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声音,他的容貌也在那一瞬变化,桀骜依旧,却没有了属于少年的稚嫩,就像是短短一息,就从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到了十年后的成熟稳重模样。
越发像一个位高权重的魔尊。
沐颜心口堵地发疼,她忍着疼痛,抓住岑楼的衣角,拼命地拉着,试图唤醒他的神智:“你怎么了,温瑜……她怎么了?”
“她触动了我的本命印记,那是用来保护她的。”岑楼喃喃而语。
本命印记?
沐颜攥紧了手中衣角,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岑楼献出本命印记保护温瑜的地步吗?
可触动本命印记,又让岑楼遭到反噬,只有一种情况。
沐颜眼底压着兴奋,心脏剧烈地仿佛要跳出身体,轻声问道:“她死了吗?”
“啊!”岑楼猛地大叫,像是否决这个事实。
“我要去见她!去见她!”
他口不择言,挣开沐颜,一抹遁光,当即离去。
循着越发微弱的印记感应。
*
不久前。
岑楼与沐颜离去,温瑜喜闻乐见。
尤其是,岑楼的神情和态度,绝不是要和沐颜亲亲我我养鱼的样子。
岑楼脑子里的水已经倒了快一半,如今又有了怀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糊弄的乖狗狗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等大梦一世起作用,看戏就行。
一行人继续走着,很快又到了客房院落。
互相道别后,温瑜转身向里,来到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进屋,而是转过了身,看向跟来的那个人:“徐道友,你有事找我吗?”
自分开后,徐恒一便一直跟着她,他没有回他的房间。
徐恒一拱拱手,对于这声“徐道友”,竟是有几分享受,面上流露出一点自得。
他并没有太客气,只是做了表面功夫:“我来是想问温城主,是否还对我离开怀玉城之事,心有芥蒂?”
温瑜瞟了他一眼。
虽然是条永远不能转正的舔狗水草,但这说话之前,先倒打一耙的招式,倒是跟沐颜学得很像。
她微微一笑,如和煦春风:“怀玉城的规矩,一向是不拘来去,自由自在。你走便走,我为何要心有芥蒂?”
“护卫首领这个职位,也会有新的人补上。”
徐恒一看着她,眼中满是了然,他心中认为,温瑾就是在强装样子,因为过去的那些时候,他知道他有多在意他。
虽然恶心,但他知道,温瑾在意他。
甚至,会为他妥协。
而那次让他离开,便是他心痛之下,最大的妥协,最大的在意。
若是温瑜听到他的心声,只怕要笑徐恒一的自信和盲目,明明那次离开,她落了他的面子,可时间久了,徐恒一竟然能自然转换成,她是因为在意才让他走的。
徐恒一:“你若是毫无芥蒂,为何我送你的礼物,你不肯戴上?”
礼物?
温瑜微微扬眉。
这才想起来,海角城外|遇到徐恒一的那天,他特意来找过自己,施舍一般地送了她一串鎏金项链。
项链由水滴形状的空环环环而扣,末端的吊坠,则是一朵向日葵。
虽不及玉玲珑那般漂亮精致,可做工也算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片片橙色花瓣,像是浓艳的蜜一般流淌。
从一个礼物的标准来讲,送的贵重,也对症下药,送礼的人,很用心。
当时,徐恒一是这么说的:“我毕竟曾是怀玉城的人,虽未受到什么恩泽和照顾,可离开怀玉城,与城主这般生分,会叫人误会我忘恩负义。这项链,有温养神魂的作用,就送给城主,也算是谢过怀玉城这二十多年的生活,也见证着我与过去的分割。”
简单讲,就是我不觉得我欠你的,但怕其他人乱说,就送你个东西,咱们两不相欠,虽然我觉得我是亏了。
挺欠打的。
这样送礼物的态度,竟然还有脸来问她,她怎么没戴?
温瑜确实没戴。
除了懒得搭理徐恒一外,原因还有一层。
就是系统总念叨着的那个死亡危机,画面中,任务者脖颈以下全部消失,就让温瑜对这项链,也多了一层防范。
她给巫毒娃娃化成的妹妹戴上了。
想着试验看看情况。
但一直到御兽宗,巫毒娃娃都没有什么异状。
温瑜便对这事,不太上心了。
骤然被问,她视线一扫,就看到徐恒一那别扭的样子。
就像是,他明明不想与她有所接触,不想来问,却被迫来一样。
可温瑾真的不欠他什么。
以徐恒一好高骛远的性子,若是他早就知道温瑾是女子,只怕要蹦高着遁入温柔乡了。
毕竟,他这么喜欢占便宜。
她还挺想看看,他发现错失后,那明明可惜,明明后悔,却要强撑着装作没事甚至是开心的模样。
思及此,温瑜温和一笑:“那项链太过女气,我不适合。”
“我把它送给适合的人了。”
送出去了?
徐恒一当即有点恼,他眉皱得紧,脸上满是不认同,就连说话,也带上了教训的口气:“温城主,你虽是城主,可也不能这般为所欲为。”
“我真心送你的东西,还没有几天,你转手就送给旁人了吗?这未免,太不礼貌。”
“是吗?”温瑜神色淡淡,反问一句:“我当初送你的静心莲,你送给了沐颜,难道,是觉得我送的时候,不真心吗?”
徐恒一梗住,却仍然说道:“这不是一回事。”
他接着倒打:“你是因为这个,才这样做的吗?一城之主,为何因为这些小事置气,太不大气。”
被最不大气拎不清肠子最多的人说不大气,温瑜连无语等省了。
她不想搭理他,觉得任何争辩都只是浪费时间,便说道:“那串项链,我送给我的妹妹温瑜了。”
妹妹?
什么妹妹?
徐恒一愣住,他在怀玉城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温瑾有什么妹妹。
而且,若是他有妹妹的话,那他对自己……
温瑜继续加料:“瑜儿本与我是一母同胞,但她出生起便先天不足,身有恶症,即使现在苏醒,也不过丹田枯竭,堪堪练气。为让她存活,我的父母便将她封印,直至十八年前,我积攒了足够的灵药,才将她唤醒。”
“你与她年纪相仿,又是博叔的孩子,自小在我眼前长大的,我以前曾想过,若是你们脾性相投,待瑜儿大了,或可以结亲。”
“因此,便常对你关注些。”
徐恒一愣神了,他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巴似的:“你,你,你有,有,有妹妹?”
“你,你,想我我我,与她结结结亲?”
“这是你对我分外关注的原因?”最后一句问话,他终于说顺了。
“当然。”温瑜瞥他一眼:“否则,还能有什么原因?”
徐恒一沉默了。
此刻,他自然不好说,他曾以为温瑾有龙阳之好,对他别有心思。
更多的,却是想温瑾口中说的那个妹妹。
心里未尝没有一丝可惜。
也许,她长得很丑呢,徐恒一安慰自己,被封印快三百年才放出来长大,又是先天不足,又是恶症缠身,定然形容枯槁,像是干枯地上头发稀疏面目苍白的干尸。
他可不能为这样的人,耽误了自己。
离开怀玉城就对了。
徐恒一神色恢复了自然,像是个输了半副身家却安慰自己找到了快乐的赌徒:“看来,是她与我没有缘分。”
不是“我与她”,而是“她与我”,这本身便是一个俯视的态度。
“是我这做兄长的,将这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温瑜笑着插刀:“你走后,我曾与瑜儿提起此事,可她日日在城主府中看见你,竟连你的样貌和名字,都没有记住。”
徐恒一的笑僵住了。
温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幸好我只是想想,否则,倒是耽误了她……和你。”
是“她和你”,而不是“你和她”。
徐恒一皮笑肉不笑:“恒一早有心中所爱,温城主如何想,温小姐如何想,都与我没有关系。”
话已至此,并不投机,半句还多。
可徐恒一仍没有走,他眼中现出了犹豫,在温瑜眼神诧异地看过去时,表情重又收敛。
“温城主……”他开口问道:“温小姐可戴上那项链了?戴了几天了?”
这问话奇怪。
温瑜盯着他的神色,见他口水吞咽的速度,比往常似乎快了些,像是紧张,又像是心虚。
“从你送我那天起,便给她了。”
“这些天,她一直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