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名字都没有。
而得益于这人生脉络流传之广之多之细,如今重看,便会发觉,在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强不屈和唯我独尊里,是事实上的天道宠儿。
所有看似磨难的东西,从来没有一次真实地落在他身上过。
即使是躲避仇人,仇人的刀,也从来没有砍到他身上过。
暂时性的蛰伏,也能被人赏识,再遇到一段露水情缘。
就像是,上天眷顾着这样一个人。
就像是,上天安排好了这样的一条路,将所有的障碍都摆好,又将所有的障碍都扫清,让他看似跌宕起伏,实际顺顺利利地走。
然后,在他这条顺利之路上,埋藏着无数像折堂一样人的骨灰。
是真真正正的踏脚石。
发觉如此,修者们皆是心惊。
修行入道,勘破飞升,对于修者来说,本来就是为自己挣命,虽有天道,但天道不管个人,天道之外,一切还在于自己。
可现在,有一个人走了捷径。
他看着像是在靠自己,实际上,每一步路都是被天道扶着走的,是天道亲自将路,铺在了他的脚下。
这不仅仅是不公平了,而是对修者们的信念挑衅。
{这个傲堂,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有人在两个台上发问,因为,即使他们发觉如此,即使知道事情确实诡异,可想来想去,最终,就只有这一个问题不解。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凭什么能如此呢?
眼前,是所有画框□□同的地狱之城,夜晚的异变和猎杀已经开始,看着影像中血与肉的撕扯,对比着一旁修者们细数着的属于傲堂的过去,便越发得触目惊心。
为了一个人,将许许多多的人,逼迫到这种境地,真的值得吗?真的应该吗?
而且,不仅仅是在千年之前如此,而是蔓延了整整千年之久,甚至,如果不能解决,会继续到更远的以后。
修者们不解。
不解到,连两个台上的消息,都渐渐没什么人回了。
因为不兴奋,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甚至因为整件事情太过荒唐,连咒骂都没有修者想要发出来。
而在观看同步贴的人中,唯有一个人,此刻是兴奋的。
在那处烈焰梧桐所处的暗地里,殁御攀附在梧桐树上,任由已经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化身藤蔓的躯体,整个人越发得兴奋,连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千年之前,傲堂这个人是完美的,完美到,让面对凤凰紫萝本就自惭形秽的殁御越发地低到尘埃里。
有傲堂在,他越发地卑微,就连守在紫萝身旁,被阳光照清楚脸,都觉得给她丢脸。
爱而不得,便成了一种病态。
殁御盯着玉简贴上的回复,每出现一个对傲堂的质疑,他就会兴奋地大叫,偶尔还会冲着树上那剩余的蛋壳激奋喊话。
“你看看,我才是真实的,这才是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别相信他,别跟他走,跟着我,跟着我,你得跟着我才对!”
激动间,一枚连玉简掉出,红光一闪而过,殁御整个人愣住了。
他猛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傲堂出现了。
傲堂在他的地盘,挑衅他。
那么如今,傲堂这般人人喊打的老鼠模样,他那样一个自大骄傲的人,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该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很快,玉简台上出现了一则帖子。
楼主是一个此前从未发过言的新名属,帖子中却讲的是现在的热门——傲堂的过去的事情。
从最微末的小事开始讲起,又对应到傲堂流传于后的那些有名事件,一桩桩一件件,都以另外一个视角去讲述。
就像是,有一个千年前的旁观者,亲身经历这一切一般。
带着属于真实的细节。
在这个帖子中,那些让他被后人崇拜的事情,傲堂仍旧做了。
只是,当帖子中给了其他侧面的细节之后,那些事情,便显得没有那么让人崇拜了。
杀□□号,本该是无所顾忌,谁都敢惹,谁都敢杀,可死掉他手里的那些人,却不全是该被屠戮的。
或者说,那些遗留后世的所谓的“得罪”,本就是很奇怪的。
就如同,疫魔的过去那般奇怪。
而那些让人津津乐道的红颜知己、露水情缘,看上去,像是这个男人极其成功的象征。
可每一个人,在那段属于她自己的被征服的辉煌的故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成为了一个符号。
在这个男人出现时的一个符号,他的故事中,再也没有她,而他又会有下一个女人。
就像是,他会屠戮下一个城池,打败和杀死下一个敌人一样。
所有人,都是他丰功伟绩的证明。
写帖子的人语言讲述都控制得很好,处处打在共情点上,叫人看着,只觉得,傲堂的人生,带有一种无耻的顺利。
而成为他人生附属品的人,有的天赋卓绝,却因情敌埋没,有的君子有礼,却被心爱的女人抨击“不如傲堂随性洒脱,不是个真男人”。
有的只是这茫茫大地之上,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贩,妻子刚刚有喜,他特意起了早想多挣上几文钱为孩子攒着,可一招刀痕过,他,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未来,都跟随那被屠的城一起化作飞灰。
有的是被宠大的骄纵少女,可偏偏碰上傲堂时,总是会不期而遇地有些肢体接触,情动害羞,却被人说是“自作多情”,主动奔赴,弃父母兄弟于不顾,最终,却是与自己的妹妹,一起成为了对方的新娘。
这些人的人生,也许并不一定顺遂,可当成为了傲堂人生中的过客之后,便歪曲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无论是天赋者,还是普通人,他们都能在这些人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对应的缩影。
这世界上的人,其实本质都是普通人。
若不是被逼迫到无法忍耐的程度,每个人都想要好好地活,安安稳稳地活着。
如今,直面这样的特权,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你都已经有那么多了,却还是不肯给我们这些人活路呢?
凭什么,你能有这样的特权?要将其他人的路全部都堵死?
而发生这样的情况,让人不寒而栗,傲堂只是千年之前的人,甚至于现在他已经死了,可是,难保现在,就在此时此刻,这里不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那发帖的人,已经开始带起了节奏。
他将所有都倾吐而出,像是憋了很久,却偏偏言语老道,像是有一个冷静的代笔,而在最后,他写道——
{傲堂,你真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黑夜中, 杀戮仍在继续。
淡如薄雾的疫障气飘逸在空中,血腥与腐臭味刺鼻。
快活楼中,却很安静。
深夜降临, 城民原本很紧张防范, 可渐渐地却发现,除了最初没人理便消失的敲门声外,之后任凭屋外如何嘶鸣,疫魔尸却都很默契地远离这里, 就连打斗,都不会摔在近前。
也没有疫魔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屋子中。
就像是, 他们在刻意回避这个地方。
而姑娘仆从们在经过最初的警戒和不确定之后,缓缓将目光投射到大厅中的两人。
那里, 灯光盈盈,男人面具清冷。
他目光安然温柔, 正看着对面少女,为她递上一杯水。
而少女拿着勺子,正在吃一盘蛋炒饭。
蛋米颗颗分明,撒满了葱花, 火候掌握得也不错,这蛋炒饭,是少女在说她饿了之后,男人为她做的。
只因为她说“我不放心别人,我想吃你做的”。
说话时,她甚至都没有发抖,也没有再表现出害怕小心的样子, 只是微微仰头, 理直气壮地看过去。
带了点骄矜的傲意。
而这个出手狠辣的男人, 无视冷待了诸多快活楼女子的殷勤,唯独在少女这里,格外得不同。
他问:“你喜欢蛋多一点的,还是饭多一点的?要不要放葱花?”
然后,就去了厨房。
而少女在跟过去看了两眼后,就觉得有些无聊,又绕回了大厅,顺手一点夏妈妈:“请你过来。”
一个“请”字,明明很有礼貌,可却叫夏妈妈胆寒。
她笑着迎上来:“这位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少女面上露出几分苦恼:“你说,我不叫沐颜,那叫什么呢?”
她略带点抱怨口吻,指了指厨房:“他否定了我的旧名字,却不告诉我新的。”
“不过,我也觉得沐颜这名字不好,不亲切。”
夏妈妈:“也许找到这叫沐颜之人,便能知道姑娘的身份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