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被彻底坚定下来的时候,苏曼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后勤部的同志。
苏曼以为这两个人找自己有事,走近了却发现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工具箱,这让她有些疑惑:
“李干事,你们这是……”
“苏主任您回来了?”见苏曼回来,两个人用比往日更加热情的态度解释道,“田书记说您现在已经是主任级别的公社干部了,让我们俩过来给您在办公室门口挂上主任的牌子,顺便再看看里头有啥需要换新的东西,给您都备齐了!”
苏曼:“是田书记让你们来的?”
“可不是,上午安排我们过来,但那时候东西没准备齐呢,我们就说下午再来。”两个人说着,又问苏曼,“苏主任您回来的正好,等会儿我们还得给您换个新的办公桌,现在桌上的东西得需要您先收一下……”
“啊,我这就进去收拾……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曼听到这个,说着就绕过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只是在进去以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即将被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妇联主任”的代表着级别的牌子。
饶是在上辈子还是社畜的苏曼,在公司里有过比这更好更高位子的办公室和名牌,此刻却也是必不可免又莫名其妙地,在心中涌现出了些许激动。
这样情绪,并不全是为了升职加薪,更像是一种被肯定的喜悦。
或许是因为苏曼如今所做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单纯只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而是变得有追求,像是由她内心出发的那一句“为人民服务”的话,和付诸于行动时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所引起的感动……这些都让原本在最开始还抱着一定利益相关目的苏曼,变得更加纯粹了。
苏曼并不排斥自己如今的改变。
不过……
“嗯,看在换了办公桌的份上,计划书什么的……当然是该写还得写。不过,可以酌情…稍微…适当……减那么一点点。”
只是,别看苏曼这样说着,她嘴角上扬的角度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
新计划准备工作,也就是调查问卷的制作环节已经全部完成,这就代表着苏曼要开始进行下一步安排了。
——向各个大队的所有知青统一发放调查问卷,并收回。
不过就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知青分布在六个生产大队,光是从公社骑车到最老远的田家庄和杨家店一个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更别说还得挨个大队停下来去分发调查问卷,并要保证每个知青都拿到问卷,并逐一收回所需要的时间。
要是光靠苏曼一个人来做,那估计就又得再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完成。
这还不包括将由知青们填好的问卷拿回去以后的分类、归档工作。
但要说继续请公社里的同事帮忙的话,公社又只有两辆自行车,让大伙儿分组负责各大队知青的想法也根本不现实。
所以……
苏曼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常薅一薅熟悉的“羊毛”才行。
就这样,在正式成为妇女主任以后,苏曼是没有半点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做人做事也仍旧是亲力亲为,十分低调不说,更是连没有半点成为公社中除书记以外,名副其实的“二把手”的自觉性都没有。
这不,才刚成为苏主任的第二天,苏曼就又骑上自己常骑的那辆不爱掉链子的自行车,悠哒悠哒地准备去找各大队的大队长们“叙叙旧”了。
各大队大队长:“……”
专薅我们几个?
达咩咩咩!!!
——
苏曼准备的问卷调查内容很简单,主要目的就是了解这些知青的学历、能力、兴趣和家世。
学历是衡量知青们学习能力的一部分标准,能力则是对他们擅长或是爱好的方向进行了解,兴趣是要结合他们的学习能力来看看能否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家世背景主要是为了针对这些知青父母的个工作情况,以备在未来发展计划中,有需要用到的时候,能够让他们为子女是否能够转成基层工人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了,这些只是通过文字的了解,也只是苏曼在正式实施对这些知青安排的计划前,对他们考察的第一步。
之后还需要进行统一的考试、对周围人印象的了解、个人品行的测试和针对性的培训。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苏曼现在需要的,是先保证各生产大队的知青们能每个人都拿到这份问卷调查,而不会发生生产大队刻意隐瞒,故意让这些知青错过填写问卷机会的情况出现。
坐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办公室椅子上,苏曼笑意盈盈地和坐在自己对面,显然有些为自己又一次过来而有些不知所的郭队长抛出了糖衣炮弹。
苏曼道:“郭队长,你可是咱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长里,我和田书记都十分看重的老同志。尤其是你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和工作积极的表现,都是公社欣赏的优点。”
郭队长:“……那个苏主任,我就是个庄稼汉,能当上大队长也是全靠公社的栽培与信任。所以,您、您有啥话就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就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让上礼拜发生在于家堡大队的事情重新发生!”
很明显,在苏曼上岗第一天开始,就注定她留给各大队大队长和社员们的印象,不会再是“以貌取人”了。
所以,她的“糖衣炮弹”也基本上是迷惑不了任何人。
而任何人在知道她的钢铁手腕以后,也不会被她迷惑。
对此,本想在正式成为妇联主任以后,走一走“亲民”路线,表现一番“怀柔”政策的苏曼,在明显察觉到郭队长面对自己时的畏惧态度以后,心里突然就有些挫败感。
啧。
霸王花就霸王花吧,还省事儿了呢。
在确定了自己这辈子也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温柔”上级的事实以后,苏曼的表情没变,通身的气质却都随着她挺直的腰杆跟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让本就紧张的郭队长更是提前迎来了“热暑”,两边的鬓角都跟着流下了汗珠。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请郭队长帮一个忙,将这一共179份的调查问卷,按照上面已经写好的名字,统一分发给五个生产大队的知青。”苏曼说着,将自己装在挎包里的那厚厚一沓的,用红色墨水写好的调查问卷放到郭队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面对郭队长仍有所迟疑的态度,苏曼没有和对方兜圈子,直接说道:“这份调查问卷对公社妇联,甚至是整个公社都具有极大的用途,是必须要保证每个知青亲自填写,并及时收回的。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郭队长你的原因。因为在几个大队长里,你是在我看来,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更是能够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这项工作的人。”
听到这话,郭队长知道自己是不能推脱这份工作了,只能开口问道:“苏主任您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也肯定是要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是……”
苏曼:“有什么疑惑,或是顾虑,都可以直接说出来。相比较现在答应我,背地里再阳奉阴违,将整个公社干事忙了一整周才完成的调查问卷四散扬飞相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往。”
“……三个问题。”
郭队长在被苏曼过于直白的话搞得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第一个问题,六个生产大队为什么只需要给其中五个大队的知青发这个调查问题,被漏下的是哪个大队?第二个问题,我是只需要负责于家堡大队的知青,还是其他五个大队的知青都由我一人负责?第三个问题,如果需要我都负责,其他大队的大队长不配合,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所谓大智若愚,说的应该就是郭队长这类人。
别看郭队长是几个大队长里最安分守己,一心只想种地,没有半点花花肠子,黑历史也几乎没有的人,但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因为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摇身一变成了在队里说一不二的大队长,靠的就是踏实本分,和能够带领其他社员一起埋头苦干,为国家生产粮食的领头作用。
所以明白这一切的郭队长才会多年以来都专注于带领郭屯大队的社员一心开荒、种地、搞生产,从不搞歪门邪道,也从不贪权揽事儿。
但在真的能够有机遇、有机会和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的时候,他也绝对是能保证圆满完成的聪明人。
苏曼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拎得清,又没有太多野心的人。
就像她说的那样,找郭队长来完成这项工作,而不是将工作分摊给各个大队长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郭队长一个人就能将任务完成得比另外几个酒囊饭袋加起来还要强
“麦河沟大队那边的知青,在上周我离开公社的那几天就已经填写完调查问卷了,所以他们不在这个范围里。剩下的五个生产大队,包括于家堡这里,则都要由郭队长你一个人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什么人,只要你在三天之内能够将这些调查问卷发到每个知青的手里,并在他们填写完成后一份不落地收回来就行。”
苏曼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给郭队长在完成这项工作上的绝对权力。
只要完成,只看结果。
而从不需要知道过程。
郭队长明白了她话里意思的同时,也明白这个差事对于自己无异于是一份烫手的山芋和难得的机会。
烫手的,是完成过程的困难,和必然会得罪其他还没能释怀上礼拜知青闹事儿的大队长。
难得的,是代表公社的苏曼对自己的看重,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不说更上一层楼,起码他这个因受于大海事件而一同被牵连、迁怒,而极有可能会失去的大队长位置,是能在目前的位置上继续稳当下去了。
所以,只看郭队长怎么选择,怎么处理了。
在回答了对方那三个问题以后,苏曼将原本放在办公桌上更靠近自己这边的那沓调查问卷推向了郭队长方向,说道:“今天是礼拜一,礼拜三下午,我会再过来于家堡这里找郭队长,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说完,她起身,以一副百分百放心对方,看好对方的样子,没有半点担心地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还不忘语气轻快地,对满脸沉重的郭队长说了一句:
“三天后见。
“祝顺利。”
……
在这个架空的穿书世界里,也仍旧是逃不开每个华国人都知道的四大名句。
“来都来了”
“人都死了”
“大过年的”
“孩子还小”
这是放在哪里都合适,咋说咋宽容,咋听咋来气的经典名句,也是最原始的,还没有变成经典八句时的最初版本。
而此时此刻,十分适用于苏曼的一句,应该就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于家堡生产大队了,不去看看陈秋苹和赵兰妮咋说也都过不去。
于是,在离开了大队办公地点以后,苏曼推着自行车,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了。
只是在前往目的地之前,苏曼先特意先绕去上工的耕地上看了一眼,打算看看如今的于家堡大队社员们是在做什么。
田埂处。
看着正被两个壮汉社员左右包围,站在中间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男主查一鸣同志无能狂怒的样子,苏曼觉得这样下去,他就算是没有抽风病也总有一天会被憋出抽风病的样子,所以——
所以,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
要知道,眼前的查一鸣已经不是原书中那个未来会叱咤风云的男主角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为了能够将梦里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实现,而利用于家堡大队社员热衷于说别人短处,散播流言蜚语的不良嗜好,想要借此污蔑陈秋苹的名声,让她嫁给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先被反噬,成了整个于家堡大队,人人皆知的“抽风”病人。
每天又要上工劳作又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可谓是自作自受。
而同样的,因为习惯了说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并散播出去而丝毫不知悔改的于家堡大队的社员们,如今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既没了公社给的待遇,还被要求提高生产量,并为那些被他们伤害的知青们挣工分,每天的日子都变得苦兮兮的,再没了敢偷懒耍滑的人。
这可能就是人常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苏曼带着笑意,将众人埋头苦干,只为了追赶之前因懒惰而落下的春耕工作时的样子尽收眼底。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照相机拿在手里,好能够将这一幕拍下来,留作纪念啊。
不过,能看到就挺开心的。
为此,苏曼还故意推着自行车在所有社员,包括查一鸣面前走了一圈,只为了能看到更多的,他们在看到自己时,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当然了,苏曼的恶趣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是在被男主的视线紧紧锁定的过程中,她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己还处于书中世界的自觉性。
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就又被通过做梦知道了部分剧情的普信男主角,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此时此刻的表现,强行解释为对他有意思。
想到剧情里所写到的,那个不光是给女主下绊子,还在看见男女主在一起也嫉妒得不得了,并在抢了赵建军那个小垃圾还不算,还想要抢男主这个大垃圾的真·对照组的所做所做……
苏曼想,虽然剧情已经因自己直接或间接的介入,而变成七零八碎了,但在这样有男主出现在的施肥地点,她还是不要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