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还不算苏曼在路途中,每经过一个她认为算是标志地点的地方,或者是有人烟、村庄的时候,她就会停下来问路过的人这里是哪里,并在本子上不停记录的时间。
在即将到底郭屯的时候,苏曼看见不远处荒芜了一大片的土地时,停下来抓了一把土壤,又撒了点水在上面,在本子上面写了自己的观察,并对这里为啥没有春种原因,需要等到到了大队以后,才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等到在抵达郭屯大队以后,她在得知那片荒芜土地是因为没了养肥,产量一年比一年低而被舍弃以后,就又问了他们近三年的产量和主要种植的作物,以及大队社员分到的粮食量等问题以后,才又骑车朝着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走去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在这早春乍暖还寒的时候,已经从公社出来两个多小时的苏曼身上穿的棉袄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胳膊和腿肚子也因为骑车骑得有些酸胀了起来。
在苏曼实在骑不动,也觉得骑车进村太过张扬,而选择推着自行车,打算一路打听一路过去知青办那里看看陈秋苹的时候,她这走道是有些拉拉胯了,但脑瓜子却还在转悠。
苏曼心想,自己这才忙活了一上午都不到,就累成这样,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扶贫干部是咋完成国家扶贫工作,实现全民奔小康的……真是值得人敬佩,也值得人学习啊!
是的,在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中,苏曼从中意识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就是——
扎根基层!培育基层!建设基层!
如果说,单纯在妇女工作上面做出成绩的话,苏曼未来的发展会是向薛主席那样,从普通的妇联干事到妇联主任,再到市、省、中央的妇联主席的话,她就属于路子走窄了,将自己所能施展拳脚的天地桎梏在了妇联范围中。
但如果,她将妇女工作作为奠定自己事业的基础,先获取成绩,再一点点朝着扶贫建设的政治路线走去的话,那么苏曼觉得自己就真的能够像伟大的领导人同志说的那样,拥有一片广阔天地,可以大有作为!
想到这里,苏曼回头看向自己走来这一路的荒凉平地。
再看时,土地已经不是土地,而是她大有作为的天地!
……
在苏曼扶着自行车,站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门口,畅想也计划着自己的一个“五年计划”时,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队里社员的注意。
在听说大队门口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好像女干部一样的人以后,于大队长就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农具,一边强忍着自己可以偷懒,不用为起表率作用而继续干活了,一边随便擦了两下手,就朝着不远处正拿着本子不知道写什么的人喊道:“喂,那边的女同志,你是啥人?来我们于家堡大队作甚?没啥事的话,别站在我们大队的门口,起开远点!”
面对这一嗓门十分不客气的喊话,苏曼一张俊俏的小脸紧绷着走过来的样子,莫名就让刚刚还乱糟糟一片的社员们不敢再随便开口。
等到场面安静下来以后,苏曼才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盖有公社公章的证明,说道:“我是县里新派到公社来负责各个生产大队工作的……主任,我姓苏。今天过来是以公社的名义,来对各个生产大队的春耕春种情况进行了解。”
所谓真话不全说,谎话全不说。[1]
面对于家堡生产大队这明显不如刚刚郭屯大队整体积极气氛,和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很友好的表现,苏曼自然不能在打第一次照面的时候,就输了气场,便隐藏了一些妇联的事情,只按照田庆丰给自己开的那张证明信上的内容,说出了她主任的身份。
“你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是,我是大队长。”
得到回答以后,苏曼更是露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环顾了站在这位大队长身后的社员们,犀利地问:“所以,为什么你的社员们都围在这里,而不是在为春耕春种挥洒汗水,为秋收时的收获而努力在此刻呢!”
本就是反面教材的大队长:“……”
——
苏曼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将在场所有已经习惯了为逃避农活而一有热闹就跑过来的社员们的脸皮都撕了下来。
而事实上,哪怕没有刚刚大队长那一声喊,苏曼也还是对这些社员们提不起半分好感。
因为在原书中,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可以说是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天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又要干点啥以来逃避干活。
不是背地里嚼人舌头,自以为只是“玩笑”,却不断利用舆论而一点点压榨队里女性地位与生存空间,连女主都对他们有所忌惮,需要靠讨好才能挡住他们的嘴,好让他们能够少说一些自己和丈夫究竟是“男主外女主内”还是“女主外男主内”这样会引发家庭内战的话题讨论。
不光如此,他们更是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明明拥有着附近几个村庄都想要的肥沃土地,却都为了能偷懒而让这样好的土地变成了几个生产大队里产量最低的,年年都要靠救济粮,年年都占了一个可能真的是因土地贫瘠而实在没办法才去申请救济粮的救命名额!
面对大队长这膘肥肉满,一看就没咋干过活的样子,苏曼又问:“这几天被分过来的新知青呢?还有之前那些老知青们都在哪?我今天来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要看一看大队这边每年产量和分粮量的数据,还有队里社员争取工分的情况,另一个就是要了解一下知青情况,确保大队在治安和男女问题上面,是否存在一些不该有的情况!”
一听苏曼提起知青,大队长眼神有些闪烁,但在听到苏曼说要见一见知青,了解情况的话后,他不敢说假话,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道:“新来的知青同志们对于来到农村支持建设这件事情,表现出了十分热情……啊,高涨的情绪,所以,所以他们正在老知青的带领下,在大队西边……挖渠呢。”
挖渠?!
苏曼这辈子可是从小在南家湾大队成长起来的,也是上树捉过鸟,下河摸过鱼,上山挖过菜,下地种过粮食的人,对挖渠是有多累人费力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
她是真没想到于家堡的风气会是这样,竟然让刚下乡连农具都不会用的知青在如今还没到春暖大地的时候,地里也就只有种庄稼地里能挖出用来埋种子的坑,而还不能开始进行挖渠那样深洼地工作的时候,去干挖渠的活儿?!
曾经被解救的贫苦百姓,如今也成了懒惰自己压迫他人的模样。
这真是……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看着这群人不以为然,只一心想着该如何偷懒耍滑的样子,苏曼就知道,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人,都会成为自己在前进路上的挡路石,也会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
但没关系,苏曼打小牙口就好。
她最爱啃的,就是硬骨头。
……
在几乎半个大队的劳动生产力的目送中,苏曼来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办公室。
面对这位于队长殷勤的态度,苏曼并没有直接替现在还在挖渠的知青们说话,而是按捺住了一切情绪,率先表达了自己是代表领导,走访各个生产大队,来通知让大队长务必密切关注春耕春种的情况,并及时汇报的事情以后,她的态度,让原本还对苏曼有所防备的大队长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轻佻与不屑,似乎是对刚刚苏曼那雷声大雨点小的表现而有些不满。
对此,苏曼只当做没看到,却彻底放弃了一开始她来之前还考虑过要不要和大队领导说出自己和陈秋苹关系,让陈秋苹也能多个靠山的想法。
因为,一旦让这样的领导知道了她们的关系,那陈秋苹的日子恐怕就消停不了了。
寒暄片刻后,苏曼提出想要在队里逛逛,看看四处的环境。
从对话中越发觉得苏曼刚刚的表态是在狐假虎威的大队长一听这个,心又提了起来,连忙问道:“用不用我找个女同志陪您一起?咋说您也是刚来到公社,对我们这里也不了解,我找个人给您带带路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苏曼可不想有人跟着自己,便直接拒绝道,“我只是做一下记录,带回去给领导看。”
说着,苏曼还假模假式地拿了一支笔和本子出来,并故意在于队长探头偷看的时候,露出来她之前在经过郭屯生产大队时画的地图,
这让她成功打消了对方的怀疑,也有了能够偷偷去见陈秋苹一面的机会。
只是绕来绕去,苏曼也还没走到刚刚听那位大队长说的“大队西头”在哪里,反倒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原书中的“著名景点”——男女主落水的小河沟。
看着不远处的小河沟,她就忍不住想起原书中女主被迫拿到的“先婚后爱”剧本,心里头多少是有些膈应,说着就打算绕开这里,去到别处看看知青点在那儿。
然而,苏曼刚转身离开,还没走三两步的时候,她就隐隐听见身后不远的小河沟那边传来了一男一女,好像有所争执的声音。
这是小情侣打架了?
苏曼正准备避嫌离开的时候,她就听见“扑腾”一声,好像是落水的声音,紧跟着是一串像是仓皇而逃的脚步声……
还没等苏曼反应,再传来的,就成了一个不断挣扎着的,女同志在喊救命的声音。
这是,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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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修)
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声后,苏曼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可等到苏曼真跑到河边以后,她才意识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麦秆公社处于花阳县边缘位置,临近隔壁的陈屏县,与之共用一条河的水源。
此时正值三月中旬,是河流春季解冻,冬天冻结的浮冰开始慢慢化解,却又无法在顺势游到河岸下游时彻底解冻,而堵塞河床,引起水位上涨的时候。
于家堡生产大队正处于这条河的中下游,也就是浮冰堵塞,水位上涨时最先受到影响的位置之一不说,还要面对从上游顺流而下的浮冰冲击,这对于本就已经落入水中,需要先承受如今这才刚解冻的河水寒冷侵袭的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饶是苏曼在上辈子还曾经有过学校游泳队,拿过铜牌的经历,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尚未热身的前提下,轻易下水去营救那位已经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的女同志。
没有一个人能对溺水者的呼救袖手旁观,但同样的,在苏曼上辈子所生活的时代里,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中、网络上,对于安全知识的科普,和对溺水情况的话题,都会强调一点——
那就是在面对有溺水者呼救的时候,不要贸然下水营救,而是应该报警,或是采取更安全的方式来进行救助,因为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旦贸然下水,那样不仅会让自己也面临溺水风险,还会给救援工作造成增加困难。
所以,苏曼在看到人挣扎在河里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尝试呼救,寻求群众的帮助,或是寻找一些外力工具,尝试把人拽上来。
然而,一路从人群堆里走过来的苏曼知道,光是自己这一来一回的工夫,恐怕等把社员喊过来,这人也就已经被水冲去下游了,所以在第一时间,她就pass掉了这个方法。
人命关天,苏曼开始活动起了手脚。
在做好迫不得已必须要下水救人的准备,和下水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打算的同时,苏曼也开始四处观察起周围环境,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当做媒介的东西,哪怕是个树杈子也行。
但在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适合的东西以后,苏曼再如何权衡利弊,也只能开始脱棉袄,准备下水去救人了。
——因为这人看着已经快要没了力气,也快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她真的没办法对一条生命视而不见。
苏曼一边脱去下水以后会吸水让身体变沉的棉袄,和斜挎在肩膀的挎包,大声喊道:“同志,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等等,挎包?
苏曼看着被自己拿下来放在脚边的斜挎包……上面略有些磨损但轻易都不会被扯断的挎包带……对啊,她可以用这个来救人!
想到这里,苏曼再顾不得别的,快速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挎包,和刚脱下来的棉袄。在迅速将棉袄的袖子系在挎包带子上面后,她朝那人喊道:“同志,你接住这个——”
说着,苏曼直接将装有本子钢笔这样具有一定分量的包体部分,扔向一直挣扎在河里,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她对生的渴望,和一直看向自己时那双充满了希冀目光的落水者,自己则死死拽住挎包背带这头的棉袄袖子,以争取更长的距离的同时,也借助跨本本身的重量,让自己投掷得更精准,对方也更容易接到。
在确定对方已经死死抱住挎包以后,苏曼嘱咐了一句“抱紧点,我现在就拉你上来”的同时,她的手臂开始用力,只几下的工夫,苏曼就将将已经险些就要随着湍急水流被冲击到下游的女同志给拉了上来。
这时,距离这位女同志掉进河里被苏曼发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分钟。
对于溺水者而言,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是极为宝贵的,苏曼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人,是因为溺水时间过长,或是体温过低而狗带。
所以,在察觉到这人还有意识,只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以后,苏曼连忙给她扶了起来,正准备帮她先清理口鼻处的泥沙时,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人的脸……
咦——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才刚被救上岸,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女同志在苏曼看清自己长相觉得有点眼熟的同时,她也微微睁开了双眼,看清了将自己救了上来的恩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