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袋子,首先看见半张猪脸,好家伙是卤猪头肉。
卤的发红的猪脸皮半肥瘦,飘着卤料的香气,卤到程度刚刚好,刘梅艳深吸一口气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恨不得抱着啃,不过外头还有陈雪华在呢,她可不敢直接上嘴。
一边切,刘梅艳就一边不停往嘴里塞。
过瘾,爽。
半边猪脸,她切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要留点,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切了。
这一顿算是吃爽了,到第二天过年时,竟然一块好肉都拿不出来,看着饭桌上凄凄惨惨的一堆青菜,还有盘子里头都凑不出整数来的那一盘子肉,陈雪华就气不打一处来。
去年于小丽回来时,过年时候一盘完整的扣肉,一盘子鸡腿,家里剩余的肉都吃到了他们出门,几乎顿顿都有一盘子肉,可今天才到过年,昨天拎回来的肉呢?
陈雪华瞪大了眼睛问:“肉呢?”
昨晚上才吃了一顿呢。
全家人齐刷刷的一起看向刘梅艳。
昨晚上,刘梅艳自己都没感觉,一边吃一边切的,半张猪脸肉吃完,真是太过瘾了。
到晚上她又馋的睡不着,去厨房找到了那块扣肉。
于小丽送回来的扣肉是酥好了,也蒸入味了的,底下还铺了一层干豆角,翻过来蒸的时候干豆角沾上了五花肉的肥油,不光是扣肉肥而不腻,就连干豆角上面都有浓郁的肉香味道,刘梅艳起初蒸了蒸,想着自己馋吃一块就好,谁知道越吃越过瘾,半盘子都没了,吃完她才后悔,这下可能是要被发现了。
本来于小丽扣好的扣肉,都是一碗一碗的,一整碗底下铺的豆角,上头铺的五花肉,顶上暗红色的起酥皮是一整面的,用薄塑料袋包起来,看着可齐整了,但叫刘梅艳吃掉了半碗,底下的干豆角也挖得差不多了。
刘梅艳吃到了舒坦,半夜才爬回去睡觉。
所以,今早上不管是猪脸肉,还是扣肉,怎么都凑不齐一盘子。
“小丽这回没回来,带的少了些吧,整不好是昨天那丫头自己昧下一些,给的少了。”刘梅艳慌慌张张的,不敢看家里人的眼睛。
“放屁!”陈雪华怒了:“昨天拿回来我看了一眼,扣肉有一整碗,猪脸也有大半张,光猪脸肉都有两三斤呢。”
刘梅艳心虚道:“没,没有这么多。”
陈雪华想明白了:“好啊你,是你偷吃了是吧,昨晚上明明就切了一盘子出来,这么多肉起码能吃三四顿呢,你吃了最少一半,哪有你这样馋的婆娘啊,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好不舒服,怎么有点喘不过气来,老二你赶紧给我把这个瘟神送走,赶紧的。”
刘梅艳:“老娘轮不到你送。”
谁还稀罕在你家过年了不成?
陈雪华被她气的心口疼,年夜饭都没吃好,韩大金也是皱眉。
怎么找了一个嘴馋的,再找一个嘴更馋,家里的风水是有问题吗?
韩学文能猜到个大概,心说刘梅艳这婆娘可真不讲究,偷肉吃就算了,那一整碗的扣肉至少要留下来吧,怎么馋到去动那个,这一吃别人不就知道了吗?
这么婆娘可真是又懒又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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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于小丽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七点。
今天跟韩学美约好了,她会来这里拜年,不过家里有现成的吃食,蔬菜家里也提前准备好了的。
于小丽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头,舒服的不想起床。
难得一个年过的这么舒服,不用被人抓去当苦力,于小丽窝在被窝里头,觉得无比的惬意,去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今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开始穿衣服。
外头传来了萌萌小声跟韩学礼说话的声音,韩学礼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萌萌止不住的笑。
今天有点冷,于小丽在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棉马甲,今天是新年穿的也是新衣,单腿跳出去的时候看见韩学礼在盛粥,萌萌正在剥咸鸭蛋,看见于小丽出来,萌萌第一个冲进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新年好。”
眨了眨眼睛,这是萌萌的暗示。
于小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红纸做成的红包,萌萌“哇”了一声,嘴角收不住的往上翘起。
爸爸给了红包,妈妈也给了红包,昨天外公说去拜年还是会有红包哒。
从妈妈身边离开,萌萌小心翼翼的揭开红字。
哇塞,发财了,里面是两块钱。
萌萌把钱拿出来,红纸又叠好,等下要把钱夹在笔记本里面。
“怎么不多睡会儿?”韩学礼问。
“到点就睡不着了,这粥你自己煮的啊?”于小丽不爱喝粥,前几年条件不好,几乎顿顿都是粥,还是加了红薯那些粗粮的粥,吃多了软乎乎的东西现在觉得整个人都很抗拒,不过好久没喝粥了,闻着米香又觉得很舒服。
于小丽坐下,端了一碗粥过来,又看了一眼冲进卧室里面的女儿。
难得这么一次,她没有呵斥女儿到点要来吃饭。
萌萌在藏压岁钱呢。
“你给了多少啊?”于小丽好奇问。
“两块。”韩学礼也在对面坐下。
“巧,我也是两块。”
夫妻两人年前就商量好了,谁也不说自己包了多少,今年要看看萌萌会怎么花这笔钱。
两块钱,在八十年代初期,算不上一笔大钱,也不算少了,就拿现在去买零食来说,家长一般给个一毛五分的,两块钱对于一个节俭点的孩子来说,都有可能是一个月的零花钱。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
于小丽说:“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人家小孩子有零花钱,我阿姨抠门,连我自己挣来的钱都未必会给我呢,就更别提压岁钱了,我爸手里也没几个零花钱,过年最多给我们一人一毛钱,那都能让小孩儿们乐上好几阵子了,你呢?”
韩学礼慢条斯理的把咸蛋戳破,先吃蛋白。
这个鸭蛋是黄爱枝送的,已经腌到出油,轻轻一戳就有咸蛋黄油流出来,韩学礼斯斯文文的吃相叫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我小时候啊,爷爷奶奶会给我红包,也不多,可能乐上好几天了。”
“你会把钱花完?”
“花完,留着肯定没了。”韩学礼说。
于小丽很遗憾的想,她小时候就是很喜欢挣钱,但是不懂花,每次都被于晚枝给哄走了,她一定要学会花钱的本事。
吃完早饭,韩学美也来了。
昨天她跟郝秀莲在一起过的年,本来于小丽想拉着她也一起来唐家的,喊了她却又喊不动,韩学美说郝秀莲也可怜,再说本来就是两人约好了的,也就不方便毁约,等大年初一她再来拜年。
韩学美一进来就被哥哥问学习的事,怪紧张的,看见嫂子她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嫂子,拜年了。”
“来来来,坐着吃瓜子。”于小丽从兜里掏出来个红包,郑重其事的放在韩学美的手里:“赚钱的事情不要有心里压力,有需要找你哥哥或者找我都行。”
过年红包,韩学美没推辞,道了声谢就收下来了,摸着里面还挺厚实的,韩学美心想等她赚钱了,再给萌萌买东西。
在城里过年不像在乡下,家属大院里面没什么孩子玩,很快萌萌就跑回来了,看见姑姑是高兴的,凑过去说个没完,然后就说想去外公家里了。
“都没人跟我玩,我要去找媛媛姐姐。”
“媛媛去她妈妈那里了,雯雯去外公家了,你去也找不到伴,今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明天再去给外公拜年。”
“那多没意思啊。”
“不是还能看电视吗,今天白天还能重播春节晚会,待会儿你大姨要来。”
“大姨家的哥哥也没什么意思啊。”
年龄差太多,有壁了,萌萌跟两个表哥玩不到一起。
发了会儿呆,萌萌决定还是跑出去找伴玩.......
唐小娟今天还真回了村子。
往年也是初一要回去给祖宗上坟烧纸,今年也不例外,老皇带着两个儿子打头阵,唐小娟陪着婆婆,两个小姑子也过来了,老皇小时候在村里住过几年,回去能碰上不少熟人,今年也不例外。
一路上,都能看见有人找他亲热打招呼,村民们穿着簇新的衣服,精气神跟往年都不一样了。
老皇手里头拎着准备给长辈的礼物,从自己父亲这辈的叔伯开始拜访,爷爷那一辈还有个长辈,一家家的转了一圈,许多人家里已经开始要轮流准备拆了,大家集体都安置在生产队时期的大礼堂里,村学校也安排了一些人住了进去,今年农村的这个年过得并不安生。
老皇一来,几个叔伯兄弟就拉着他去屋里打牌去了。
人还没到齐呢,等人到齐了再一起去爷爷奶奶那里烧香磕头。
村里人对待拆迁两种态度,刚盖好新房子的自然觉得跟那些老房子一样赔,亏的很。
但若是以前家里破破旧旧,就会感慨自己的好运气了,老皇表嫂就是这样一个好运气的。
往年家里穷,房子都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盖的了,家里要娶媳妇,年轻姑娘们都瞧不上这破屋子,可现在不一样啦,村里头一拆迁,不光旧屋换新房,农田拆迁的补助,一亩地都有三百,再加上人头费。
真是人人均富。
今年,老皇表嫂也打扮了一下,衣服再也不是捡着最便宜的买了。
唐小娟向来不喜欢来村里走亲戚,觉得那些妇女话多,从村头能侃到村尾,可以后小区建起来了还是要回来住的,今年唐小娟格外有耐心的听她们侃,年纪大了也渐渐喜欢起这种氛围。
老皇的两个妹妹则在旁边待着嗑瓜子,一脸嫌弃样。
她俩早早就出去学唱戏,自认为这份工作高人一等,平常不怎么跟这些乡下亲戚讲话的。
要不是为了拆迁分房,都不会回来这里瞧上一眼。
老皇的兄弟媳妇也不大能看得上她这人品,还故意要刺激她们一样,笑着问唐小娟:“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到时候回来直接拿走房子装修就好了,都不用搬家,我们就惨了,全家老小就分了一间房子。”
连年劳作,表嫂虽说跟唐小娟差不多年纪,看上去却比她要老气好多。
唐小娟笑着恭维:“城里好多人也是一家人都住那么小一间房,你们农田也都征收了,以后也不用种地了,等到新房子盖好,表嫂你家里分的不比我们少吧。”
老皇这个表哥家里房子虽说是破,但胜在面积足够大,置换出来有五套房。
不用种地也好,省得年纪轻轻就晒出一脸黄褐斑。
唐小娟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比这些人还是要年轻些。
“可不是,以后就进厂吧。”老皇的表嫂还挺朴实。
“进厂也好,收入高些,比种地钱多,再说你们征收不是还有钱呢,日子比我们好过多了。”
表嫂被恭维的嘴都合不拢来
“哼。”老皇的大妹皇语西冷笑一声:“搞来搞去还不是进厂当工人,跟国营厂又不一样,有编制吗,有福利吗,以后福利分房有你们的份吗,那些私营工厂,说倒闭就倒闭的。”
真是一群土包子,说来说去不是去地里干活,就是去工厂做流水线,真是一群土包子!
一杆子打了一船人,皇语西知道唐小娟的妹子就是开厂的,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看着赚钱,以后说不定赔的裤衩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