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珊跟在宴书薇的后面,走到纪云窈身边。
宴书薇道:“纪大小姐,或许现在说这些话已经迟了,但珊表妹和我还是想要解释一下,你来张府赴宴,珊表妹对你出言不逊,是她的错!不过,珊表妹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后来听了你的话,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高珊低着头,嘴巴嗫嚅着:“纪大小姐,我实在不该出言讽刺你。我说是要为薇表姐出头,可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是我太蠢。我应该去找周二郎讨要说法,千不该万不该把火气发泄到你身上。”
纪云窈扫她一眼,淡声道:“你不是蠢,是欺软怕硬罢了,你不敢得罪周尚书和周二郎,这才对着我闹事,最后让别人看了我们几个人的笑话,又白白便宜了周二郎。”
高珊是应该向她赔罪,和刚才那次不同,这一次高珊也是在真心实意地道歉,但这不意味着,高珊道歉了,她就要对高珊笑脸相迎。
高珊涨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宴书薇脸颊也红了红,艰难的地出声,“纪大小姐你没说错,周二郎逃婚的事情发生后,我的家人好友连带着记恨上了你,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你也是受害者,我们没有记恨你、找你闹事的资格。”
“纪大小姐,这不是珊表妹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错!”
宴书薇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周二郎宁死不娶这位宴二小姐,他可太没眼光了。
纪云窈柔声道:“宴二小姐严重了,我知这并非你有意所为!”
顿了顿,纪云窈接着道:“宴二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因着周二郎那个狗东西,京城里有关我的流言也有许多。但我觉得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早早地发现了他的真面目,等于是提前脱离了火坑,这是好事才对。若有人因此笑话你,你直接笑话回去就是。你无需避着人不见,因为你没有错!”
“依照宴二小姐您的品德和样貌,何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
宴书薇眼眶一热,若她早听到纪云窈的这番话,又怎会钻这么久的牛角尖?
宴书薇用力点头,“嗯。”
“我躲在府里不敢出门,害怕别人的议论,说到底是我自己没能过去这一关。纪小姐,多谢您的开导,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为难我自己了!”
说到这儿,宴书薇破涕为笑,“我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婿的,到时候我请你和沈会元来喝喜酒!”
纪云窈笑吟吟地道:“好啊!”
高玥忙着招待客人,看到高珊在向纪云窈赔罪,高玥也不好意思地走过来,“纪大小姐,还有我,我也得向你赔罪,我一直拉不下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给你下帖子,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向你说声对不起。徐姐姐举办字画局那天,我不该当众对你出言不逊!”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个两个却都在向她赔罪。
纪云窈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不说这些了。”
坐在马车里,沈暮朝打量着纪云窈,“刚才忘记问你了,在张府的时候,可有人找你的麻烦?”
纪云窈弯了弯桃花眼,“麻烦倒是有人找,但已经被我摆平了!”
沈暮朝道:“这就好,我本想着若再有人闹事,我就得把这件事告诉张寒舟。”
纪云窈弯起来的眸子变得滚圆,惊讶了一瞬,然后忍不住笑起来,“先不说高玥和张寒舟还没成亲,就算他们成亲了,这是我们女儿家的事,也没理由让张寒舟插手啊!”
“怎么没理由?”沈暮朝道:“高玥是张寒舟的未婚妻,这次的生辰宴,也是他们邀请你的,高家、宴家现在都和张寒舟有表亲关系,既然这样,当然得由张寒舟出面解决!你是来给他贺寿的,可不是来让他未婚妻的表姐表妹欺负你的。”
男主外女主内,世家贵族中,男人们一般不插手这种事的,都是让府里女眷自己处理。可沈暮朝不一样,纪云窈打趣道:“那你不怕和他撕破脸啊?”
沈暮朝不在意地道:“有什么怕的,撕破就撕破了。”
沈暮朝这是在维护她吗?
纪云窈桃花眼弯起来,又有一点甜,蔓延在她的心头。
她说起正事,“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是会元,你还真沉得住气!”
“还行吧。”沈暮朝笑了一下。
纪云窈问道:“你有想到自己会是第一名吗?”
沈暮朝摇摇头,“会试一甲,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但我也没想到会是第一名。”
纪云窈好奇,“会试的变数这么大,你为何这么有把握,你猜的倒是挺准的。“
沈暮朝解释道:“会试前,声望比较高的,无非就是李维、谢珏、张寒舟这几个人,我看过他们的文章,李维极擅诗赋,这一点我不如他,但会试考的可不只是作诗。张寒舟和我的水平差不多,我们两个的名次谁能在前面,只看进了贡院各自的发挥,以及主考官的喜好。至于谢珏,若是换一个主考官,或者三年后他再下场,会试的第一名很有可能是他,而不是我。”
纪云窈不明白,“为什么?”
沈暮朝道:“谢珏君子如玉,文风华美,但这次会试的几位主考官,其中一位张大学士和我一样是寒门出身,不喜举子们的文章华而不实,堆砌辞藻。谢珏学识渊博,但他的文风不合那位主考官的胃口,所以我说,换一个主考官批阅或是再等三年的话,会元一定是他的。”
“想来谢珏在会试前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看他心态还算平和,听陆安说,会试之前,他常去茶楼喝茶,倒没怎么复习。”
纪云窈点点头,会试一甲的三个热门人选中,李维擅长作诗但有偏科,谢珏的文风不得主考官的喜欢,那么,唯一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只剩下张寒舟。
难怪那天还没进去贡院,沈暮朝就如此有把握,原来沈暮朝看别人文章的时候,已经把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分析出来了。
说到这儿,沈暮朝感叹道:“说起来,我运气当真是不错。我想过自己会是会试一甲,但从没想过会是第一名。”
向沈暮朝道贺的人那么多,但纪云窈好像没没有正式的对他说一声恭喜,纪云窈笑吟吟地道:“不管别人怎么样,现在你是会元,这可不仅仅是运气,沈暮朝,恭喜你啊!”
沈暮朝勾了勾唇,“多谢。”
他突然又道:“纪小姐,你的银子保住了,我那几百两银子,也保住了,娶你的钱还是有的,你就不用担心我没银子娶你了。”
纪云窈反应过来,沈暮朝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沈暮朝成了会元,岂不是他们两个就快要成亲了?
得知沈暮朝会元及第的消息,纪夫人更是满脸喜色,喜不自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参加科举脱颖而出,成为会元,可比那些靠祖上恩荫入朝为官的世家子弟厉害多了!
纪夫人特地在府里设了宴,为沈暮朝庆贺,“这可是会试第一名啊,你们是不知道,这几天那些不常和咱们永安侯府走动的,也统统来向我道贺了,羡慕我有个好女婿!暮朝,我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儿子该多好,那我估计天天做梦都能笑醒!”
若不是沈暮朝过几天还得进宫里参加殿试,纪夫人还想大摆流水席为沈暮朝庆贺。
上一次纪夫人这么高兴,还是把小善找回府的那天。
纪云窈幽幽地道:“娘亲,首先,他还不是您女婿,第二,他不是您儿子,第三,娘亲啊,您是不是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儿啊?”
纪夫人眉间的细纹舒展开,“为娘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纪云窈鼓了下嘴,目光移过来,轻轻瞪了下沈暮朝,自打沈暮朝来提亲,她感觉自己在纪夫人心里的地位不保了。
对上纪云窈的视线,沈暮朝忍不住笑出来。
他不太好意思地道:“纪夫人,我也是运气好罢了。”
纪夫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更何况,你这可不仅仅是运气好,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每日每夜的付出,我和小羊是看在眼里的。”
沈暮朝在会试前的一个月受了重伤,身体和精神状态肯定受了影响的,纪夫人甚至做好了沈暮朝落榜的准备,没想到,她的未来女婿厚积薄发,克服重重困难,一鸣惊人,果真是个贵婿!
纪夫人看了看沈暮朝,又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过几日是殿试,等殿试过了,也就没其他事情要忙了,我看了几个黄道吉日,你和小羊挑一挑,看你们打算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抱歉!
第41章 早死小娇妻的四十一天
纪夫人挑的黄道吉日有远有近, 最近的是在五月底,最远的要到中秋后了。
沈暮朝温声道:“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依照纪云窈的想法,当然是越晚越好,当姑娘家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她总觉得, 嫁人了,就会有很多的拘束和不自由。
女子葱白的指尖在纸上点了点, 纪云窈道:“五月底太赶了, 那时候殿试刚结束不久, 你还要忙着准备入朝为官的事,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五月底确实时间太紧,再者,他还没准备聘礼,沈暮朝道:“不如定在七月份?”
沈暮朝选了一个折中的时间,纪夫人还算满意,时间太紧, 会委屈自己的宝贝女儿,若时间太迟, 又会让人觉得沈暮朝不重视纪云窈。
纪夫人道:“七月份也好, 时间充足,可以好好准备一下成亲的事宜。”
纪夫人转而看向纪云窈,“小羊, 你觉得如何?”
纪云窈当然没有意见, 七月份成亲,那就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可以多让她在侯府待段时间。加上她的生辰也在七月份, 赶在十六岁的尾巴, 开启了新的生活,也算是一种独特又新奇的体验。
当务之急,沈暮朝需要静下心为殿试做准备,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沈暮朝和纪云窈去了赌坊,他们来这里,当然是来拿银子的。
纪云窈当初给沈暮朝押钱的时候,无数人嘲讽她太冲动,两万多两银子要泡汤了,可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这两万多两的银子,整整翻了十番。
纪云窈押了一万五千两,现在变成了十五万两白银,纪夫人和小善的五千两和三百两,也变成了五万两和三千两。而沈暮朝的六百两银票,如今则是六千两。
今天赌坊里聚的人也不少,有些兴致勃勃地来取钱,有些嘛,望着别人手中的银子,则是一脸肉疼的神情。
少年个头高挑,闺秀身姿窈窕,在赌坊门口看到沈暮朝和纪云窈的那一刻,赌坊里的那些人全围了过来,“沈会元来了!”
“恭喜沈会元,贺喜沈会元!”
“我也是青州人,沈会元,你就是我们青州的骄傲!”
“我就知道沈会元能高中,会元就该是沈公子这样的,沈会元,恭喜恭喜啊!”
……
若不是亲耳听到了,谁又能想到当初在赌坊可是没几个人押沈暮朝能一甲及第的。
以前这些人称沈暮朝为“沈公子”,现在这些人句句不离“沈会元”三个字。
纪云窈瞄了沈暮朝一眼,只见沈暮面色如常,看起来平静沉稳,没有高中之后的骄矜,也没有会元及第后的傲慢。
仿佛,那些人不看好沈暮朝,沈暮朝不在意,而那些人转头来追捧他,沈暮朝更是不在意。
难怪沈暮朝会是第一名,拥有这般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坦若自如的心态,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沈沈暮朝少年老成,只是不知,他是怎么养成这种性子的?
纪云窈和沈暮朝来取银子,当然也惊动了赌坊的陆老板。
无他,银子的数额太大了!
纪云窈和沈暮朝加一块,就要取走二十多万两银子,一下子让陆老板拿这么多钱出来,比剜陆老板的骨头都让他肉疼。
陆老板摇摇头,“纪大小姐,老夫后悔了,当时说什么老夫都应该劝着你,让你不要押这么多银子的。”
纪云窈盈盈露出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陆老板经营赌坊多年,什么数目的银子没见过,我这些不值一提。”
哪里是不值一提,这可是二十万两啊!
把这些银子给了纪云窈,等于赌坊的根基断了一半!
陆老板盯着纪云窈,“纪大小姐,你说实话,你和沈公子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才故意来赌坊押这么多银子的?”
陆老板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这个原因,他怎么都想不通,纪云窈年纪轻轻,怎么敢大着胆子下押这么多钱。
和陆老板有同样困惑的人当然不少,陆老板这话一出,围过来的人就更多了!
一旁的沈暮朝声音响起,“陆老板,当时我的情况你应当有所耳闻,你觉得我有和纪大小姐串通的可能吗?”
纪云窈接过话,“陆老板,沈公子当时因为救人受了重伤,连他能否参加会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沈公子的同窗以及其他举子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