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忍不下去:“皇后。”
徽韫俨然没有听见。
成化帝垂拉着眸子:“朕知道皇后还在因上次建章宫里的事生朕的气,所以才会连着两天让宫女阻拦不叫朕进椒房殿,上次确实是朕做得不对,叫皇后你受委屈了,朕在此敬你一杯,权当是赔礼道歉了。”
叶灼给徽韫的酒杯满上。
徽韫拿起接过。
成化帝双手持着酒杯朝她敬,然后仰头一口全部下肚,喝完杯口朝下的晃了两下,意思是朕已经喝完了。
徽韫咬牙看向酒杯。
成化帝置杯,眼神牢牢盯着:“皇后还是不肯原谅朕的过错?”
忽然叶灼唇角浅勾。
他还纳闷这个皇帝怎么突然之间就脾性大改了呢。
又是跟太后认错,又是来此地赔罪。
原来他这个鸿门宴啊!
成化帝扬唇:“皇后不喝必然就是不愿原谅朕。”
看样子他好像很生气?
徽韫小手捏着酒杯,硬着头皮仰头全部饮下,这酒虽然不烈,可是一下喉咙她就感觉舌尖火辣辣的在烧,于是用袖子捂着嘴低头冷静,稍稍缓和些再抬起头,也学着成化帝的动作,将空了的酒杯倒了倒。
成化帝阴阴沉沉,执手再取来一杯酒:“今夜朕与皇后秉烛夜谈。”
徽韫第一杯酒还没消停这第二杯已经让成化帝亲自送到她跟前了。
她小声“咦”了一下,两只大眼睛懵懵懂懂。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成化帝一时于心不忍,忽然又像是记起什么,他的心肠也跟着硬了。
这女人可是太后塞到朕身边来羞辱、压制、管控朕的!!!
别看她年纪小,本事可大着呢。
如此这样在心里想完,成化帝心里随即坦然,做起坏事里也没有压力,他种种不过是为了发泄,发泄太后在自己身上的折磨,也发泄他不得不委屈求全的忍让,既然他没有法子撼动太后的位置,那他就拿这个小皇后好好出口恶气。
也算是给那宫女报仇了。
成化帝并不喜欢闻忆,可到底有过露水之情,可是闻忆却叫皇后欺辱,这哪里是欺负一个宫女,分明就是打了他皇帝的脸。
成化帝阴笑着:“朕亲自给皇后倒的酒,皇后也不喝吗?太后可是交代了你,要好好服侍朕啊。”
一提太后徽韫果然害怕。
上次她被传唤长乐宫,太后三翻四次交代她,一定要好好听皇帝的话,她乖一些,皇帝自然就喜欢了。
太后是她唯一的靠山。
所以太后的话徽韫奉为圭臬。
她低头看了一眼昏黄的酒水,又一次硬着头皮全部饮入腹中,这一次搁置下酒杯时她垂着重重的脑袋,努力压制着喉咙间火烧的滋味。
成化帝无情看向叶灼:“愣着干什么?给皇后满上,朕今日与皇后聊得正开心,又怎么能没有美酒助兴。”
他清楚皇帝这年来被压制的怒火全因徽韫的事爆发了,不让皇帝发泄出来恐怕酿成更大的祸端,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委屈这个新来的小皇后了。
叶灼再次倒酒,不过半杯而已。
一直盯着的成化帝冷笑:“想不到向来冷面无情的掌印也会心疼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不废话,谁老婆谁心疼
第7章 〇七
徽韫趴在胳膊上,一双泪汪汪的眸子,往上盯住了俊郎的面孔,叶灼倒酒的手一颤,像是叫她眼中的光,灼得浑身发热,这么小小的一只人,哭起来仿佛也是悄无声息。
他总觉得要像上次在建章宫里那样的嚎啕大哭才配得上她这一张稚气未长开的脸。
他是没想到看上去这么软绵绵的一个小女孩竟然会什么话也没为自己辩解的闷头喝了三盅酒。
成化帝盯着徽韫粉红色的小脸蛋说:“朕的怒火不会只烧今日,皇后的好日子还没有到头呢,如果你忍不下去就赶快离开,朕曾经许诺的你也绝不食言。”
话没说完徽韫的脑袋砸在桌上。
成化帝:“……”
叶灼出言道:“皇后醉了。”
成化帝起身甩袖往外走:“那就有劳掌印伺候皇后上榻休息了。”
“皇上起驾——”
叶灼恭送皇帝离去,感觉手心一股湿意,他缓缓抽出压在小人脸蛋下的手,捻着手指搓了搓水迹,黏稠得还能拉出丝儿。
戚楚斓进来查看。
横抱着徽韫往凤榻上走的叶灼头也不回的说:“去煮暖胃汤。”
戚楚斓盯着他宽阔的后背迟疑片刻才回复:“是。”
叶灼低眉看着怀里张着小嘴流口水的小人眉目柔和了许多。
戚楚斓手脚麻利的煮好了暖胃汤进来伺候徽韫吃下,叶灼与秋姑姑在一旁看着皇后醉酒后的模样。
秋姑姑叹气:“看来皇上这次是铁了心不让皇后与太后好过啊。”
叶灼低头洗着纤长的手指,水声划过指尖的声音曼妙动人,引得秋姑姑也不禁在他手上多看两眼。
另一边的戚楚斓一手兜着徽韫的下巴一手用勺子往她嘴里塞汤。
“今夜的事要不要跟长乐宫那边说一下?否则陛下天天这么折腾人,皇后娘娘恐怕也吃不消啊。”
叶灼盯着徽韫圆嘟嘟小嘴上挂着的汤药掷下手帕。
秋姑姑紧随他出去。
后来成化帝确实日日过来,太后说让二人多多相处,于是这个懿旨就变成了徽韫的噩梦,也成了成化帝蹉跎徽韫的手段,不过让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徽韫在几次陪酒中,她的酒量竟然节节攀升,甚至还反向喝醉了成化帝。
噹的一声徽韫一愣。
叶灼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拎起成化帝的耳朵,成化帝脸颊烧红,显然已经是醉得不成人样了。
徽韫笑:“他喝醉了吗?”
叶灼转头让宫婢将成化帝扶到榻上休息,不一会儿暖胃的汤也呈了上来,徽韫接过想要去喂,只见一只素手夺过倒在了花盆里,又将空荡荡的碗不紧不慢的放回原处。
徽韫看着他没敢说什么。
再后来成化帝因为醉酒引发胃病便很少来欺负她了。
萧太后也顾念皇帝患病,也没有强求他来椒房殿,这样徽韫反倒落了个清闲,可是不久又传来消息,她的娘家人明日进宫看她,本应该是个让人开心的事,可徽韫的脸上却有些僵硬,这让叶灼不禁想起她头上的包,看样子她在萧家过得也不如意。
徽韫得知此事时正在长乐宫里陪太后用午膳,她炽热的目光盯着红烧肉可是无人能懂,当叶灼夹着鸡翅放入她碗里时徽韫瘪了一下嘴,可哪怕是不喜欢吃她也全吃干净了,叶灼注意到后就没再给她夹鸡翅膀了。
太后看着她心里欢喜:“皇后脸上的这两块肉哀家可真是喜欢。”
徽韫让人掐着脸笑了笑。
怀英嬷嬷进来:“太后。”
太后这才松开徽韫的脸,她低头用手下揉搓,一系列可爱的行为,都叫叶灼尽收眼底。
怀英嬷嬷说:“文惠公主带着金钏郡主与银钏郡主来长乐宫请太后娘娘的安。”
太后让人撤下膳食,漱口收拾干净后,这才让人把三人请进来,徽韫规矩的站在一旁,视线往殿门口方向看,文惠公主与萧金钏、萧银钏三人,满面春风的进来请安,萧金钏与萧银钏视线落到她,皆不屑的翻了一记白眼光。
“儿臣请母后的安。”
“金钏、银钏请祖母的安。”
太后笑着抬手:“都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公主又怀有身孕,来人呐,快快看坐吧。”
文惠坐下后先看了一眼在宫里愈发被养得红光满面的徽韫,不悦的视线转到太后方向时立马变得温善:“原本早些时候就要带着金钏与银钏进宫来给母后请安的,可是不巧银钏病得不是时候,府里忙得是不可开交,这才连徽韫的婚事都没顾得上。”
徽韫入宫那日可是波折三起,不过好在有太后保驾护航。
自己生的女儿,太后还能不了解,她知道文惠不喜徽韫,也清楚金钏与银钏有意嫁皇帝,可是被徽韫给截胡了,这三人必定是恨死徽韫了,所以才在徽韫婚嫁当天闹出幺蛾子。
文惠笑着朝徽韫招手:“快过来让嫡母瞧瞧,几日不见怎么就生疏了?快过来让嫡母抱抱。”
徽韫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文惠公主捧着她的脸,狠狠的用力掐她:“瞧这满脸的肉,看来宫里伙食不错,把我们徽韫养得白白胖胖,看来确实如外界传言了,太后娘娘对徽韫钟爱有加。”
萧金钏与萧银钏趁机说:“金钏银钏也要祖母疼,金钏银钏也要祖母疼嘛,祖母可不能只偏心徽韫。”
萧太后年纪大了,喜欢小孩子闹,这下乐得合不拢嘴,抱着萧金钏与萧银钏便说:“好好好,祖母疼你们,祖母怎么会不疼你们呢?以后祖母给你们俩啊,指个好人家。”
“祖母……”
文惠公主推开徽韫:“儿臣今日入宫时似乎听到了些许……”
太后下令其他人出去。
“听说皇上似乎不大喜欢徽韫?”文惠公主笑里藏刀,“好像还因此闹过好几回,也不知现在好些没。”
太后笑容冷固:“帝后和睦。”
文惠赶紧朝萧金钏与萧银钏二人使眼神,二人也是一秒就懂,拉着太后撒娇卖萌道:“自从徽韫妹妹走了,金钏与金钏就很是思念她,还请祖母恩准,让我们姐妹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我们也陪徽韫说说话。”
徽韫攥着手指动了一下。
叶灼一一看在眼里。
萧太后笑了:“好,你们三姐妹,能如此和睦,祖母也开心,你们也许久没来宫里边玩了,徽韫在宫里也没有什么说话解闷的人,祖母就恩准你们住进来,就让宫女在椒房殿收拾两间干净的屋子,你们两个住进去吧。”
“多谢祖母。”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文惠公主也是暗暗松下一口气。
秋姑姑注意到徽韫情绪不高,那边萧金钏与萧银钏与文惠公主道别后,得意洋洋的朝这边过来,二人大摇大摆的上了步辇,于是一行人一同往椒房殿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