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贞娘的手心冒出一些汗,她有些紧张,甚至起了要不就此作罢的心思。她本能的感觉到这样的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只是脚尖刚挪动了一寸,姜贞娘脑海中有浮现出文质彬彬的哥哥捂着腿痛苦的哀嚎,还有年迈的父母无声流泪的场景。
秦寿楠暴怒的面容,轻蔑的谩骂,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姜贞娘再也迈不出另外半只脚,她握紧了拳头,无声的质问自己,你在怕什么?
怕丢了你贞洁烈妇的名声吗?
秦寿楠这个禽兽他配吗?
为什么她就不能这么做?荣王本就风流,并且尚未成亲,她只是想求得一夕之欢,把秦家施加给她的耻辱还给他们,并没有得寸进尺的想得到其他东西。
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秦寿楠、大夫人知道后,愤怒到极点却又只能隐忍的神情,想到秦家可能又会像这一次一样,继续委曲求全,那时候没了她,说不定秦寿楠会亲自来给荣王谢罪的场景。
姜贞娘觉得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穿着一条烟绿色的长裙,姿态从容的向着男子的方向走去。她的背脊挺拔,像是带着某种不可摧折的烈性,步子却不徐不疾,长裙摇曳间带着独特的韵味。
当祁明轩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如画的场景,一个裙色如烟似雾的女子,踏着梨花向他走来,仿佛是天上的神女踏云而下,浓绿的绣鞋碾碎了洁白的落花,带着淡雅的芳香袅袅落落得向他的面前走来。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祁明轩也因这一眼看得有些怔楞,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诗的涵义——淡极始知花更艳。
姜贞娘不知道因为祁明轩的一瞬动容,守在一旁的为庸公公才制止了暗卫准备拿人的动作,要是再晚上一会儿,她可能就被当做刺客,押解着跪伏在祁明轩的面前。
好早一切都没有发生,祁明轩还没有从刚才那一瞬间如同神女下凡的惊艳中回神,他就听见已经缓步走到他面前的女子红唇轻启说了一句话。
“久闻公子雅名,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心生欢喜。若公子不弃,奴家愿自荐枕席,唯愿与公子修得一夕燕好。”
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向他的方向靠过来,一股不同于梨花馥郁芬芳的淡雅香气萦绕在祁明轩的鼻端。
素雅恬静,香味又不过分甜腻,这淡淡的体香祁明轩竟然意外的不讨厌。
祁明轩面上得清冷漠然的神情有些维持不住了,他清冷持重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是循规蹈矩的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热烈大胆直白奔放的女子。
可以说姜贞娘是第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求欢的女子,而且还只是一夕之欢。
呵,有趣。
祁明轩不带一丝善念的想着,面上也自然如常得打量着姜贞娘的面容。
这样无所顾忌的说着热辣暧、昧的话语,祁明轩以为对方会是一个美艳女子,然后并不是这样。女子的五官秀美面容白皙,眉目间带着些许羞涩。她身上没有一丝的风尘气息,一双眼睛却直白而热烈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一眼就能望到底,里面全是对他真诚的依恋与喜爱。
祁明轩觉得有些荒谬,明明这个女子的言行处处透着的古怪,但有一瞬间他居然真的相信女子的鬼话了。
明明当女子才向他靠近时,他就已经开始警惕了。表面做出有些入迷的模样,实际上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腰侧软剑的位置,一旦姜贞娘有什么异动,那么等待她的就是身首异处。
是的,姜贞娘刚出现的时候,祁明轩就把姜贞娘当做了刺客,他刚登基不久,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取他性命太正常不过了。
祁明轩后退半步,落下的手又顺势握着了姜贞娘的手,与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手掌心的细腻肌肤,让祁明轩的眉宇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姜贞娘的手臂纤细无力,手指白皙柔嫩,下盘不稳完全不像是学过武功之人。而且她的眉间有些娇娇怯怯的意味,没有一丝习武之类的刚毅,关于姜贞娘是个刺客的想法完全被祁明轩给推翻了。
虽然祁明轩觉得有些荒谬,但既然不是刺客,那眼前的女子应该就真的是来投怀送抱的。
他那个姑姑还真是费尽心思给他献美啊,祁明轩有些凉薄的想,看来南阳长公主是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祁明轩心里想着该如何给南阳长公主一个教训,荣王的事情正让他心里藏了团火没地方使,既然她撞上来了,就别怪他不给面子。
祁明轩刚想唤侍卫出来把姜贞娘压下去,以此给他那个姑母一个教训,只是他还没有开口,他握着的手掌,像是感觉到什么,正团成一团,像一只孱弱的小鸟小心翼翼往他的手心钻,好似在寻求最后的庇护。
祁明轩的心忽然就被这个动作触动了一下,他做了一个手势,为庸这才挥手让周边的侍卫退了一丈的距离。
不再用防备的心情看待姜贞娘后,祁明轩不得不承担南阳长公主真是好手段,这样的女人他都能寻来,媚而不艳,妖而不淫,既像是闺阁中未嫁的少女,又有为人妇婉约明艳,明明他是想探姜贞娘到底有什么目的,渐渐的却真的被她的动作勾起几分涟漪。
难怪先帝在世时,南阳长公主凭借给先帝献美,身为异母姐姐竟然得到了先帝的重视与宠爱。之前就一直一个传言,这里名义上是温泉别宫,却不是南阳长公主的产业,而是帮先帝搜罗美女,供先帝享乐的地方。
每年南阳长公主办的宴会不过是帮先帝选美,去年温泉别宫中就网罗了一批美人还没来得及献给先帝,想到他才到别宫时,长公主用来招待他的美貌女子们,祁明轩想传言应该不假。
姜贞娘没有学过什么勾引人的手段,她只有最纯粹原始的本能,看似热情实则笨拙得把自己的身体往祁明轩的方向靠过去。
她的唇像是寻找花蜜的蝴蝶,是轻柔试探的方式,一点点向着祁明轩的唇靠近。
姜贞娘看不透祁明轩在想什么,他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眼神清湛的看着她,不论她做什么都只是毫不避讳的看着,明明在她的预想中,只有两种可能,她这点姿色被荣王瞧上,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她主动。要不是就是荣王看不上她,干脆的拒绝了她,但以荣王的性格,也只会当做一场风流韵事一笑而过。
所以,她不明白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荣王喜欢对方主动?仔细回想了下,与荣王有纠葛的名字,似乎都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祁明轩原本不喜欢人接触,但当姜贞娘身上那股清幽香气慢慢向他袭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不讨厌。感觉到姜贞娘的犹疑,他的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掐住姜贞娘的下巴问:“你是谁派来的?想要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姜贞娘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但是她从未打算过把她的真正身份告诉对方,她看着祁明轩的脸,弯了眉眼灿灿一笑说道:“公子,你怎么不信奴家的话呢?我说了,我只想要一夕之欢。”
她说着细长手指隔着衣料在祁明轩的胸膛上画着圈,声音软媚,故意往荣王的喜好靠拢,表现得风情迷人。
祁明轩出来之前喝过鹿血酒,因为先帝的缘故,他平日里这方面的欲/望很淡,原本他以为鹿血酒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子,靠过来的时候却勾起了他心中的欲、念。
祁明轩打量着姜贞娘的脸,柳叶眉,丹凤眼,鹅蛋脸。这张脸初看觉得有些平平,再仔细瞧瞧是却能发现五官都生得精致小巧。特别是一双丹凤眼,上扬着弧度却没有带着凌厉,却也没有过分柔弱苦情。
祁明轩的手放在姜贞娘纤细的腰上,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他淡漠的声音有些暗哑,“或许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实现,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与先帝相比,他在妃嫔的数量上少得几乎称得上清心寡欲,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想给女子一个份位。
就当是嘉奖她的大胆和让人印象深刻的邀宠方式吧,祁明轩忽然大方起来。
没听懂祁明轩话中的深意,但她听出对方话中没有拒绝的意思后,姜贞娘不想再听祁明轩继续问下去,她的时间很紧张的,她干脆伸出手把祁明轩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遮住,然后把唇印了上去。
被这双眼睛看着,姜贞娘下意识有些胆怯,遮住了祁明轩的眼眸,姜贞娘的胆子总算大了起来。
当那一吻印上去之后,有什么一直困着她的东西就终于被打破。
但对于祁明轩而言,他只觉得的理智似乎有些动摇了。
第十章 是我很喜欢的味道
手掌是柔软得,比他库房里温玉还质地细腻,贴上来的唇瓣也是柔软得带着甜蜜的芬芳。
祁明轩完全没有料到姜贞娘会吻上他的唇,他手掌得青筋鼓起,他手上的力道加大。
转瞬姜贞娘的视线晃动,她下意识搂着眼前的人稳住身体平衡,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祁明轩打横抱在怀里。
姜贞娘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很快把惊呼咽了下去,她明白她的目的要达成了,她的嘴角噙着笑,纤细白皙的手臂如柳条一样攀附在祁明轩的脖颈上。
祁明轩注意到姜贞娘的笑意,他也弯了弯唇,左右不过是南阳长公主或者太后安排的人,难得有个他不厌恶的女人,收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惜他明明给了姜贞娘机会,她却完全没有珍惜,或许她还坐着在长公主她们的帮助下一步登天的美梦,明天过后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如此明媚。
祁明轩把姜贞娘抱到休息用的阁楼中,阁楼中有一张被帐幔围着巨大贵妃榻,榻上铺着西番莲花纹的毯子,祁明轩踢开门刚走进,姜贞娘绿色的绣鞋点了点门框的方向,示意门还没关。
祁明轩想说有为庸在周围守着,不会有人过来,但姜贞娘绷直脚尖那样遥遥一指,他就没有与姜贞娘计较的心思,他放下姜贞娘,回身把门制的大门缓缓合上。
当屋外最后一丝光线被挡在门外,祁明轩感觉身后有温软的躯体靠了过来。
祁明轩转身满足了身后的人投环送抱的愿望,把她搂在了怀里。
姜贞娘大致知道何为阴阳交合,但她其实不太明白她现在可以做什么,想起方才她吻上祁明轩的唇时,他好像非常喜欢的模样,姜贞娘又故技重施起来。
祁明轩其实是不喜欢亲吻,他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于亲密,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和姜贞娘之间,而且还是姜贞娘主动,祁明轩躲开姜贞娘的吻,她的唇瓣落在了他的下巴处。
姜贞娘身下是柔软得毯子,她没亲到的祁明轩的唇也不生气,水色潋滟的眼眸带着些懵懂说道:“真好,你不是又酸又涩的味道。”
每次为了在周氏面前掩饰情绪,姜贞娘都会吃一瓣橘子,这个时节的橘子本来就不好吃,真正的上品也分不到她的院落里,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一想到荣王,姜贞娘嘴巴里都是又苦又涩的味道,以至于荣王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是酸涩的滋味。
祁明轩刚想教姜贞娘些规矩,让她明白他的唇不是她能轻易触碰得,忽然就听到姜贞娘说得话,他觉得有些好笑,刚才那点被冒犯的生气也消失了。
他抚摸着姜贞娘散开的乌发,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我是什么味道?”
姜贞娘眯着眼眸,她的神情有些迷离:“是天高海阔的宽广味道,是无拘无束肆意的味道。”
祁明轩心里轻笑,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这种拍马屁的方式也算新颖,作为嫔妾这番话勉强能入耳。
说完,姜贞娘笑望着祁明轩,用真挚的语气说道:“是我很喜欢的味道。”今后没有什么再能束缚她的手脚了,既然忠贞温顺没有用,她就要换一个方式活着!
明明是很肤浅的话,从姜贞娘口中说出却格外动人和可信,特别是当祁明轩对上姜贞娘那双满眼都是他身影的眼眸时,祁明轩承认他被姜贞娘语气中的欢欣给取悦到了,看着姜贞娘也觉得更顺眼了几分。
他的动作也带着点温柔。
金红的帷幔晃动飘摇着,带着如水般得弧度。
姜贞娘早都长开了,八年的时间,已经让她从树枝上青涩的花苞变成了一颗甜软多汁的蜜桃。迟迟未被摘下果子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失了滋味,反而带着酣畅淋漓的甜美。
即使饮了鹿血酒,祁明轩骨子里矜贵不允许他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他没有只顾着自己发泄,姜贞娘也没有觉得痛。
与她想象中恶心龌鹾不同,四肢百骸漫上来的欢愉让姜贞娘忽然能正视男女间的欢情。
女诫中贤良的女子应该不沉湎于欢愉,保持仪态的端庄,不能发出羞耻不雅的声音,要顺从以夫为主,这些数不清的规则在今天都被姜贞娘打破了。
姜贞娘咬着手指,笑容越来越明媚,说不清是报复的快感,还是单纯的舒服快乐,总之她喜欢现在的欢愉。
姜贞娘很懂投桃报李的道理,与荣王而言,不过是与她的一场露水姻缘,你情我愿,过了之后水过无痕。但对姜贞娘而言,她是利用了对方去报复,忠勤伯府不敢拿荣王如何,总归是她给他惹麻烦了。
所以姜贞娘把她的柔情似水、热情似火,还有刚刚从祁明轩身上学来的手段都用在了对方身上。
祁明轩的呼吸渐渐失了平稳,额头的青筋冒起,宛如谪仙的清冷面容也多了几分红尘烟火气。
天色已暗,有男女说话的低语声从帷幔中零星的漏出一两句来,又被大门锁在了阁楼内,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私语。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清冽的声音染上暗哑。
“无名。”女声低缓,带着些不清醒的迟钝。
祁明轩瞥了姜贞娘一眼,手上把玩着她的头发,他说道:“既然这样,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媚如何?”
姜贞娘有些困顿,闭着眼没有搭理祁明轩的话。
祁明轩唯我独尊的惯了,再说皇帝赐名,寻常宫妃早都欣喜如狂了,他现在心情正好也没在意,而是继续说道:“媚儿,若非我知情,我当真要以为你已经出嫁为人妇了。”
不得不说,他的媚儿假扮得太好了,不仅把长发挽起梳着妇人发式,周身又带着成熟的风韵,床笫之间更是热情大胆,若非她的处子之身,也不可能有人会把一介妇人献给他,他都要信了她扮演的身份了。
姜贞娘实在太累了,听到祁明轩的话,她的声音带着含糊的睡意说道:“唔,我本来就已经嫁人了呀。”
她是没有告诉荣王她的真正身份,但她也从来没有隐瞒过她已经嫁人的事实,之前和荣王说话时,也模糊的提过了自己的夫家,荣王为什么要怎么问呢?
姜贞娘昏昏沉沉的大脑想不明白其他的缘由,就是她现在完全清醒也分析不出深奥的问题。
祁明轩听到姜贞娘的回答后,神情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