵兴坐在饭桌前,赵皇后拿起汤勺挖了两勺,递给赵兴道:“快尝尝,最近御膳房新上的鸭汤,我喝着很是喜欢,一早便叫了一锅。”
“多谢大姐姐。”赵兴接过来,一口一口喝着,鸭汤鲜美,可喝在他嘴里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赵皇后只当是看不见赵兴一脸愁容的样子,又拿起边上的一卷饼,放在赵兴的面前盘子里道:“这个葱油饼也是你最爱吃的,早早就叫人备下了。”
赵兴低着头又吃了一口饼,最后到底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望着赵皇后:“大姐姐,您成日里在宫里,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赵皇后一脸疑惑,笑问:“什么风声?”
赵兴着急道:“往日朝堂上有什么异动,大姐姐不会不知道的呀!”
赵皇后听到这,脸上竟也挂起了愁容:“弟弟,你这是怪我耳目不聪了?”
赵兴见赵皇后摆出这幅模样,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事,暂且顾不得自己的事情,连忙追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赵皇后先是三缄其口,而后是轻泣了一场,最后才把前些时日在冠礼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弟弟,不知,”赵皇后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想知道朝廷上的动静,而是姐姐在宫里也是如履薄冰,周围虎狼环绕,只是一个冠礼就折损了我几乎全部的耳目与权势,我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力不从心了啊!”
赵兴听到这里,心神大损,本以为赵皇后在宫里还是那么如日中天,谁知道在冠礼上的事情没传出宫,赵皇后已经大不如前。
如此一来,赵家那么多犯事的人,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啊!
赵兴连忙道:“这事,这事还需大姐姐帮我们拿个主意啊!”
“这事?”赵皇后绢帕才放下来,“这事……是什么事?”
赵兴蹙眉道:“这事本不应该来让大姐姐操劳。可北境六州的军饷已经被查了三州了,州州都有我们赵家的人牵扯其中!据说这查案的人,是六皇子安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这我们赵家还有的跑吗?”
“北境军饷?”赵皇后一副疑惑之色。
赵兴解释:“早些年,北境贪墨军饷只是九牛之一毛。后来六皇子以节度使的身份去了北境军营督战,那些人想着一个失宠的皇子,能翻出什么个天来,便一起做了个大的,他们把品质一般的米,换成了对等重量的糙米,从中贪墨了二十万两银子。六皇子为此事上书,被行经的州给拦了。那时候六皇子年幼,又刚刚失宠,是不可能回许都述职的,这事便不了了之。随后几年他们都这么干,六皇子虽然年年上书,可年年都被拦截,没有一封奏折送到御前,他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越贪越多。”
“他们?!”赵皇后看着赵兴,“他们是谁?”
“北境五家,赵、孙、马、余、吕。”赵兴道。
“贪了多少?”赵皇后又问。
赵兴低头想了想道:“少说也有四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赵皇后当即头晕目眩,她扶住额头,狠狠道:“赵家拿了多少?”
赵兴低下头,小声道:“一百……”
“多少!?大声点!”赵皇后一声怒吼。
赵兴立即道:“一百五十万两!”
“你!”赵皇后倏地站了起来,只觉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捂住胸口当即就要栽下去,竹喜竹禄见状立即上前把赵皇后扶住,“娘娘!”
“大姐姐!”赵兴也站起身来,不敢上前半步。
竹喜竹禄把赵皇后扶到软榻上,呈上一碗温水,赵皇后喝了这才把这口气给顺了过来。
“你!你们!怎么敢!”赵皇后捶着桌子,“国库一年收入也不过就是五百万两,为了北境御敌,直接给了两成,为的就是北境能够抵御乌族。你们,你们怎么敢在军饷上动心思啊!若是激起军变,乌族南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北境,你们这些人盘踞在北境多年,自小听着乌族如何如何强悍长大的,北境破,你们敛了再多的财富又有何用?!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赵兴急得跪了下来:“大姐姐,北境军三十万,乌族才多少人,我们想着,他们哪里用的了那么多……”
“用得了用不了是你等说的算的吗?”赵皇后厉声呵斥,“你若说的算,你怎么不来当这个家?糊涂啊!你们好生糊涂!”
赵兴膝行了几步,爬到赵皇后面前:“大姐姐,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求大姐姐给个主意!”
赵皇后哭声都没了,指着赵兴,道:“孙、马、余、吕那四家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这么低三下气的来求我!你到底是赵家人,还是他们四家的人!”
赵兴连道:“我自然是赵家人啊!”
“你即是赵家人,只需保赵家即可,为何还要带上他们四个混账东西?!若不是他们在你耳旁吹风,许了你三成利益,他们四家拿剩下七成,你能拿着你国舅爷的身份死心塌地的帮他们欺上瞒下?”赵皇后用手死死地戳了戳赵兴的脑门,“你这个耳根子软的东西!就听见他们给你的好处,可没往后想想这事若是东窗事发,赵家头一个就要被推上断头台!你以为他们是为着你好、顾着你赵家的势力,给你那么多?他们这是在拿你挡箭!左右是赵家贪得多,赵家若是不死,他们拿小头也就不会有事!他们四家这是把你往死了算,没给你留一条后路,你竟然还帮他们说话!你!你!你真是不给我省心!”
赵皇后说完捂着额头,头痛不已。
作者有话说:
每天6000一起更,起标题,我不行了。(瘫倒)
第243章 藏息阁 ◇
◎盛明州已经不着急了。◎
赵兴听了赵皇后的点拨这才后知后觉那四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想贪没过硬的后台,这才拉上他一起动手。
敢情他们这是在给自己找垫背的。
若不是赵家人出手阻拦许安归的从北境发回来的奏折,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拦住?
这真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赵兴痛哭流涕, 拿起拳头捶自己的胸口:“大姐姐,救救弟弟吧。让我那个太子外甥也想着点他的舅舅罢!我这是被猪油蒙了心, 见利忘义, 顾前不顾后呀!”
赵皇后气得头晕眼花,她只能长长地出气来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缓了有一刻钟, 她才问道:“我问你,赵家现在带上二房、三房、五房、六房的资产,能拿出来多少现银?”
赵兴低头想了想:“可能都没有百万两银子……”
“百万两都拿不出来!?”赵皇后目瞪口呆,“这些年,赵家赚的银子都花哪里去了?”
赵兴一脸难色:“大姐姐,你不是不知道, 赵家二房、三房、五房、六房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若不是我们大房的顶在前面给他们时不时接济点, 他们哪有现在的舒坦日子过?我总觉得我们与他们是一个姓,肥水不流外人田, 许多好差事都想着他们,哪知他们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赵家少爷一个二个不是出去花天酒地,就是赌博喝酒。赵家小姐成日里与那四姓姑娘争奇斗艳,哪哪都是花钱的篓子……我说的这百万两银子, 还是算上赵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田铺、店铺、庄子。”
赵皇后一听赵兴提起他们赵家那些侄子侄女就头疼得厉害, 没有一个有出息的不说,还各个争强好胜。
赵兴见赵皇后不说话了, 顿时心更慌了:“大姐姐……大姐姐……救救赵家。救救赵家啊!”
赵皇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缓缓了心神, 表情从气愤瞬间变回了一开始那种巍峨不动的模样,她望向赵兴:“这事,须得尽快解决,不然赵家连个根都留不下来。”
赵兴连连点头:“全听大姐姐安排!”
赵皇后缓缓道:“回去同赵家人说,让他们尽全力拼凑银子,能凑出来多少是多少,卖田产、铺子、庄子、典当古玩都要凑出来那一百五十万两,若是凑不出来,让他们自己选放生谁家的。”
“放生?”赵兴不解地望向赵皇后。
赵皇后解释道:“贪的银子若是不吐出来,如何给陛下一个理由赦免你们?你当陛下愿意看到自己的妻族全族都被牵连进去吗?我们赵家全进去了,对于他们许家来说,也是奇耻大辱!这时候,当然能救几个是几个!少进去一个是一个!进去的少,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可以是大义灭亲,提高声望。”
赵兴揣摩了赵皇后的意思,颤颤巍巍道:“大姐姐的意思是,若是赵家那些贪墨的人,凑不出来钱,那我们便要放弃他们,让他们去抗罪了吗?”
“即便是我们手眼通天的时候,也不可能把整个赵家都保下来。”赵皇后摸着矮桌上的桌角,“更何况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
赵兴还是不懂,他跪行了几步,爬到赵皇后的膝头:“大姐姐,这要我如何去跟赵家人说啊……”
赵皇后看着自己的弟弟,冷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领头各自飞——更何况只是同姓的族人?这些年,他们在我们这里得到的够多了。是时候让他们自负盈亏了。若是管教有方的,自然能拿的出银子,若是管教无方的,舍弃了,就当舍弃个祸害、剜一个毒瘤。”
赵兴望着赵皇后逐渐冰冷的脸庞,这才明白这件事是必须下定决定不可了。
他无力地点点头。
赵皇后看向赵兴:“你且自己知道这事就可以了,其他四姓之人一定要瞒住了。在人前一定要跟他们同仇敌忾,背地里一定要把这事情给办好。弟弟,这事,看似是动了我们赵家的根基,但往长了想,其实是我们赵家在北境一家独大的好机会!”
赵兴得了这话,心中便有了数,既然赵皇后如此笃定,失了眼前这单蝇头小利也无妨。
“大姐姐,我这就去跟族人说。”说罢赵兴站起身要走,赵皇后唤了一声,“等会儿。”
赵兴回身望向赵皇后:“大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赵惠那个丫头去了安王府当了侧妃,这事你们知道吗?”赵皇后问道。
赵兴点头:“知道,好些人都去重安县去给他父亲道喜去了。”
“以你之见,她父亲干净吗?”赵皇后又问。
赵兴沉吟片刻道:“赵领那个人……为人一向恭顺严谨,我觉得这事他应该是没掺和。重安县也不在军饷必经的州县上,应该没他什么事。”
赵皇后微微颔首:“若我说,必须有他什么事,你可有什么办法?”
赵兴微微一愣,闭上眼睛想了想,才道:“容弟弟回去想想。”
赵皇后揉了揉自己的鬓角:“这次事情,你上些心,虽然大祸临头,可只要你自己心里拎得清楚,我们这一房必定能够稳住阵脚。”
“是,”赵兴微微欠身,“弟弟省得的。”
“今日这早膳想来也不怎么合你的胃口,”赵皇后缓缓坐起身子,朗声道,“改日,我们再叙罢。”
“是,弟弟这就走了,请大姐姐与太子殿下保重。”赵兴深深一礼,立即转身离去。
赵皇后望着赵兴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许安归上朝之后在朝堂上呈上一张名单递给东陵帝,道:“启禀陛下,这是兵部与户部初步核对出来的账目纰漏比较大的州县的涉案人员名单。臣已经请刑部派人去捉拿人犯,不日就将回都。等人贩回来,陛下可以亲审。”
东陵帝接过名单,大概扫了一眼,基本都是北境五姓的人。看来许安归这次清查北境军饷案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北境五姓的人全部按死在这军饷案上。
东陵帝收下了名单,道:“盛明州。”
盛明州本来一脸焦虑,听见东陵帝叫他,吓得抬头看向东陵帝,然后向外横跨了一步,低声道:“臣在。”
“兵部递过去的名单,这些人务必都给孤缉拿到案,严加审问。少一个人,我唯你是问!”东陵帝威严的声音压下来,压得盛明州腰微弯,“臣遵旨。”
“宋谏。”东陵帝又看向吏部尚书宋谏。
“臣在。”宋谏侧一步上前听候指令。
东陵帝缓缓道:“这次军饷案缉拿的大部分都是官员,即便是把北境所有的官都抓了,这事也要彻查下去。这段时间北境官场会有大动荡,吏部要及时调派人手过去,稳住局面。”
宋谏欠身道:“安王殿下遇事老成。兵部缉拿官员的名单也送了一份到吏部,吏部早早就安排下去了。县令被羁押,就由县丞暂时主事。刺史被羁押,就由长史先去顶任。若是连节度使都被牵扯进去,臣会从中央派人去顶住局面。”
宋谏是郭太师的得意门生,行事一向是严丝合缝,他早就有准备,这才能在大殿之上对答如流。
东陵帝一直很喜欢宋谏这个人,交给他办的事情,无一不是尽善尽美。
随后早朝上讨论了什么盛明州没有听,他心中有事,额头一直冒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