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温瑜眸光微深:【你觉得,让谁进疫魔之城,是万广海能说得算的事情吗?】
系统眼睛滴溜溜圆地转了转,贼笑道:【你要做什么?】
【他送我去疫魔之城,我自然是要谢他。】
温瑜笑笑:【御兽宗布置被毁损,这次,是万广海最后一次有机会用蚀滞疫风处理掉他的敌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尽可能地将更多的敌人卷入到蚀滞疫风中。】
【那一天,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
【一定叫他,终身难忘。】
系统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不与温瑜对视,同时在心里,提前给万广海划了十字上了香并进行了哀悼。
真的,作为女主的师父,在书中活到大结局的好人,虽然现在露出了坏人的面貌了,但能不能争点气?
要不是他躺平的太快了,没让温瑜感受到征服和斗争的乐趣,温瑜怎么可能送礼物呢?
当初万广海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就被抽茶叶抽剩下了呢。
系统小小地开了个小差,在心里为万广海加油打气,真的,剩下的时间里,你聪明点,厉害的点吧,至少,别让温瑜觉得无聊啊,这样以后的日子,才能好好活。
【哦。】温瑜食指点在下巴上,停下了脚步,看着旁边的房间:【这不是夜宗主的房间吗?】
【真巧。】
系统:……亲爱的你又要玩啥,能不能照顾下我的小心脏。
但它不敢说。
处于这种状态的温瑜就像是游戏中看过月亮后加了嗜血buff的狼人,不撕个人心理不舒服,而它只是个打工统,只想旁观别人被撕,不想上去以身试法。
温瑜很快敲响了夜不醒的房门。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最便宜最普通的留影石:【刚刚在万广海那里,留影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我也记录了。】
【他不是担心勾结的证据吗?刚刚我没有,现在我有了。】
房门打开,温瑜露出温和和煦的笑容,宛若世间清傲公子,不沾染半分的污浊与世俗,那笑容,像是这世界上完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皱眉,因为他永远心胸宽广,慈若神佛。
可在系统的眼里,这笑容,就是拿着暗器吹影针,阴影中只露出上翘的嘴角,向着以为自己在暗处实际上走在大太阳下边漏洞弱点都无比清晰的万广海,吹了过去。
坏人,走好。
系统默默地又给万广海点了一根蜡。
屋内。
夜不醒为温瑜沏了茶。
是衡山毛尖,微苦的清香,淡淡的绿色。
夜不醒不常喝茶。
而温瑾在招待客人时,往往会备上热茶。
温瑜垂眸,她知道,这茶是为她沏的。
为客人沏茶备茶,作为主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喝的。
而想要害夜不醒,将浅量细微的毒下在这里,靠日积月累之功,是最让人无法防范的。
夜不醒将茶盏推到温瑜面前,抛去了宗主的威严,与和稀泥事的随和,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唯独眼中,偶有精光闪过,昭示着这个人并不是那么普通。
“我还在想,温城主会不会来。”他声音平静温和,透着点岁月的喑哑痕迹。
温瑜垂眸。
户外的阳光洒落进来,窗边的葵花风铃在地上投射出垂坠羽毛般的阴影,温瑜的视线落在那阴影上。
巳时七刻。
而她加班了一个晚上,早上只休息了片刻,现在想要在午时解决所有的事情,然后躺平放假。
此刻,自然也没有废话的心思。
当然,与夜不醒说话,也不需要废话试探,他虽然稀泥和得多,看起来是个谁也不想招惹的油滑好人,但实际上,却是最倾向于直接的人。
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那种人。
温瑜的手扶住茶杯,察觉到夜不醒的目光跟过来,她看着茶杯中起伏的一根绿色茶叶,仿佛能看到那上面,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小触须向外伸展,盘根错觉占满了整个茶杯。
是她熟悉的毒。
温瑜抬眸,与夜不醒的目光对上:“夜宗主,我知道,窥视我的人是你。”
从离开房门,每一次变化,温瑜都能察觉到那道窥视的神念,对方很小心,修为也高,本来是留不下痕迹的。
可他对上的是她。
她不会错过这样的痕迹。
夜不醒的目光,从茶水上,落到了她的身上。
温瑜神情恳切:“夜宗主,你可以随意处罚我,但请你不要揭开此事。”
“我只是对那些道友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情。那些宗门,并不需要分割后的御兽宗,而御兽宗的门人和灵兽们,却需要一个完整的御兽宗。”
夜不醒看着温瑾。
从温瑾出门易容改换,夜不醒就发现了他。
见温瑾一个个穿梭在不同的房间内,那些让他厌烦的关于分割御兽宗的蠢蠢欲动彻底被压成死灰,再没有波澜,再不可复燃,夜不醒就知道,这是温瑾做成的。
如今,温瑾直言相向,知道温瑾发现了他的窥视,更叫夜不醒觉得,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
温瑾来请求他的隐瞒,他会帮他,因为,这不算错失。
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违背了自己的道义。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夜不醒叹了口气:“水至清则无鱼,利益均衡下,想要做成一件事,总要有所妥协。”
“我明白你。这些年,我也并不想——”
这话说着,夜不醒猛然怔住,因为,他看到了温瑾眼中的炙热和真诚。
炙热的善意,真诚的守护,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
那是绝对的信念,与当年他眼中的低落与黯然全然不同。
端方君子侧身对窗而坐。
阳光洒落,熹微蒙光像是因为向往,奔赴他而来,只因为,这一片赤诚之心。
温瑾有他的信念。
宁为邪魔,救人水火。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妥协,与他这些年所做的妥协、和稀泥完全不一样,说这是妥协,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这是真正的大道,大善,大义。
夜不醒重重叹了口气:“是我错了。”
“温瑾,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他感慨而叹,眼角爬上皱纹。
第一次妥协,是他成为上弦宗的宗主时。
师父告诉他,樊师伯愿意推选他为宗主,但希望以后能给樊家子弟随时自由入门上弦宗的权利,并劝说他同意。
“樊家虽然现在微弱,但不一定会以后微弱,而且,这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还能让你当上宗主,实现你的抱负和夙愿,不醒,你不要放弃这个机会。”这是师父劝他的话。
但夜不醒一直都知道,同意的是他自己,做决定的是他自己。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交换。
可他还是同意了。
夜不醒是难受的,是质疑的,是怀疑选择的。可是,他告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尽善尽美,这是为了真正想做的事情,而做的妥协。
然后,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渐渐的,妥协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似乎避掉了所有的争端,大家表面看着都其乐融融,这样的世界,就是他想要的了。
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迷失了。
真正坚定信念的人,是不会说出“我只是不得不妥协”这样的话的。
温瑾的心里,他这样做,并不是错。
甚至于,他来找自己,也只是,他要帮助御兽宗门人和灵兽的其中一条路,温瑾就要为他们守护住御兽宗,这是谁都不能阻止的。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城主似乎因他的话而迷茫,微微皱眉:“夜宗主……”
“无事。”夜不醒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些旧事,一时感慨。”
“温城主,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给了保证。
温雅城主看上去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怀疑,发现自己是对方愿意相信的人,夜不醒的心里,微有些慰藉。
这时,对方递来一枚留影石:“夜宗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枚留影石,是我表示感谢的礼物。”
夜不醒郑重接过,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拒绝。
而温瑜也没有多话,起身告辞。
自始至终,这个会客时一向会喝些茶的城主,都没有碰过一口茶。
临出门,他停住了脚步。
回望的眸光温和,却像是含着悲悯:“夜宗主,这茶就莫要再喝了。”
他并没有再说,推门离开。
系统:【这就完了吗?你不多说点?】
【嫌累。】温瑜悠闲迈步。
对待夜不醒这种不愿意看清的聪明人,总还是要留有余地,让他一点点忍不住探索着接近真相,才更能感触到其中的触目惊心和不寒而栗。
她说的话,已经足够了。
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夜不醒,已经是她的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