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还不出门?”
这是今日起来后,孟沅澄第一次主动跟裴钰说话。
裴钰却不怎么高兴,她好像很期待他赶快消失在她眼前。
“我受了伤,至少也要休养半个月,难道你要我带伤去应卯?我还没这么大公无私。”
听到这话,孟沅澄的脸色明显不好了。
那就是说这半个月来,她都要与他朝夕相对了。
这么想来,伤了他虽然出了口气,可另一方面,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孟沅澄的神情,裴钰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心里也跟着不悦。
“所以,这半个月我们有的是时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人。”是陈从的声音。
裴钰注意到孟沅澄眼里也有了些光。
她就盼着他早些离开吧。
“怎么了?”
“出了点事。”
若是没有要紧事,陈从也不会来打扰他,裴钰这才起身去开门。
离开之前,裴钰回头看了孟沅澄一眼:“把粥喝了。”
虽然知道说这话也没什么用,孟沅澄是肯定不会听的,可裴钰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看着裴钰彻底消失在门口,孟沅澄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果然就是因为看到他,她才心情郁结,连饭也吃不下的。
又过了会,进来两个丫鬟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基本没怎么动的吃食,其中一人小声道:“公主,这些……”
“不吃了,收走。”
“是。”
虽然孟沅澄出不去府,可在院子里转转还是可以的。
如今裴钰不在,她可不想在屋里等着他回来。
于是孟沅澄便起身出了门。
这座府邸全是由她亲自监督设计的,从布局风格,再到景观摆设,连池子里养什么样的鱼都是她亲自决定的。
那时候的她心里想着的都是将来与裴钰在这座宅邸生活的日子,所以所有的细节她都亲历亲为去确认,十分上心。
但如今看来,也只是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思罢了。
坐在池边,看着池子里几尾鲤鱼,孟沅澄随手将手里的鱼食扔了进去,见它们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食,孟沅澄便将桌上的鱼食全都撒了进去。
今日天气不错,院子里也十分热闹。
许多丫鬟干完了手里的活便三两成群地说着话。
孟沅澄坐在池边的石凳上,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再看着池子里的鲤鱼,倒也不觉得吵,总比她一个人闷在屋里好得多。
丫鬟们站在假山后,看不见坐在假山另一侧的孟沅澄,所以说话时也没什么顾忌。
孟沅澄虽无意偷听她们的话,可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她耳中。
“你最近怎么不去见你的那个好哥哥了?”
“你懂什么,这男女间即便是情人,也该有些距离的,若是天天见,他恐怕很快就要生厌了。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隔得久了不见,他才会知道想我,再者说了,走得太近了,日子一久,互相总觉得对方哪里都是不好的地方,多看一眼也觉得烦,像我如今这样,隔半月才去见他一次,见到了他都只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这一会时辰,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不是还有句话叫做远香近臭的吗?得不到的时候想得紧,得到了之后,日子一长,又觉得不好了,所以就是要吊着他们才对,男人都是这样。”
听到这里,倒是提醒了孟沅澄。
裴钰一直不放她离开,不就是因为对她还有些喜欢吗?
但是这喜欢不够深,不足以让他为她舍弃什么,那便也意味着他的喜欢也是会随时消失的。
第五十九章 以后不会了
孟沅澄突然想到, 或许她选错了方式。
虽然她是极其厌恶裴钰,更不想跟他有任何的接触,但这样做换来的结果就像是如今这样,他反倒是对她更为关注了。
这个丫鬟的话似乎是有些道理。
她越是抗拒, 可能越会激起裴钰的征服欲, 倒是适得其反。
如此想来, 她或许该换个策略才对。
这么久以来, 她对裴钰从来没有好脸,冷嘲热讽, 各种难听的话从未停过,但对他也未起什么作用。
若是她稍微改变些态度,兴许他要不了多久便觉得腻了, 她也能早些逃离。
而且,她姿态放软些,可能裴钰还能对她少些防备,到那时,她即便要做些别的事,也要容易得多。
一开始,孟沅澄并没有过这种想法, 但这几个月来跟裴钰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她也并没有讨到什么好,今日, 她便真的开始思考起是否需要改变了。
过去未想到这事, 一是因她那时正处于情绪最激动的时刻, 完全冷静不下来,看着裴钰,只会想到这么长日子的欺骗和背叛, 难以自控。
第二,即便是她后来稍微平复下来,但看着裴钰,她是深恶痛绝,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去做那违心之事,对他低眉顺眼,即便是虚情假意,她也是做不到的。
更重要的一点,她不知道自己在裴钰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若他只把她当作养在府里的金丝雀,高兴了便来逗逗,那她即便是曲意逢迎,也得不到什么。
但从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来看,孟沅澄看明白了,在裴钰心里,她多少还是有点位置的。
她绝无抛下仇恨跟他重修旧好的意思,背叛和欺骗是她绝不能容忍的事,加上认清了他本来的面目,她就更不会再回头。
还有便是像裴钰这样的人,即便是对她有些喜欢,那也是留有余地的,绝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的一方。
所以,她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期待。
但是裴钰对她的这点喜欢,倒是还能有些作用。
裴钰找到孟沅澄的时候,见她一个人望着池子里的鲤鱼正在发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裴钰的怒喝声,孟沅澄这才抬起头望了过去。
她不明白,她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不过这一次,孟沅澄倒是没回呛,还回了一句:“在屋里待得太久了,想出来走走,不行吗?”
这话是如今的孟沅澄会说出来的,说不上多好的态度,可重点是在语气,平日里她若是说这样的话,语气定是不屑的,但此时却有些不同。
裴钰自然也感觉到了。
孟沅澄的语气虽算不上好,但跟过去句句都要刺他,与他势不两立的模样,此刻这般平和的态度,已让裴钰意外了。
他甚至迟疑了片刻。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并没有一点讥诮嘲讽的意思。
裴钰的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不少:“可以。”
陈从在一旁,心情也跟着大起大落,看裴钰从方才的急躁突变为如今的缓和,他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回到房中,看着空荡荡没有一人的房间,大人的脸色顷刻间大变。
门口守着的人只说公主没出大门,但具体去了何处他们也不知。
按理说,公主是肯定是在府里的,但大人却非要立刻去找公主,像是生怕公主偷偷离开了。
如今看到公主好好地坐在这里,大人似乎才安心下来。
孟沅澄瞥了一眼裴钰胸前,淡淡道:“你伤口裂开了。”
裴钰低头一看,果然,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你是怕我跑了吗?你高看我了,你每日派那么多人盯着我,凭我一人,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裴钰上前几步,在孟沅澄对面坐下:“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还想着离开?”
“想啊,但是我好像也没办法逃离你的控制,那就这样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沅澄起身往回走,转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回头,对着裴钰说道,“你的伤口还是重新包一下吧。”
裴钰望着孟沅澄的背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孟沅澄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立刻就转变态度,那样太过明显,他肯定是要怀疑的,就像如今这样,只要稍微收敛些对他的讨厌,在他看来,或许就已经是好的了。
夜里就寝时,裴钰照例要脱衣上床,孟沅澄盯着他许久,罕见地没说什么。
裴钰也察觉有些奇怪,问:“你没什么要说的?”
孟沅澄忽然笑了下:“你这个人真奇怪,我不说些难听的话,你还觉得不舒服是吧?”
当然不是,只是他觉得孟沅澄有些不太对劲。
“我当然有想说的,而且我要说什么你肯定也知道,可是我说了那么多次,也没什么用,懒得浪费口舌了。”
“那你不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开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如今还有什么话语权吗?”
裴钰仔细观察着孟沅澄的脸色,她对他的态度没什么明显的转变,还是一样的不耐烦且敷衍,但是他又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已经改变了的地方。
仔细想来,她似乎是愿意跟他说话了。
跟过去不一样,此刻两人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
在床上时,他再去抱孟沅澄,孟沅澄跟过去一样,还是不情愿,不过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作了。
“你是在控诉我对你太差了吗?”
孟沅澄侧身背对着裴钰,声音很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