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这些天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年给陛下添麻烦了,没了厉王身份的束缚,回归自我,臣觉得,这对臣和臣妻来说,都是一件幸之又幸的事。
权势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在得到的同时也在不断失去,或许有人能在权势的迷惑下维持自我,但更多的,是迷失自己。
厉王在清点自己势力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这些年里犯下了多少错误,打着为商君凛好的名头,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臣以前一直觉得,陛下身边需要有个可心人陪着,因为臣妻的缘故,臣便觉得钱家的女儿不错,以为将钱家的女儿配给陛下,陛下便能像臣一样
其实一开始,厉王想将侄女配给商君凛,并不是想让钱家更上一层楼,单纯只是想让商君凛身边有个可以扶持的人,只是越到后来,这份纯粹的心愿里夹杂了越来越多的私念。
钱家的女儿再好,也不是朕喜欢的。商君凛平静地叙述事实。
臣知道,臣现在只庆幸,阴差阳错入宫的沈贵君是能站在陛下身边的人。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是不受人控制的,看臣糊涂了一辈子,到现在才彻底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比如臣,比如钱家,半点强求不得。
厉王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钱家大大小小的事臣派人去查了,结果一并交了上来,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陛下不必看在臣的面子上法外开恩,说到底,他们会有这样的结果,和臣的一味纵容脱不开干系。
若不是有他兜底,钱家也不会胆子越来越大,好在他及时清醒,钱家也还没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断臂求生,总归还有一线生机。
厉王不怕厉王妃怪罪吗?商君凛知道,厉王和厉王妃感情好,厉王会关照钱家,本也是因为厉王妃,就连来求情,也是因为钱家是厉王妃母家。
这也是臣妻的意思,钱家既犯下错事,就该为此受到惩罚,更何况,钱家也不是人人都不堪大用,去掉腐坏的枝叶,钱家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这个道理,还是从商君凛身上学来的,当年的大桓是何等光景,如果不是商君凛当断则断,干脆利落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大桓恐怕也没有那么快能恢复过来。
朕知道了,对于那些兢兢业业为大桓做事的钱家人,朕不会追究的。
多谢陛下。
当晚,厉王被夺去王爵,第二天,关于钱家的处置也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在朝中扎根多年的厉王,会以这样的方式退出政治舞台。
知道厉王私下和商君凛对话的人少之又少,沈郁算其中一个。
他知道是因为商君凛告诉他的。
商君凛说到做到,钱家所有犯事人员全按律法处置,那些干干净净的人也没被夺去官位,他们依然在自己的岗位下尽忠职守。
不知道是不是厉王和钱家私下说过什么,对于这个结果,钱家安静接受了。
钱家那位姑娘如何了?沈郁听商君凛讲完,有些好奇。
那女子本就与厉王妃走得近,她父兄皆犯了错,钱家是待不下去了,被厉王妃接走了。因为厉王的关系,商君凛对钱家多了分关注。
沈郁:陛下见过这位钱家姑娘吗?厉王一度想撮合你们,应该让你们见过面吧。
见过,是几年前的事了。商君凛觑了眼沈郁脸色,见他面色不变,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郁:陛下后来没再见过她了吗?那是个怎样的女子?
商君凛:知道厉王打的什么主意后就没再见过了,贵君为何突然对这位钱家姑娘这么上心?
沈郁:只是很好奇,厉王眼中最合格的侄媳妇是什么样罢了。
不知被哪个词戳中,商君凛心中的不明情绪消散,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贵君不必担忧,在朕心里,谁都比不上贵君。
沈郁:???
话题是怎么突然窜到这里来的?
沈郁忽略商君凛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话,问:陛下是不是该放藩王回去了?
贵君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有人求到贵君头上来?商君凛微微蹙眉。
沈郁点头:有好几个王爷的家眷找我了,陛下放心,我没答应他们什么。
哦,对,他们备上的厚礼我也没收。沈郁说完,慢吞吞补充。
贵君若是喜欢,收下便是,该敲打该威慑的估计心里都有数了,是时候放他们离开了。商君凛思索。
一直将藩王拘在京城也不行,前两天已经有大臣上折子说过这件事,春闱在即,继续留下他们,恐怕多生事端。
得了商君凛的准令,沈郁让慕汐给那些一直在等消息的藩王家眷传消息。
沈郁没与商君凛说的是,他虽然没答应那些家眷,却也没一口气回绝,而是给了他们一个缓和的余地,为的就是现在。
公子为何上次态度坚决地不肯收下王爷家眷们送来的厚礼,却要在这次暗示他们备下厚礼?慕汐不理解。
她家公子小库房都快堆不下了,更何况,若是公子想要什么,同陛下说一声,转头就会有人把东西送来,何必去收贿赂,落人口舌?
我可是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的,别担心,薅羊毛也不能逮着陛下一个人薅不是?别看那些藩王一个个在京城都缩着脖子,那是因为怕陛下的铡刀什么时候落到他们头上,等回了封地,只会一个比一个威风,他们的库房富足着呢。
慕汐似懂非懂,将沈郁的意思传递了下去。
家眷们得到回复,回到临时居住的府邸,早等在府里的藩王迎上来。
这次如何?贵君可有松口?
找上沈郁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他们动用一切势力,让大臣上书,各种明示暗示,商君凛只当看不到。
本来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坐不住,谁知先出了淮昱王的事,没隔多久又出了厉王的事,那可是厉王,于商君凛登基有功的王爷,说废就废,谁知道再待下去被废的是不是自己。
有那么几个心里有小想法的人,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之后,将自己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小心思死死压在心底,短时间内都不敢让它再冒头了。
也是商君凛这几年没什么大动作,才让他们生出了一点不该生出的心思,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们恍然间意识到,商君凛还是商君凛,是那个敢直接带兵攻入京城的杀神!
家眷在自家王爷焦急的目光中,说出了沈郁的意思。
还好,他若真的什么都不肯要,我们才更要担心,既然收了东西,自然会为我们办事,快,准备好贵君喜欢的东西,给玉璋宫送去。
听完转述,藩王们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世间最难搞定的,永远是那些无欲无求的人,只有有所求,才更好拿捏。
不知不觉,他们便将沈郁划到了贪财、好拿捏一类上。
沈郁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在商君凛未彻底解决这些藩王之前,沈郁就指着从他们身上赚点外快了。
慕汐很惊奇的发现,在转达了沈郁喜欢各种珍宝的消息后,那些藩王家眷对她态度更热烈了。
没让沈郁多等,藩王们很快备好了大礼,送到玉璋宫太醒目,沈郁便找了个早年废弃的庄子,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
同时,他也把藩王离开的具体时间告诉了他们。
你同他们说,本来应该要再待久一点的,多亏我磨了陛下几天,才让陛下松口选了个这么近的日子。
慕汐照做。
做完一切,沈郁美滋滋地等着收钱。
贵君何事这么开心?商君凛走过来,阳光下,沈郁带笑的容颜给人的冲击不是一般大。
陛下快来,沈郁将手里的册子递到商君凛手里,陛下看!这些都是我赚来的!
商君凛翻开册子看了几眼,记录的都是某某王爷于某某时间送了某某东西,名单上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这就是贵君之前同朕说要完成的大生意?商君凛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这里面可有陛下一半的功劳,陛下放心,我不会独吞的,这里面的一半都是陛下的!
沈郁兴致勃勃和商君凛说起藩王们送来的东西:看这,云纹玉佩,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还有这个,半人高的红珊瑚
最后总结:他们真有钱,希望这样的机会多来几次。
商君凛好笑:贵君是打算掏空他们的金库么?
沈郁纠正他:不是我,是我和陛下一起,如果没有陛下,他们怎么可能乖乖给我送钱。
商君凛喜欢听到沈郁将他们绑在一起的说法,宠溺道:能讨贵君欢心,是他们的福气。
第42章
我想,这福气藩王们是不想要的。
沈郁在心里为各藩王说了句公道话。
以及,陛下,你真不觉得你这样很有昏君潜质吗?
沈郁腹诽几句,将不切实际的想法驱逐脑海,抬手按在商君凛手中的册子上:陛下,什么时候将东西取回来?
如此大规模的财物,放在废弃庄子上总是不安全的。
贵君想什么时候?
尽早。
沈郁在商君凛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陛下出人力的话,我可以与陛下四六分。
贵君真大方。
看样子商君凛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最多只能四六分,陛下要知道,这件事没有我,陛下是万万做不到的。以为商君凛是嫌不够,沈郁表明自己已经很让步了。
朕对这些不感兴趣,贵君若是喜欢,全给贵君也无妨。商君凛无奈摇头。
那陛下想要什么?对于这笔被坑来的钱财,沈郁没打算独占,不管陛下感不感兴趣,该给陛下的份我不会独吞的。
毕竟有来有往,拉陛下入伙,才能保证下次计划的顺利进行。
商君凛依然看着他不说话。
沈郁眼波流转,心中有了些想法,只是又不太确定。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沈郁猛然扑过去,抱住商君凛:那抱一下陛下当辛苦费,行不行?
青年突然扑上来,商君凛吓了一跳,牢牢将人接住,嗔怪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了沈郁的声音。
仿佛填满了心中的某道空缺,心底升起满足,商君凛手臂微微用力,想让这种感觉多停留一会。
下次小心些,别摔着自己。商君凛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陛下肯定能接住我,不让我摔着的。沈郁用微微上扬的语气说,声音里充满信赖。
商君凛薄唇轻抿,唯有眸中的笑意昭示了主人心情的愉悦。
沈郁一直留意着商君凛的情绪变化,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想笑,陛下这也太好哄了,一个拥抱就能将人哄好。
有了商君凛的帮忙,如何将藩王送来的大礼运进宫就不再是沈郁需要担心的问题了,将事情交给商君凛后,沈郁开始思考如何安排自己的势力。
虽然这世和前世选择了不一样的路,沈郁却没打算真正成为后宫中的一只金丝雀,无论在什么时候,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他的人都还没发展成将来独当一面的样子,对如何训练这些人,沈郁有上辈子的经验,倒不会太过艰难,只是他用习惯了的一些属下,现在还没投入他麾下。
这些事需要先去庄子上看看情况再说。
沈郁重生的日子太巧,匆忙解决完沈清然母子的事,就到了进宫的时间,在宫里派了人到侯府的情况下,他也不好暴露自己的底牌,和那些人的联系一直是暗中进行。
商君凛的动作很快,当晚,藩王们送的厚礼便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玉璋宫,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郁提前吩咐过慕汐,东西送到时,慕汐已经准备好了空房间放置这些东西。
被送来的包含各种奇珍和异宝,以亮闪闪的宝石为主,还有一些制作精美的瓷器,沈郁甚至还发现了整箱的黄金。
这是礼单上没有的。
陛下,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真的很有钱。沈郁感慨。
看来他们确实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下如此大的本金,不过,他们会带这么多钱财来京城,也是朕没想到的。
说不定他们的本意是来京城发展发展势力呢。沈郁觉得不奇怪,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砸,总能砸到几个要钱不要命的。
沈郁想的不错,藩王们带这么多钱财来,确实是存了一点小心思的,封地离京城太远,若能在京城留下耳目,比在封地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得多。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来京城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别说他们被吓破了胆,就算他们敢送,风尖浪口的,也没人敢收。
其中,越王是心里最呕血的,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证实了自己是先帝血脉,也废了在京城的大半布置,原本快要被拉上船的人也在这场动荡中选择了抽身而退。
比起越王,还是现在的皇帝更让人胆战心惊。
殿下,镇北侯府又传消息来了,这次还是置之不理吗?
越王坐在书桌前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听到下属来报,正准备说按以前的做法处理,突然想到什么,转变了话锋。
等等,你把信拿过来,之前的也一并拿过来。
他绝不能空手而归!
下属应了声是,没过多久,就抱来一大摞信件。
越王眼角抽了抽:怎么这么多?
这里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家公子小姐送来的,殿下要不要一起看看?
为了方便之后的行事,越王在来京城后,刻意结交了几位大臣家的小辈,有些是纯粹的以友人相处,另一些便带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越王忙着证明自己的血脉没问题,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这些人了,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开口:一起拿过来吧。
这些信的主人都和沈清然一样,是越王隐瞒身份结识的,倒也不全对越王有心思。
都是一些慰问担忧的话,越王随意翻了翻便放到一边,突然,他的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