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接到了返程的旨意,一众人等又忙起来。
太监、宫人、侍卫们收拾一应物品,弘晓和讷亲督着兵丁们往六艘船上搬运途中所需淡水,食物,足足忙了一天。
登船这一天,江宁城的一众官员齐聚码头送行。
爱莉莎和愉贵妃含着泪拥抱告别,威廉姆斯毕恭毕敬的给乾隆鞠了一躬,动情的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你和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在我们的国家里听到过的大清国的皇帝不一样。”
威廉姆斯接着说:“你很威严,却又不失和蔼,很睿智也很谦虚。最可贵的是,你好像和以前的皇帝都不一样,你更懂得这个世界,更懂得这个时代。”
“在你的治理下,这个国家将会更加强大,更加富有,对此我深信怀疑。”
“衷心的感谢皇帝陛下这么多天热情的款待!回国后,我会把这里的所见所闻讲给别人听。”
“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家,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正在发生着变化,比以前更加具有生机和活力。”
乾隆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朝廷已经放开了海禁,将来还会放开很多的束缚。这个国家会渐渐变得更好,越来越多的融入这个世界。”
“希望更多的英吉利国人来这里经商,游览,也欢迎你和你的夫人到北京来!”
众人如同来时一样各自登船,潘启独自上了一艘护卫船,待仪仗车驾等俱都上了船,旗舰上一声令下,六艘船依次缓缓的驶离了码头,驶向大海深处。
晚上,芷兰的客舱里,她头枕着乾隆的胳膊,乾隆抚着她细腻柔滑的身体,轻柔的问道:“这次出来开心吗?”
“嗯,自从永琏没事了之后,很开心,特别是在江宁这些天。”
“能看出来你开心,怕扫了你的兴致,所以有些话没对你说。”
“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吗?”
“在杭州的时候,皇后带着永琏去了灵隐寺……”接下来,他把灵隐寺巨涛大师的话都讲给了芷兰。
芷兰听后,半晌没有言语,乾隆正自纳闷,突然感觉胳膊凉凉的,用手去摸时,才知道是芷兰的泪珠已经无声的滑落。
他用手帮芷兰擦去泪水,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难过,这对你太不公平。”
芷兰哽噎着道:“如果我没记错,原本在乾隆六年我们就应该有自已的儿子,他叫永琪。”
“虽然我从没对你提起过,但我在心里不知道憧憬过多少次,我特别期盼着他的到来。”
“看到永琏度过了生死关,其实我内心的喜悦不亚于皇后,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儿子永琪也是年命不永,我想这下终于可以有办法也让他度过这个劫难了。”
“现在看来,我想得多余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已经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乾隆听了,心里如刀割样的疼,半晌,他才无比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芷兰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乾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帮她擦拭。
过了好久,芷兰最后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揉了揉肿胀疼痛的眼睛,带着鼻音轻声道:“算了,这都是命,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至少,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说罢,伸出胳膊搂紧了乾隆,两张脸紧贴在一起。
乾隆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就像你说的,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纠结过,如果我有了自已的儿子,他们长大成人以后,看着我把这个国家,把这大好江山交出去,他们能不能理解?会不会反对?”
“现在,永琏不可能了,永琪不会出生了,这些顾虑都没有了。我可以轻装上阵,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就是天命,注定这大清朝的气数要在我的手里尽了。”
“不是还有大阿哥永璜和三阿哥永璋吗?”芷兰问。
“哼,永璜死于乾隆十五年,永璋死于乾隆二十五年,他们有那个命数觊觎皇位吗?”
“那你想做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还不敢断言,至少要等到社会进步到再也容不下一个家天下了,民智开化到不再习惯跪着说话的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这大清朝廷的掘墓人,一天挖一点,等到这个坑足够深、足够大,我就一脚把它踢到坑里去!”
“嗯,到时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我们的余生。”芷兰柔声道。
“好,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做几件坏事,这个黑锅和恶名必须要让满清王朝来背,等做完了这几件事,就把这黑锅连带着清廷一起埋葬!留给新的国家一条康庄大道,一片海阔天空。”
“你要做什么坏事?”
“现在不告诉你,留点神秘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全身而退,绝不能为这个王朝做了陪葬。”
“……我会尽力的。”
这个时节海洋上刮的是东北季风,船队由南向北行驶,借不上多少风力。
不过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大的风浪,船队在海上行驶了二十几日到了天津港口,一行人终于赶在大年前几天赶回了京师。
由于在江南的一个月时间里,每日都有军机处的六百里加急送到乾隆的行在,所以只是在回程时海上的二十几日积攒了一些待决的政务。
回京后的第二日,乾隆用了一天时间处理完了这些政务,傍晚时分,在西暖阁召见了潘启。
“草民潘启恭叩圣驾!”
听见里面皇上叫进,太监掀开了帘子,潘启进了屋,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潘启是第一次来京师,到了这煌煌帝都,进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看着巍峨的宫阙,肃立的侍卫,他顿时觉得皇上离他更远了,变得更加神圣威严。