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主动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有陛下在,我什么都不怕。
感受到掌下身躯的微微颤抖,商君凛思绪被打断:今日害阿郁受惊了。
沈郁摇摇头,只是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的身体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阿郁今日很厉害。商君凛温柔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人拥进怀里。
待怀中人身体不再颤抖,才将人松开:先洗漱一下,泡泡热水,放松放松。
嗯。沈郁轻轻点头。
实在受不了满身血腥味,沈郁用最快的速度脱了衣服,泡进热水里,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害怕情绪。
商君凛被大臣叫走了,出了刺杀这么大的事,商君凛不可能闲着。
氤氲热气下,沈郁双眸微阖,眼中寒芒无人知晓。
他当然不害怕,前世他不知遭遇过多少类似的事,但不害怕的是前世的他,这一世的他虽然不受镇北侯宠爱,却也没真正面临过生死绝境,不该在遭遇这种事时冷静的跟没事人一样。
沈郁在想,制造这场刺杀的,是谁。
前世也发生过一样的刺杀吗?
他不知道。
将有疑点的人在心中一一列出来,轻易就能列出一串名单,商君凛这一段时间动作太大,无论是朝中还是朝外,都能找到有动机的人。
水温渐渐变凉,沈郁收起思绪。
洗完后,沈郁换上干净的衣服去找商君凛。
外面凉,公子先把头发擦干了再出去。慕汐拿着干布进来,陛下特意吩咐她候在外面,一有不对就去通知他。
沈郁一想,也是,湿着头发出去不太好,坐了下来。
外面如何了?从他们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来了很多侍卫,上下山的出入口都被守住了,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开。慕汐边为沈郁擦头发边说。
陛下呢?
陛下召了丞相方大人等几位大臣议事,就在隔壁。
外面那些人是什么表现?
各位大臣都是明事理的,没有闹,安静待在自己的营帐里,还有些在外面狩猎的,陛下也派了人去寻他们回来。
头发干得差不多后,孟公公端了碗药进来。
听动静贵君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熬的压惊药,贵君请用。
沈郁接过药,慢悠悠用勺子搅了搅,因为泡了热水,脸上泛着淡淡绯色,咋看之下,气色很好。
陛下心里惦记贵君,特意让奴过来伺候,贵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沈郁喝了药,孟公公忙呈上早已备好的蜜饯。
沈郁拿起一个,放入嘴中:这是也陛下要求的?
孟公公点头:陛下知道贵君怕苦,让奴备了好些蜜饯。
沈郁吃了几颗,勉强压下嘴里的苦气后不再继续:陛下现在在哪,方便我过去找他吗?
方便,方便,孟公公连连点头,请贵君随奴来。
孟公公今日没跟着去,是从侍卫那听到今日有多凶险的,商君凛特意吩咐过,若是贵君害怕要找他,直接带人过去就行。
如今贵君要见陛下,孟公公自然会带人过去,只是要说贵君害怕,孟公公委实不太能看出来。
沈郁也没打算一直装害怕,除了重生这件事,其他事他觉得没有隐瞒商君凛的必要。
孟公公带着沈郁到了另一处营帐,这里是专门用来议事的,外面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守卫,见到沈郁,两人恭敬行礼。
帐里的谈论已经到了尾声,见到沈郁,商君凛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商君凛也换了身衣服,穿的不再是窄袖骑服,而是袖摆宽大的帝王冕服,出了这样的事,狩猎自然不可能继续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刺客来历,以及山中是不是还藏有刺客同伙。
和其他事比起来,皇帝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有线索了吗?
还在查,商君凛抚了抚沈郁额角的鬓发,接下来的时间,阿郁都要待在朕的身边。
除了被抓住的这些,还有其他刺客?
以防万一,待在朕身边,朕比较放心。
刺客有没有同伙,目前还不能准确下定论,山林里伏击他们的刺客,部分被当场斩杀,部分被生擒。
陛下对这些人的来头有没有什么想法?还有另一个问题沈郁也不确定,这些人是冲陛下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商君凛心中一凛,他们都默认这些人是冲他来的,完全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若这些人是冲着沈郁来的呢?
商君凛当即叫来孟公公:去找方均,告诉他,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从那些人嘴里问出,他们要刺杀的对象究竟是谁。
孟公公领命而去。
方均不知道沈郁幼年时遭遇的事,虽然对商君凛的这道命令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吩咐去审了这些人。
陛下,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侍卫推着一个被捆住的人进来。
沈郁看了那人一眼,家仆打扮,面容普通,被压着跪在地上,因害怕瑟瑟发抖。
带去方均那,让他好好审。
是。
侍卫提着人出去,商君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出了这么大纰漏,当初负责检查的官员难辞其咎,战战兢兢前来请罪。
商君凛坐在上首,居高临下打量跪在地上的官员,他没有说话,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官员跪在地上,小腿忍不住颤抖,后背渐渐被冷汗浸湿。
你说,你先前派人检查的时候,山里确实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良久,上方传来帝王语意不明的询问。
是,是,臣万万不敢撒谎,就是借臣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说谎啊,陛下明鉴。大臣连连磕头。
他确实不敢拿这件事撒谎,这件事关乎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的身家性命,一个搞不好,可是会连累九族的,那就成整个家族的罪人了。
手指有规律叩击桌面,商君凛淡声开口:朕可以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能找出这些人是怎么悄无声息避开所有守卫进入山里的原因,朕会从轻发落。
谢陛下,谢陛下。
没有人会想到,这次秋猎会遇到刺杀,山里怎么说也没有皇宫安全,大臣开始上书,希望陛下能早日回宫。
如果这场刺杀是针对陛下的,想来他们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沈郁翻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不得不说他们考虑的在理,皇宫确实比这里安全。
许久没遇到这种事,朕还当他们消停了。商君凛冷嗤。
利益驱使,野心不死。这种事永远无法杜绝。
洗漱完,沈郁和商君凛准备睡下,禁军首领突然来报。
孟公公守在外面,看对方一脸急色,不敢耽搁,忙禀告给皇帝。
陛下去看看吧,没有要事,孟公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沈郁推了推商君凛。
出去了没多久,商君凛一脸寒霜地走进来。
沈郁坐起来:怎么了?
商君越被救走了。
第161章
什么?沈郁猛地抓住被子,什么时候被救走的?
今天。商君凛缓和了一下神色,坐到床上。
今天沈郁沉吟,今天的刺杀会不会和越王被救走有关?
沈郁的怀疑不无道理,有动机的势力不少,但会同时救走越王的,就不剩几个了。
或许吧,方均那边不知道有没有问出什么。商君凛给沈郁拢了拢被子。
越王被关不是一两天了,除了何家,还有其他人试图动手救人吗?沈郁对越王的事很在意,虽然这一世因为他的介入,发展和前世有了很大区别,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故事的最终走向会是怎样。
商君凛摇头:没有,那次劫狱失败后,朕一度以为他们已经打消念头了。
科举舞弊案落幕,涉事官员得到应有惩罚,因为越王身份的特殊性,商君凛只是关着他,而不是像处置其他官员一样将他送上刑场。
第二天早上,商君凛召来丞相等大臣议事。
越王的事他们都知道一点,如今得知人被救走,心沉了沉。
方大人那边可有问出结果?丞相问。
先是刺杀,又是劫狱,时间巧的不能再巧,没人觉得这是一个意外。
那些人的嘴很难撬开,臣审出这些人的目的是陛下,更多的,他们不肯说。方大人叹了口气。
能被安排进行这种刺杀的,多半是死士,想从死士嘴里问出什么,难上加难。
昨天在山里抓到的那个人呢?有没有交代什么?商君凛问。
那人经不住刑,吐露出不少信息,他是跟许大人一起过来的,是许夫人的家仆,得了许夫人的命令,和汉州那边传消息。几天前,许夫人吩咐他将一封信交给从汉州来的人,昨日是去收信的。方均将审出的结果一五一十说了。
从臣审出的结果看,他和刺客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一个刚从外地来京城的官夫人,怎么看也不该和刺客扯上关系,但丞相停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疑惑,前段时间陛下因为许家嫡女的事派了官员去汉州,这个时候,她和汉州通信,为什么?
信上写了什么?商君凛指节不轻不重叩击桌面。
那个人不知道信的内容,他没找到接头人,才会在那徘徊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臣已经让人根据他的描述去找接头人了。方均回答。
方卿做事朕很放心。
沈郁醒来的时候,商君凛不在,慕汐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出去后,沈郁发现宫人们在收拾东西。
陛下吩咐要提前回宫。慕汐解释。
先后出了两件大事,沈郁能理解。
大臣们也得到了消息,开始收拾东西。
往年秋猎也没遇到这事,不知道还有没有潜藏在暗中的刺客?
陛下已经派人搜寻了,昨晚也安稳度过,应当没事。
希望能快点确定下来,我们好早日回去。
没人想在可能有刺客出现的地方多待。
商君凛给了三天时间,若还是一无所获,负责此事的官员可以提头来见了。
相比以前,这已经很网开一面了,负责提前检查祁岳山安全隐患的安大人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亲自带着人进山排查,片刻不敢耽误。
营地的气氛很冷凝。
头一天被找回来的人不明所以,在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无一不惊出一身冷汗,刺杀这种事,对商君凛来说是家常便饭,可对很多涉世不深的世家子弟来说,还是头一回。
出了这样的事,狩猎无法再继续下去,大家聚在一起,紧张之余,只能找点事缓解情绪。
关系好的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说说话,公子哥没事可做,打起那些猎物的主意。
前些天他们猎了不少猎物回来,够他们吃个十几天的,家里的长辈为正事忙碌,他们帮不上忙,只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升起火堆,自己动手烤食物。
商君凛这几天很忙,沈郁偶尔也会跟他一起去议事。
方均手段过人,两天后,真让他从那些人嘴里问出了点东西。
据那些人交代,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刺杀,上头的人给他们下的命令是,就算不能成功,也要制造出大乱子,越乱越好。
还说,他们被分为两拨,一拨上山行动,另一拨留在京城,具体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他们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是什么时候,不用方均说,大家也知道。
他们也没有内应?丞相一针见血问出问题。
有,方均面色严肃,内应是扮作某个大臣家的家丁一起上山的,会每天跟他们汇报山上的动静,主要是陛下和贵君的动向。
身为帝王,商君凛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广泛关注,狩猎时他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想打听他去了哪并不难。
找出那人,朕倒是想知道,他做的这些事他主子知不知道。商君凛寒声道。
不论带人进来的官员知不知情,都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一个时辰后,商君凛处理完公务,在外面见到了沈郁。
在做什么?商君凛走过去,问。
在想救出越王的到底是谁。沈郁回眸。
他眼中还有一丝来不及散去的茫然。
沈郁只对商君凛说了部分真话,他真正想的,是前世的事,前世这个时间他随越王去了封地,越王本人却没有留在那里,加上那段时间他陆陆续续在生病,过的浑浑噩噩的,对外界了解也知之甚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本书里关于这段时间的描写更少,一笔带过沈清然在皇宫受的磨难,其他的仅有不重要的只言片语。
方均问出了一些信息。商君凛将得到的消息告诉沈郁。
两拨人,那留在京城的一波,为的就是趁机劫走越王吧?沈郁拉回思绪。
朕也觉得是这样,这场刺杀其实安排的很严密,至少在事发之前,无人察觉,他们唯一低估的,便是朕早已熟知各种刺杀,即使明面上将隐龙卫留在别处,也有法子立刻通知他们。
第三天的最后期限里,安大人终于找到了刺客如何不惊动守卫进山的办法,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在方均的调查下,那个暗中给刺客递消息的人也被揪了出来,好巧不巧,又是许大人身边的下人。
许大人被带到皇帝面前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刺客同谋。
陛下,臣冤枉啊!臣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许大人额头抵在地上,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