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星看着她拼命摇手,慢悠悠补充:“别否认了,否认就是掩饰。”
他故意扬了扬左手,上面还有浅浅的齿印,“昨日某人因为我抱了她,就咬了我一口。今日换成自己,就打死也不承认,可真有骨气啊。”
林星雪鼓起腮帮子,心里小小反驳一句。
才不是因为抱了她,明明是他不讲理恐吓要砍掉她的手,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他有理呗。
林星雪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递到沈寒星唇边,她的左手还被人抓着,那只好牺牲一下右手了。
见沈寒星没动静,她撞了撞他的唇,示意他赶紧咬。
女孩子的手软绵绵的,手背乍碰到沈寒星的唇,他一愣,有些许的晃神,看着少女的手背迟迟不下口。
林星雪急了,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快点,她也是怕疼的。
沈寒星废了那么一箩筐话,属实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想到这么个法子来抹平这件事。
他扶额轻笑出声,这一次倒真心实意地被她逗笑。
林星雪蓦然看见他的笑容,脸上的云霞似乎加深了一些。
沈寒星推开她的手,也松开她的胳膊,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拉了拉铃铛,而后才道:“我不咬你。”
林星雪不解地看向他,不咬她,那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吗?
沈寒星轻易看透她的想法,勾唇轻笑:“当然不能这么便宜你,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万家团圆之日。
新婚第三日,碰上除夕,自然不能回门,林府索性将回门日推到了年初二,正好也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林星雪起床后,出门一看,只见落言正指挥着下人贴着门联,屋檐下也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往日清冷的东跨院如今看着也有几分喜气。
她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里面厨娘忙碌,整屋飘着饭菜香。
林星雪昨日才知道,沈寒星并不在前院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过去两年都是在东跨院单过。那时院里没有女主人,比现下要冷清许多。
今年不知是不是多了女主人的原因,虽然依旧单独在东跨院吃年夜饭,但包括落言在内的其他人都觉得有些不同。
似乎,热闹轻松了些,不再像往常那般死寂。
林星雪在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很快有人将她劝走。
厨房油烟大,待那么一会儿身上都能染上味道。
林星雪倒不介意这些,只是小厨房里人多,她前两日都是趁着午后无人时来做东西,今日这么多人,恐怕有些不方便。
她坐在长廊下,抬头看着下人们挂灯笼,挂到最后多出一盏兔子灯笼,落言左看看右看看,干脆走过来递给林星雪:“夫人,这里多出来一盏兔子灯笼,您看看喜不喜欢?”
那兔子灯笼憨厚可爱,林星雪笑着点头,刚要伸手接过,一只手忽然斜伸出来,将兔子灯笼抢走。
“这是我花钱买的。”沈寒星拨着兔子灯笼,理直气壮。
林星雪扭头不理他,她现在发现传言大大有误,沈寒星就是个不讲理爱欺负人的幼稚鬼。
沈寒星见她不理自己,低声对落言说了一句话,很快落言取回来一根漆黑木杆。
他拿着小刀在木杆上刻画,林星雪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一边提着心怕他被小刀伤到手,一边又好奇他在刻什么。
沈寒星刻完,在木杆一端钻出一个小孔,他将灯笼的提线划开再系在小孔里,然后递给林星雪。
林星雪试探地接过,见他没有收回,眉眼悄悄弯起。她低头去看木杆上的刻画,发现沈寒星刻的是一只呼呼大睡的兔子,倒是很配这个灯笼。
有了提竿,她也可以提着灯笼啦。
林星雪伸出拇指,朝着沈寒星弯曲两下,是手语的谢谢。
少女笑靥如花,仿佛收到的是什么天大宝贝一样。
沈寒星看着她笑,周围的喧闹声似乎在飘远,少女的笑颜映在他的眼底,久久不散。
直到近傍晚时分,小厨房的忙碌才将将结束。
丫鬟打开窗户,散去油烟味,正打算离开时,却看见林星雪推着沈寒星进来。
那丫鬟一惊,声音有些抖:“将、将军。”
她不曾在近前伺候,心底还是害怕沈寒星。
“帮她做事。”沈寒星并不多言,让林星雪递过去一张纸,上面标注着丫鬟需要帮忙的事。
事情不多,不过是清洗、分切土豆,主要是不让林星雪碰水。
那丫鬟起初还不懂做什么,等到看到林星雪站在锅前亲手煮和炸,瞪眸看着,竟是连害怕都忘了。
沈寒星淡淡看了她一眼,丫鬟一惊,赶忙退下。
小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星雪忙着炸土豆条,沈寒星就看着她做,扮演着昨日落枝的角色。
等到一盘土豆条炸完,撒过盐和麻辣粉,林星雪夹起一块想尝一尝,还没张口,手背叫人一拍,筷子让人夺下。
沈寒星端走那一盘炸土豆,“不准吃。”
林星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辛苦这么久,都不能尝一口吗?
今日早上他们说好了,做一盘炸土豆抹平她抱着夫君不放的事。
可林星雪没想到沈寒星想吃独食!
等到傍晚天渐黑,明间门一关,屋外爆竹声连天。
屋内桌上摆满佳肴,其中那盘炸土豆放在离沈寒星最近的位置。
林星雪坐在侧面,看着某人慢悠悠地吃完近一盘土豆条,直到盘子里剩下最后一根。
沈寒星夹起最后一根土豆条,眼见有人正不甘心地看着他,他手中筷子方向一转,喂到林星雪唇边,倾身勾唇浅笑:“张嘴。”
第14章 守岁夫君这是在为她撑腰?
最后一根土豆条近在眼前,林星雪却没急着张嘴,她眨了眨眼睛,眼底明显写着不信任。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等她凑过去吃,夫君肯定会把筷子缩回去。
“怎么,不信我?”沈寒星执着筷子拿近些,“放心,不逗你,我吃太多了,吃不下了。”
林星雪狐疑地看着他,沈寒星浅笑地望着她,瞧着还是有一点可信度的。
她不张嘴,沈寒星也就维持倾身喂她的姿势,旁边还有丫鬟看着,林星雪脸皮到底有些薄。
她试探张口,缓缓咬住土豆条的一端,见沈寒星没有缩回筷子的趋势,才加快速度把一整根吃下去。
沈寒星看她防贼一样的态度,慢悠悠收回筷子,随口感叹:“小小年纪,疑心病倒是重得很。”
林星雪心里重重哼一声,表面不服气的样子,吃饭时还是为沈寒星夹了好几次菜。
年夜饭尽,外面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林星雪钻进内室,将身上较薄的衣衫换下,穿上一身枣红色的白毛狐裘衣,外面搭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
她满意地照着镜子点点头,才转身出去寻沈寒星。
沈寒星还坐在外面,他仰头看着天际盛开的烟花。落言低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林星雪一靠近就感觉到他周身气势变得凌厉且戾气十足。
她有些不安地停下脚步,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
沈寒星察觉到她的靠近,周身凌厉气势一散。他转身看向林星雪,瞧清她的模样时忽然一怔。
林星雪适合穿艳丽明媚的颜色,她一身红衣,只需往那里一站就能夺去众人的目光。
而今夜她的打扮不止如此。
林星雪将敬茶时老太君送给她的红珊瑚头面取出来,选了一支步摇和额饰。步摇以梅花枝缀以珊瑚和青色宝石串联而成的流苏,随着少女的走动而微晃,额间的红珊瑚坠饰衬着少女皎洁的面庞,她仿若雪中梅花幻化成仙女轻盈而来。
沈寒星眸光微动,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语气慵懒随意:“如此打扮,特意给我看?”
林星雪点头又摇头。
梧桐适时帮她解释:“夫人昨日和老太君说好了,今夜要和将军一起陪老太君守岁。这头面也是老太君赏的,夫人戴出去想让老太君开心开心。”
守岁。
沈寒星抓住重点,眼眸变得有些冷,他直视着林星雪的眼睛,语气变淡:“你答应的?”
林星雪有些不安,还是老实点头。
沈寒星看出她的忐忑,收回目光,转身又看向天际,沉默半晌,薄唇轻启:“林星雪,你觉得你有资格替我决定吗?”
他的语速很慢,也很冷。
林星雪高涨的情绪骤然回落,她其实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亲口听沈寒星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受。
昨日去给老太君请安,她才知道自两年前那场袭击后,沈寒星再未与众人一起吃团圆饭,也很少见老太君,两年多的时间祖孙二人见面的次数不足十次。
等到今夜一过,距离那场令他失去兄长,失去双腿的暗袭,便又多了一年。
而他放逐自己的时间也多了一年。
远处烟花爆竹不停,反衬得长廊这边寂静压抑。
林星雪缓步上前,她半蹲在沈寒星膝侧,递过去一张纸条。
沈寒星漠视她,她便一直蹲在那里,安静无声等着他心软。
终于,沈寒星还是垂眸看向那张纸条。
夫君,祖母真的很想你。
翻过纸条背面,又见:夫君,我只自作主张一次,你若生气,回来罚我可好?
少女算准了他不会答应,已经提前备好话来劝他。
话尽,林星雪还在纸张空白角落画了一棵树,狂风吹折树干,那棵苍老的树似乎随时会倒下。
她没有写明,但沈寒星看得懂。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星雪仰头看着他,沈寒星视线微缓,而后扯过那张纸条,撕成两半,随风扬去。
他不再多说,但谁都能看出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