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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御山河 权御山河 第229节

季凉笑着望着他:“回来了,这阵子辛苦你了。你托人运回来的账簿,兵部都收到了。”

宁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季凉道:“你快去洗一洗罢,换一件衣裳,喝口水,吃点东西。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再说。”

宁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袍低、靴子上全是泥土,讪讪一笑:“那……我先去收拾下。”

季凉点头:“我不着急,你去罢。我明晚再回安王府。”

宁弘微微一礼,去了自己在季府的屋子,收拾自己的仪容去了。他泡在后院的小温泉里面,半眯着眼睛,望着挂在天空的明月。

这段时日他的脑中一直绷着一根弦。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日都在操心各方消息。

北境商场的账簿他早就寄放在南面的商号里了,他这次亲自去北境,最主要的还是要跟北境五姓谈判收复北境产业的事情。

他为了筹措这笔银子,卖了不少南方的产业。

好在,北境的马市、成衣店、铁器铺、货运、粮食这五样东西都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里。这样等到日后北伐,他就可以给与北境军队最大的支持。

这是北寰将军的遗愿,是季凉毕生位置奋斗的目标,也是他宁弘愿意穷尽一生守护的信念。

松懈下来之后,宁弘这才察觉到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被马鞍磨得血肉模糊,在热水的刺激下,大腿根一抽一抽地疼,拉着缰绳的手也微微发抖。

他猛地咳了起来,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季凉在书房等了好一阵,都不见宁弘来,便让凌乐去看看。前房的侍女说宁弘在后院泡温泉。凌乐便绕过屋子,来到后院,看见宁弘整个人刚刚滑入温泉里,他当即气沉丹田,脚下一点,一下掠出去两丈,踩着泉水直接把宁弘从水里捞了出来,而后一指点在他的胸口。

宁弘当即就吐了一口水出来。

然后宁弘立即翻过身,趴在温泉边上大口大口呕着水,凌乐在岸上蹲着,拍着他的背问他:“好些了吗?”

宁弘连连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太累了,睡着了,差点淹死在水里。多亏你来了。”

凌乐道:“你若累,明日再去回话也是一样的。”

宁弘摆手:“我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有些事,今晚能说便说了吧。”

凌乐也不多话,从边上的衣架上扯下干巾,递给宁弘。

宁弘爬上岸,把身上的水擦干,披上了一件里衣,回到屋里换了一身青色的便服,匆匆去了季凉书房。

季凉见他来了,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先吃点东西。”

宁弘轻咳了几声,坐下,拿起一块白糕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季凉滚着轮椅过去,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去了大半个月,你瘦了好些,这些时日让你费心了。”

宁弘把手里的白糕吃完,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才回道:“北境五姓氏族的产业我都收回来了,用的银子比我预期的要少很多。我回来的时候,百主事与秋侍卫也在往回赶,北境军饷案很快就要结束了。”

季凉把白糕往宁弘面前推了推:“嗯,是快结束了。”

宁弘又拿起一个白糕道:“我原本以为我手上的现银是不够收北境五姓氏族产业的,没想到黑市一再降低收购的价钱,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即便是黑市觉得五姓氏族产业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庄子、宅子、铺子他们也是以三成的价格在往回收……说实话,我有些想不明白黑市这么做的目的。”

季凉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可以跟宁弘交个底,让他心里清楚一些,便低声道:“宁弘,黑市的主子是许景挚。若黑市真的如你所言,在这次北境收购上帮了你的大忙,那么你最该感谢的人是宁王许景挚。”

宁弘一怔,回过神来,问道:“公子是什么知道的?”

之前,季凉为了保证宁弘在北境安心,让藏息阁封锁了她被许景挚绑架的事情,现在他已经回来,她也平安无事,便把自己被许景挚绑架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市的事情,是许景挚亲自跟我承认的。”季凉缓缓道。

宁弘听得心惊肉跳,最后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黑市杀手榜上百主事与秋侍卫的悬赏金高达一万两黄金,也没人敢接,也是宁王殿下的手笔了。他让北境黑市放出了消息,并且找人去刺杀秋侍卫,几乎是演戏一样的就败了回来,把秋侍卫的武功传的神乎其神。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宁王殿下那么富有了,他手上拥有的是黑市,杀人越货,赌坊暗娼这种生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地方的情报来得一点都不比藏息阁慢。难怪这次北境商贾都不敢收北境五姓的产业,原来是他在暗中威胁了他们。”

季凉颔首,许景挚的手段她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听说。

宁弘想了想又道:“可是,公子,我还是不明白宁王殿下为什么会信任宁远商号?”

“他大约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罢。”季凉轻轻回道。

宁弘心中一惊,因为知道宁远商号与季凉的关系,所以他愿意帮宁远商号?!

这……难不成,是因为宁王殿下喜欢公子?!

宁弘眼眸微睁,盯着季凉,表情错愕。

季凉没有注意到宁弘的表情,只是轻叹道:“他为我、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你也一样,若是日后许景挚找你做什么事情,你也一定不要推辞才是。”

“是……”宁弘颔首。

“你这次在许都待多久?”季凉问道。

宁弘想了想:“我刚接手北境那些事,需要回来调几个大掌柜过去撑局面。最多待一天,召集了人,我们就走。”

季凉点点头:“你接受那些产业对我们日后北伐有很大好处,许安归想与你谈一谈北境的事情。”

宁弘知道季凉的意思,道:“明日中午,如何?上午殿下去上朝,我去召集大掌柜来开会,让他们准备下去北境的事情。”

“好。就明日中午罢。”季凉笑道,“你回去休息罢,凌乐说他是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

宁弘颔首微笑,站起身来:“那我去休息了。”

“去罢。”季凉点头。

*

第二日,季凉才刚刚起身,平伯就来禀报说许安归来了。

凌乐推着季凉出去,看见许安归正从大门往她寝室走来,季凉抬头,道:“你不是要上朝吗?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许安归道:“下了早操,来陪你用早膳。”

季凉见怪不怪了,只要他想来,什么理由都能用。

许安归绕道季凉轮椅后面,凌乐自觉地退到一边,许安归推着季凉往前走,问道:“宁弘回来了吗?”

季凉嗯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走?”

季凉回道:“帮你约了他午膳的时间,他下午就要赶回北境去。他这次回来是跟我说北境的事情,挺顺利的。马市、成衣坊、铁器铺、镖局、书塾都收了到宁远商号的名下了。宁弘说……是黑市帮的忙。”

季凉不确定许安归知不知道许景挚手中的势力,没有多说。

许安归听后,道:“原来是皇叔帮的忙。”

“你知道黑市是他的?”季凉问。

许安归点头:“知道。”

“他倒是什么都不瞒你。”季凉缓缓地说道。

许安归笑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瞒你?”

季凉笑不出来,沉着脸:“欠他太多了,我怕是还不起。”

许安归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你放心罢,如果十六皇叔向你讨债,一定是你还的起的,才会讨。他从不强人所难,尤其不会强迫季公子。”

季凉轻咳两声,看向小路边的花草,不再搭话。

两人用了早膳,许安归才骑马去上朝。

平伯跟着季凉一起送走许安归,跟着季凉走了好远才道:“安王殿下是喜欢公子的。公子是怎么想的?”

季凉低着头:“什么都不敢想。”

平伯侧目看去,笑道:“公子是怕他们反对?”

季凉抿了抿嘴:“许家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可……这事,似乎也不能全怪他们。”

许景挚跟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朝东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时的军门如日中天……为什么东陵会封锁朝东门事件的所有信息,在那之后,所有人都闭口不提……

许景挚给她的那封信上或许有答案,可她不敢看。

“不管怎么说,在他们没有平反之前,我还顾不到自己的事情。”季凉摸着自己的腿,如果早些年,她接受薛神医的建议,把腿打断了重新愈合,现在的她是不是也可以跟许景挚一样痊愈了呢?

说不上后悔,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像许景挚那么洒脱。

许景挚当年连太子的位置都能主动放弃,就说明他的心胸足以囊括天地。

许安归说他不会强迫任何人帮他做事。

确实,许景挚在劫了她之后,不会主动来找她,也不会主动跟她示好。只是跟她讲道理,摆事实,他甚至把朝东门的真相都摆在了她的眼前,让她自己起来选看,或者不看。

他好像跳脱了三界红尘,站在云端俯瞰大地上的一切。

季凉轻叹一声,好羡慕许景挚的洒脱……

*

下朝之后,许安归照例去兵部官署,北境六州的账目已经清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收尾的工作。户部许多人已经回户部,金部郎中初开济还带着两个人留在兵部官署,帮兵部做清尾工作。

兵部的正式官署前段时间工部刚翻修完成交付使用。只是这段时间查账,账簿全部都在临时官署,不宜临时挪动。

许安归去兵部官署,把官袍换了成了玄色常服,才去的临时官署。初开济与户部官员再进行最后一本账簿的收尾工作。他看见许安归来交代一些事情给身边的人,便主动走过去给许安归行礼。

“安王殿下。”初开济微微欠身,低声道。

“不用多礼,”许安归问道,“账簿全都对完了吗?”

“是,最后一本了。”初开济点头。

“北境军饷被贪墨的总数是多少?”许安归望着初开济。

初开济回道:“总共是四百二十三万两白银。”

许安归轻叹一声,道:“这些时日你跟着兵部核查账目辛苦了。”

初开济颔首:“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这些贪腐账目巨大,核账细节繁琐,兵部不擅长这些,由户部代劳是应该的。”

许安归望着初开济:“你把这些时日查的账,写一个折子,明日上朝,由你呈奏陛下罢。”

初开济一愣,低头道:“折子微臣一会便回去写,只是朝廷之上呈报陛下,还是应该由户部尚书郭大人去呈报。”

许安归道:“我会在你之前奏报这件事,你是一直在兵部官署查账的,所有账目自然是你最清楚。郭睿明虽然是尚书,可他还有别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不会怪你越举的。不过这事,陛下应该会单独招你去御书房回话。你回去是应该好好准备下。”

“是。”初开济做了一礼,之后又想到什么,道,“多谢安王殿下赏赐小女的东西,小女很是孝顺,前些时候她母亲病了,回府里的时候带了许多殿下赏赐的贵重药材,现下夫人的病已经转好,想必是有殿下泽被。”

许安归从来都没过问过后院里那几个妾室的事情,初开济忽然提这么一茬,难免需要反应一会。这些时日他与季凉都忙得脚不沾地,初奉仪回初府这事八成是赵惠做的主,礼物也应该是她准备的,当即就笑了:“一点心意不足挂齿,那些东西名义上是赏给初奉仪的,实则也是为了感谢初郎中这些时日尽心尽力。是初郎中应得的。”

初开济深深一礼:“多些殿下挂怀。”

“你若已经做完了,便回去好好写奏折罢。这里我盯着做完便是。”许安归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整理账簿的官员。

初开济道:“那就有劳安王殿下了,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