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皇帝有令,她又不得不带着孩子进京当质子,那段日子的辛酸哪里是外人能懂的。
赵怀笑了一声,又说道:“孩儿知道一路走来,母妃有多么不容易,这些年您受累了。”
瑞山太妃笑道:“能看见怀儿娶妻生子,有今日风光,母妃只觉得高兴。”
握着儿子的手,瑞山太妃是真的高兴,她的孩子,康王的血脉,承载着父王和她全部希望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如今又有了后代,他们会一直传承下去。
父王在天之灵若能看到,一定也会很高兴。
此刻的赵怀还体会不到瑞山太妃心底的高兴和复杂,他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孩子而激动难安。
赵怀太过于紧张,以至于瑞山太妃心酸和高兴的劲儿过了之后,又开始嫌弃在眼前打转转的儿子太烦人,很想将他直接扔出去。
一直到第二日的晨晖洒落,产房内才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王爷,恭喜太妃,是小王爷,弄璋之喜母子均安。”
一个襁褓被抱了出来,瑞山太妃抢先抱过,一双眼睛看着孩子挪不开视线。
赵怀没能抢过老娘,在旁边看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这……这怎么长的这么丑?”
他跟戚玫两个,一个英俊潇洒,一个貌美如花,为什么生下来的孩子像一只猴子,返祖了吗?
若不是抱着小孙子,瑞山太妃非得揍得他满头包,怒道:“我孙子好看的很,你出生的时候那才叫丑,整一个小耗子。”
赵怀摸了摸鼻子,暗道方才也不知道谁说他小时候乖巧,果然有了孙子就看不到儿子了。
产婆脸色尴尬的解释道:“王爷,小孩子出生时都这样,小王爷皮肤红彤彤的,以后一定是个白皮肤的帅气哥儿。”
赵怀又看了一眼,大约是血缘的力量在爆发,他忽然觉得小猴子也不那么丑了,至少比小耗子好一些。
见瑞山太妃亲香个没完没了,赵怀便索性撩开帘子进了产房。
旁边的产婆啧啧称奇,暗道自古以来都说女子产房是污秽之地,越是达官显贵越是讲究,这瑞山王倒是不大在意,亦或者瑞山王十分宠爱王妃,所以才不在意。
产房中显然已经收拾过一遍,但浓郁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赵怀坐到床前,便瞧见戚玫汗湿发丝儿,脸色还有些发白,整个人像是水打过似的,幸亏精神头看着还算不错。
伸手拂过妻子的头发,赵怀心疼的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疼自然是疼的,但看见夫君的温柔和体贴,疼痛似乎也淡了:“王爷怎么进来了,屋子里头味道难闻的很。”
赵怀笑道:“怕什么,难不成比战场还难闻?”
戚玫都逗笑,结果一笑就更疼了。
赵怀不敢说了,忙岔开话题:“阿玫,辛苦你了。”
握着妻子的手,赵怀此刻有满腔的软语温言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与一个孩子比起来,似乎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轻飘飘的。
最后,他只说:“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去祭拜岳父大人吧。”
戚玫笑了笑,还是摇头说道:“父王不会舍得我们劳累的。”
不等赵怀再说什么,她又道:“等我出了月子,王爷带我去看看外头风光如何,这段日子待在王府里头,总觉得骨头都生锈了。”
“当然好,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赵怀保证道。
瑞山王府弄璋之喜,喜讯飞快传出。
秦曜的院子距离正院不远,自然也听见了那边的热闹,他孤孤单单的站在树下往那边看。
丫鬟见他一直盯着那个方向,便问道:“殿下可要过去探望王妃和小王爷?”
秦曜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过去添乱了。”
丫鬟笑道:“殿下是王爷的亲表弟,过去是庆贺,怎么能说是添乱。”
秦曜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回到屋子继续看书,这是赵怀之前给他布置的作业。
周帝一死,曹错拥立伪帝,大皇子却在瑞山王府中,地位十分尴尬。
秦曜也是个早慧的孩子,他知道为了这条性命母后和马家付出了什么,一直以来是仇恨让这个孩子坚持了下来。
可现在父皇死了,秦祗也死了,秦曜一直不知道要恨谁。
他唯一想的,便是回到京城,为母后安葬。
如今这局势,秦曜对自己尴尬的身份心知肚明,若他在曹错手中,那或许是一块可利用的大旗,可他在赵怀手中,却会是烫手山芋。
秦曜一度觉得,赵怀这位身为瑞山王的表兄,很快便会容不得他。
毕竟他无声无息的死在瑞山王府,对赵怀而言才是最为有利的,而瑞山王府是赵怀的天下,无人会对他这位曾经大皇子的死有任何不满。
但很快他便发现,赵怀似乎对他的身份不以为然,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寻常亲戚,该有的都会给他,全把他当寄宿的弟弟在养。
是伪善,还是真的仁慈?
慢慢的,秦曜似乎看懂了,知道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在瑞山王的眼中,他这位大皇子不值一提,根本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
所以,瑞山王才会将他当做寻常亲戚对待。
这个认知一度让秦曜有些沮丧,原以为自己是能影响局势,举足轻重的人物,后来才发现太过于高估了自己。
但是日子久了,秦曜反倒是心安起来,母后将他送走之前,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安稳一生,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去掺和那些是是非非。
其实,他想要掺和也没那个能力。
瑞山王将他看做表弟,那他就学会当一个好弟弟。
瑞山王府多年没有孩子降生,戚玫生下的孩子顿时成了整个王府的心头肉。
因为出生在日月交汇的时辰,赵怀大手一挥,取名为:赵晖。
不过现在大家都更喜欢称呼这小家伙为汤圆。
赵怀最近多了个习惯,在书房处理公务,处理着处理着人就消失不见了,再一问,果然去看小世子了。
他还理直气壮的对陆池说:“这真不能怪本王,谁让孩子一日一个样,我怕少看几次就认不得自己儿子了。”
陆池呵呵笑道:“王爷,别为偷懒找借口了,瑞山王府统共就一个孩子,您想认错也没机会。”
赵怀盯着他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你没孩子,不懂我这个老父亲的心情。”
陆池不接受这攻击,直接将文书一堆堆推到赵怀面前:“属下动不动无所谓,但王爷您再不好好干活的话,陆先生和姜先生就得哭着来催您了。”
赵怀目瞪口呆的看着厚厚的一叠文书:“本王最近有拉下这么多?”
陆池认真的点了点头,并且表示了自己的幸灾乐祸。
赵怀哀嚎一声,终于体验到什么叫玩儿丧志。
他为自己找到了借口:“都怪最近王府太热闹了,小汤圆出生后得办洗三,洗三后头还有满月,满月后头还有周岁,本王身为孩子的亲爹,总得多花点心思,这才耽误了一些。”
“王爷,您留在后院只会遭太妃娘娘嫌弃。”陆池一针见血的戳穿了他。
赵怀哪里会带孩子,他每次偷溜过去就把睡得好好的小王爷吵醒,吵醒之后逗着玩,弄哭了就脚底抹油的走。
来来回回的折腾,弄得小王爷瞧见他就哭,气得太妃娘娘直跳脚。
就为了这个,瑞山王府的众人有幸看到瑞山太妃提着棍子追着儿子打的千古画面。
赵怀长叹一声:“哎,母妃自从有了孙子,就见不得儿子了。”
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得干,赵怀勤勤恳恳的开始处理公务,一旦专心下来,办事效率果然大大提升。
处理完一堆文书,赵怀才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几个小孩怎么样了?”
指的是江南来的那一批。
“听姜先生说乖巧了不少,再打磨打磨或许可用。”陆池回答。
赵怀一听便知道差不多了,姜元良要求苛刻,他能开口说乖巧,可见是真的学乖了。
提起姜元良,赵怀便索性请了他过来,问:“灾民一事可处理好了?”
姜元良点头道:“已经通知交接处城池建立临时的灾民营,以以前的办法为例,分散灾民落到各地,作为劳动力补充。”
曹错觉得灾民是多麻烦,是需要花钱花粮食养活的积累,但到了瑞山城可是大好劳动力。
赵怀一直为劳动力发愁,如今曹错“好心”送来这么多,他自然是开开心心的收下。
“这事儿办得不错。”赵怀笑着夸了一句。
姜元良笑道:“曹错身边的亲信心思不一,想渗透并不难,不过他们胆子太小,只敢小打小闹。”
赵怀不在意道:“如此已经很好了。”
“倒是瘟疫有些麻烦,还得让各地做好准备,提前鉴别,先将感染瘟疫的百姓隔离出去,再想办法救治,万万不可蔓延开去。”
姜元良答道:“王爷下令制作的口罩和药品已经送往各地,各自吏员接到通知之后有所准备,不会漏过异样。”
“只是现在不知瘟疫严重,只能等人到了再看。”
姜元良心底是有些担心瘟疫的,毕竟这东西蔓延起来要命,大周以前发现之后,通常都是直接隔离烧灭,固然残忍,却很有效。
赵怀看到了姜元良眼底的担心,也知道以前处理瘟疫的“好办法”,便看着他问道:“元良,你觉得此次瘟疫与分林坑杀有关吗?”
姜元良皱眉道:“当地传闻是死去的冤魂诅咒,才让活人沾染了疫病死去,但属下觉得一切只是巧合,坟林坑杀至今已有三年,瘟疫早不发,晚不发,为何偏偏是现在?”
“所谓怨灵、诅咒、神灵,都是愚民自欺欺人罢了。”
赵怀点头赞同,却又说:“并非诅咒,却也不是全无关系。”
“坟林坑杀之后,周围百姓生计困难,便有人从坑杀之地挖掘尸首,盗取钱财来活命。”
“尸首容易腐烂,滋生细菌,长此以往盗墓人感染了疫病,也是情理之中。”
尤其死在坟林坑杀中的,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十几万人,那片土地之下尸首叠着尸首,一旦挖掘开来,便有危险。
姜元良琢磨了一番,道:“若是知道疫病来源对症下药的话,或许可治。”
赵怀道:“先派人去看看,带上防疫装备,让他们随身携带瑞神药以防万一。”
姜元良神色一松,笑道:“瑞山城还有瑞神药,即使找不到根源也不怕。”
瑞神药的厉害之处,姜元良也是亲眼见识过的,身受重伤,烧得神志不清的士兵,注射那药物之后就能够慢慢恢复,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外人称为神药,其效果果然如神。
赵怀笑道:“本王会让云倾先停一停手中的活儿,集中力气先制造出大批瑞神药来备用,但瑞神药也不是万能的,还得做好一切准备。”
姜元良忙道:“是,属下定会小心。”
忽然,姜元良话锋一转:“王爷,最近曹错没少往外送人,不只是瑞山城,诸位属臣身边也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